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海中突然插入進來的意識留下來的言語讓九頭龍裔都愣在了原地。
它們面面相覷。
不明白先祖為何給出這樣的指示。
眼前這個連大神通境都不是的小道士有什麼特殊，竟然會受到先祖相隔漫長歲月的關注，並用自家留下的仙緣作為報酬來給對方護道？
這算什麼事？
從血脈上來說，龍宮的所有機緣、所有天材地寶都應該是它們的。
所以這裡的仙緣也不例外。
但現在滑稽的是，把這些財富留下來的老祖宗卻要讓它們去討一個外人的歡喜，得到外人的認可才有資格去拿屬於它們的那一份財富？
這根本沒道理啊！
即便對方身上流淌有一絲祖龍精血，但終究是人族，而不是龍裔！
九頭龍裔自然還記得，當初洪澤湖君走江入海時，這個小道士有份阻止洪澤湖君。
並且在最後關頭被洪澤湖君被帶著一起登上了龍門，從而分潤了一點祖龍精血。
「你究竟是誰？」
霸下看著那個被幾個光球環繞包圍的小道士，語氣意味難明。
徐清還陷在自己稀里糊塗被仙緣擇主的困惑中，聽到霸下的問題，看了看隗逸塵。
隗逸塵體型縮小，再度變成那個風度翩翩的清秀讀書人。
收到徐清遞過來的眼神，他輕聲道：「照直說便可。」
「在下元符觀靜篤，家師清虛真人。」
「清虛.」霸下重複念道一聲。
同為第七境，它怎麼會不知道這個大盛道門的人間絕頂。
只是清虛道人再怎麼厲害，也不應該能和遠古的先祖扯上關係，讓先祖時隔無數年留下一句提示要他們為一個小道士護道。
莫非先祖以大神通看到了未來這個小道士能夠幫到龍族的大忙，才更改了最後的傳承？
在它們族中的典籍記載里，從沒有說過仙緣早就擇主這一點。
上面明確說的是與龍冢形成鏡面關係的這個空間中，留有龍宮最後殘存的仙緣。
後世有機會進入龍宮的龍族都可以憑能力獲得這些仙緣。
典籍是龍宮在隱遁人世前傳出的，說明那是經過那場大戰後倖存的龍族先祖做下的布置。
或者說一開始的布置。
眼下這裡的情況與典籍中記載的不同，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在典籍傳出後，龍宮隱遁人世外到最後一位倖存的龍族先祖隕落寂滅過程中，
先祖改變了主意，更改了這些殘存寶物的歸屬！
可霸下還是想不明白。
先祖是如何在相隔如此漫長的歲月中為仙緣定下主人的。
如果說先祖能夠窺視未來的變化，霸下是覺得是有可能的。
仙人的手段不可捉摸，只是窺探未來，付出一定代價應該能夠做到。
而當時那些先祖應該都走到了生命的最後關頭，做出什麼不顧一切代價的舉動完全沒問題。
但是如何提前讓仙緣認主。
那個小道士沒有說謊，他剛才只是進入到風暴的外圍，並沒有來到了中心位置。
在沒有進入這裡的情況下，卻讓仙緣認了主，這樣的手段，霸下實在不知道先祖們是怎麼做到的。
「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你們是怎麼進來的？」隗逸塵眸光忽然一動。
囚牛聽到這個問題，眉頭皺起：「為何會問這個問題？」
「我們進來這裡時遇到了阻礙，需要立下一道誓言才能進入。」隗逸塵如是道。
「誓言？什麼誓言？」囚牛困惑道：「我們進入風暴中心並沒有遇到阻礙，走到某個位置後就自然而然進入到這個地方。」
「看來你們那設下這個機緣寶地的龍族先祖，最後改變了這裡的規則。」隗逸塵目光閃爍。
隨後轉頭看向徐清：
「一切的布置都是為了你。」
「那個誓言的真正對象不是所有進入這個地方的人，從一開始只有你一個。」
「所有仙緣都選擇你為主人，這是提前支付給你的報酬！為的是未來你能在龍族危難的時候，幫助龍族一把。」
「你們說的誓言具體是什麼內容？」霸下目光中帶著探尋。
