風暴中心的景象與預料中的不一樣。
裡面是一座懸空漂浮的山脈，徐清等人出現的位置在山腳。
從山腳往上到山頂，道路的兩側是一個個墓碑。
明媚淡柔的陽光彌散在這裡每一寸空間，聯綿的墓碑暈染在光芒中，不僅沒有一點點陰森的感覺，反而有種讓人感到寧靜舒適的味道。
如果不是這一路行來的經歷還歷歷在目，徐清都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
「這地方」
靜清目光上抬，落在那看不到幾乎盡頭，密密麻麻由石頭鑿成的墓碑上。
墓碑平整的石面上用某些她看不懂的文字書寫著一個個名字。
文字看不懂，但並不陌生。
在此之前，她們曾在外面那面沙山崖見過類似的文字。
不是單純的文字一樣，而是那書寫風格是一模一樣的。
修行者記憶力強大，目力不俗，只要看一眼，幾乎就能絲毫不差地印刻在腦海中。
通過對比，完全可以得出兩者是同一頭龍刻畫的。
「山頂就是出口所在嗎？」靜心環視四周，發現這是一座墓山。
除了那條道路外，其餘的都是墓碑，那出口十有八九就是在山頂的位置。
「走吧。」
隗逸塵率先往山頂走去。
在這座上，連他這個第七境都無法飛行，甚至只能動用小部分力量。
想要登山，唯有用自己的雙腳，一步步往上爬。
「隗聖，這兩側的墓碑寫的是什麼？」徐清緊跟著隗逸塵的腳步，忍不住發問道。
隗逸塵目光瞥向一旁的徐清：
「死者的名字。」
「另外還有一句話，每一句都不一樣，是刻墓的人對墓這人的碎碎念。」
「比如那個墓碑，刻的是『小敖敏，記憶里你個頑龍還在我耳邊嘰嘰喳喳，想起的時候卻發現你已經戰死了有十萬年了』。」
「還有，寫的是『敖斐，我將你的殘存的真靈融入一支凡人的血脈中，望有一日你的真靈能夠復甦過來』。」
「這邊寫的.」
徐清聽著隗逸塵的話，腦子裡莫名閃過一副畫面——
一個垂垂老矣的老人孤獨地一筆一划刻下這滿山的墓碑，刻到墓碑對應的主人時，已經生鏽遲鈍的大腦開始翻湧出相關的記憶，一時不禁老淚縱橫。
「這應該是遠古龍宮大戰倖存的龍族為戰死的族人刻印的墓碑吧。」
靜心想到風暴外看到的壁畫，猜測道：「戰後龍宮隱遁於人世外，不再與外界連通，那很有可能是這個倖存者自己將自己困在這個地方。」
「又因為某些原因，導致記憶如同凡俗的老人一樣衰退。」
修行者就算年老，就算到大限的時候，意識都是清晰的。
更何況從墓碑上的內容來看，刻這些墓碑的龍必定是超越第七境，已經登臨仙境的真龍。
「這些都不重要，儘快出去才是正途，摻雜在這裡事裡沒有什麼好處。」隗逸塵一臉無所謂。
「對了，隗聖，我看你剛才拿出的那副畫卷是空間類的法寶，為什麼不把我們三個一併收進去？」
徐清當時就想問了。
為什麼那些人能夠被收入畫卷里由隗聖帶著走，他們三人就沒有這個待遇。
「因為你們三個都是大氣運者。」隗逸塵解釋道：「論實力當然不值一提，但是氣運又不是以實力境界來衡量強弱的。」
「你們三個在我身邊一起，你我間因果相連，氣運相連，遇到事情的時候更容易化險為夷。」
「原來是這樣。」徐清這下總算明白隗聖為什麼非得帶著他們三人呢。
接下來，一行人再無話語。
默默往山頂爬去，將兩側無數墓碑甩在後頭。
約莫好幾個時辰過後。
「這山還真是大，走這麼久才看到山頂。」隗逸塵眼睛微微眯起，「你們有沒有聽到那九頭龍裔的聲音？」
徐清三人點點頭，他們也都聽到從山頂上飄來的聲音。
聲音很模糊。
但隱約能聽到隻言片語，比如「這裡的情況跟典籍中記載的不一樣」、「仙緣早就擇主了，我們費盡心思到頭來竟是一場空」等等話語。
越聽，幾人越是心驚。
但已經都到這裡了，他們能夠聽到那些龍裔的聲音，對方應該也發現了他們。
隗逸塵一臉嚴肅，帶著徐清三人走上山頂。
山頂上空曠一片，只有一汪乾淨如鏡面的水池。
此時九頭龍裔正站在水池的旁邊。
在徐清等人踏上山頂的時候，回過頭來，不約而同道：
「你們果然進來了。」
隗逸塵連忙解釋道：「我們進來不是來跟你們搶奪仙緣的，我們準備離開這裡，報酬的什麼的，隨便就行。」
霸下聞言不置可否，指了指那汪水池。
「出口就在這裡，跳下去就能離開龍宮，同時湖底下存放著這個地方的所有仙緣。」
「那我們跳下去就行？」隗逸塵眉頭一挑。
「按照我族代代傳下來的典籍是這樣沒錯。」
「但是？」隗逸塵在對方話落的時候立即補了一句。
「確實是有『但是』。」霸下沉聲道：「按照典籍的記錄，裡面的機緣都應是無主之人，誰有本事拿到手就是誰的。但是我們剛才下過去。」
「卻發現那些機緣已經擇主，我們並無法拿到手。」
隗逸塵聞言眼睛發亮。
他們進入風暴中心的誓言裡面涉及到報酬，如果沒有拿到報酬的話，那麼因果締結的關係將十分薄弱，對他們的影響會降到最低。
霸下嘴角冷笑。
「你好像很開心？要是水池底下那些機緣選定的主人是你們呢？」
「什麼意思？」
「意思是這些機緣早就是你們的！」九頭龍裔分散著包圍了四人。
徐清目光掃過九頭龍裔，相比剛才在風暴中被包圍不同，這裡限制了他們大部分的力量，因此無法產生太多的壓力。
「你們比我們更早進入先祖屍骸所化的風暴中，是否早就進入這裡了？」
睚眥目光凶戾地盯著徐清三人。
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準備。
狂濤無邊的殺伐氣息向徐清三人滾滾碾壓過來。
力量雖然大部分被限制住，但是睚眥天生具有，並經過多年殺戮凝聚成的殺伐氣息並不受此地的限制。
靜清眉心法籙閃爍。
一個個被她斬殺的野神、鬼物和妖魔身影在她泥丸宮識海中浮現。
同樣爆出一陣殺伐氣息與之對抗。
兩股殺伐氣息相互碰撞，四周激盪出了大量實質的氣機漣漪。
靜清的殺伐氣息相比睚眥的要更加純粹，但是睚眥修行的歲月比她要多不知道多少，一生積累下來的殺伐氣息從體量上來比，靜清完全比不過。
「夠了。」
隗逸塵面色冷凝，大袖一揮，體內能調動的儒家浩然氣爆發出來，抵消了睚眥的殺伐氣息。
「哼！」
其餘八頭龍裔語氣不善。
「隗逸塵！！！」
「你口口聲聲說不跟我們搶奪仙緣，但早就將仙緣拿到手了吧！」
「這世間有哪個修者能夠經受得住仙緣的誘惑？」
「那些仙緣是龍族先祖留給我們這些後輩的，並不適合你儒家修行者使用！！！」
它們做出種種布置，為的就是這仙緣。
結果到頭來，仙緣早是其他人的。
任誰都接受不了這個結果。
就算仙緣已經擇主，它們只要殺了它們現在的主人，那仙緣就會重新變成無主之物！
說罷，九頭龍裔齊齊出手攻向隗逸塵。
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的神通，或拳或掌打出，完全仗著龍族那強悍的肉身體魄。
這裡對所有人和妖，便是它們是龍裔的壓制是一樣的，但是它們這一方有九位，對方只有一位，另外三位不是大神通修者，受到的壓制只會更多。
隗逸塵一眼就看出九頭龍裔到底在做什麼打算。
在心頭暗罵了一聲，周身浮現一個個儒家文字。
這些儒家文字相互連接，組成筆墨紙硯文房四寶。
筆墨紙硯文房四寶迎向四方的攻擊，
筆尖鋒利如矛，墨汁潑灑化作一個人族武者的身影，隨後一拳轟出，紙頁自動浮現種種文字，文字如弓射飛矢，最後的石硯迎風暴漲形成一面巨大的石台砸落。
受到此地的影響，隗逸塵無法發揮出儒道第七境的玄妙神通，只能時隔多年再次使用這些儒家術法。
好在雙方都受到削弱。
大家用的都是最普通的攻擊。
筆墨紙硯迎向九頭龍裔轟來的拳頭和爪掌，終究是以一敵九，力有未逮，只勉強擋下七道攻擊，剩下兩道長驅直入向著隗逸塵襲了過去。
隗逸塵咬牙切齒。
周身的儒家文字融入體內。
寬鬆的儒袍下陡然間一塊塊肌肉像是岩石般突起。
轉瞬間，清秀的儒家讀書人便變成了魁梧粗狂的武夫。
「有辱斯文！真是有辱斯文！」
自從晉升大神通境界後，隗逸塵已經許久沒有用這種狀態戰鬥了。
將寬鬆的儒袍撐得像是貼身的勁服一樣的大漢一邊大喊著「有辱斯文」四個字，一邊舉起拳頭砸向襲來的兩個龍裔。
霸下和囚牛深知這些儒家讀書人最信不得過。
所以就算以一敵九，也沒有小覷了對方半分。
面對那個身高兩米的魁梧大漢，它們全力爆發，直接以力壓力，硬生生將對方打退。、
徐清三人在戰鬥爆發時便迅速躲到一邊。
九頭龍裔都沒有關注他們。
連第七境在這裡都要受到極大的壓制，更別說他們了。
三人體內的純粹元炁都陷入了沉寂狀態，法籙倒還能催動，但是沒有元炁支撐，根本發揮不出太強的效果。
徐清的六丁六甲受體內純粹元炁的影響不大，但不知為何放不出。
祂們就像是被這裡排斥一樣，不讓祂們出現在這個地方。
眼見隗逸塵被打得連連吐血，情況岌岌可危，三人焦急得熱鍋上的螞蟻，不知如何是好。
徐清這時想到法籙還能催動，那混沌赤書應該也能使用。
混沌赤書一直以來只有他受到危險時，才會自己冒出來，想要主動施展出來根本不可能。
想到這裡。
徐清一咬牙衝進九頭龍裔與隗逸塵的戰圈中。
這突然的動作將九龍一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隗逸塵心中訝然，張開想要阻止他過來，但想到對方不是無智之人，而且身懷大氣運，必然受此方天道的眷顧，應是有某些打算。
念頭至此。
隗逸塵放任徐清沖了過來。
睚眥一見這人不知死活，乾脆利落一掌拍了過去。
徐清不避不閃。
識海中的「敕令六丁六甲混沌赤籙」感受到持籙者的生命受到危險，忽地綻放無量神光，方方正正好似令牌的法籙迅速轉化成一頁紙頁。
紙頁自徐清天靈蓋飛出。
一掌拍來的睚眥瞬間倒飛出去。
場面一瞬陷入死寂中。
不是因為睚眥倒飛出去，而是感受到那一張紙頁中蘊含的濃烈的大道氣息。
這股氣息落在第七境的眼中，那便是——
仙緣！
堂皇正道的仙緣！
能夠助它們飛升成仙，永生於世！
甚至單從氣息判斷，這一張紙頁恐怕比它們在水池底下見到的那些仙緣品階要高上不少！
同一時間。
在徐清祭出混沌赤書的時候。
山頂上那面如鏡的水池陡然沸騰。
水池底下漂浮著的一個個光球像是收到感召一樣，破開水面飛向徐清，帶著某種親昵的意味環繞在他身周。
「這」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在場的眾人面面相覷。
霸下一臉難以置信：「怎麼可能？！這些仙緣選擇的主人都是你一個人？」
徐清看著著環繞他周身的白色光球，每一個光球裡面都蘊含著與混沌赤書類似的大道氣息。
從霸下剛才脫口而出的話語來看。
這些光球都是仙緣。
每一個都能助走到此方世界修行路盡頭的第七境擁有一絲飛升成仙的機會。
而這些仙緣.
在他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都是他的？！！
徐清忽然懷疑自己能夠輕鬆進入到這方與龍冢形成鏡面的空間，並不是偶然那麼簡單。
冥冥中。
似乎是有股力量在引自己來到這裡。
場間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古怪。
九頭龍裔盯著徐清，眼神火熱到要生吃了他。
但一股意識忽然出現在它們的識海中，傳遞出來的一句話讓他們齊齊愣在原地。(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