「就我剛才說的那個，在龍族出現危難的時候，立誓人需要幫助龍族一把。」隗逸塵面色凝凝，「你們的老祖宗認定龍族在未來可能會發生某種巨大的危機。」
「而到時候能夠幫你們的，是這位。」
說到這裡，隗逸塵語氣帶著幾分玩味：「如此說來，這位現在完全可以說是你們的爹啊，你們要好生供起來才行。」
九頭龍裔聞言面色都微微有些變化。
尤其是脾氣最為火爆的睚眥，幾乎沒有掩飾面上的情緒，眼睛瞪視著徐清。
徐清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他做不到像隗逸塵那樣調侃九頭龍裔。
萬一對方不聽它們老祖宗的安排，試圖出手將他格殺在這裡，讓有主的仙緣變成無主，同樣能夠將仙緣據為己有。
另外徐清也在想。
自己何德何能可以被不知道多少歲月前的真龍選中，成為未來幫他們龍宮渡過難關的人。
他自身最特殊的只有兩樣，六丁六甲十二尊本命護法神，還有混沌赤書殘篇。
前者固然有用，但沒有超脫大神通的範圍，後者雖是殘篇，但位階遠遠超出了人間的極限，觸及仙的領域。
甚至在仙的領域也不是普通東西。
莫非是因為混沌赤書殘篇，他才被選中？
思來想去，這個可能性最大！
勉強算是想到了自己被選中的原因，但未來龍族會發生什麼巨大的危機，以致於無數年前的龍族老祖宗要提前做出布置。
徐清真的是一點頭緒都沒有。
諸天有萬界，這個「萬」是虛數，實際不知道有多少世界，其他世界也有龍族的存在。
龍族龍祖宗相隔這麼久年歲做下的布置，應該不會只是想要保這個世界的龍族吧。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這個世界的龍族都身隕寂滅又有什麼所謂，遠古那些龍族真的會在意這一點嗎？
左右不過是一些凡龍的存在罷了。
隗逸塵見雙方都沉默下來，覺得不能這樣僵持下去，儘早離開這裡才是最佳選擇。
當即出聲打破了沉默：「你們想好怎麼把這尊大佛供起來了嗎？」
聞聽此言，九頭龍裔對視一眼。
由囚牛站了出來，看著徐清道：「只要你給予我們仙緣，我們可以為你護道，一直到你成為第七境為止。」
徐清還未答話。
隗逸塵便冷笑出聲：
「要是你們的老祖宗聽到這句話，怕是會氣得復甦過來打你們一頓。」
「仙緣是什麼東西，是能夠助你們羽化成仙的寶物！一句輕飄飄的護道至第七境，就想換取一道仙緣？」
「你們未免太無恥了吧。這跟直接搶有什麼區別？」
「而且這位的資質你們剛才難道沒睜開看嗎？」
「未入大神通境界便領悟只有道門第七境大乘境才能掌握的大乘道景。」
「他踏入大乘道景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時間還不會長到哪裡去。」
「這麼划算的買賣，就連凡俗那些最精明最市儈的商人都不敢就這樣紅口白牙張口說出來。」
「你們幾個活了有幾千年的老傢伙竟然有臉皮說出這樣的一句話。」
隗逸塵不愧是儒家弟子，嘴皮子確實利索，一番話說得九頭龍裔面色陰沉下來。
「那是我們龍族的東西。」蒲牢皺著眉頭道。
「這不見得吧。」隗逸塵臉上的冷笑更甚，「你們老祖宗已經把東西給了靜篤，那東西便是靜篤的，談何是龍族的東西。」
「難道我活著的時候贈送幾件寶物給別人，死後過了好一長段日子，我的後人突然發現原來先祖贈送過給別人寶物。」
「就能上門藉口那是我的東西是他們的東西，然後把寶物據為己有？」
「這天下何曾有過這樣的道理。」
「儒家修行者果然都是伶牙俐齒。」嘲風看向隗逸塵的眼神十分凶戾，「真應該把你的嘴撕下來。」
「覺得惱怒是吧？」隗逸塵嗤笑幾聲，「被說中才會惱怒，看來你們也覺得自己不要臉。」
「你」
「好了。」
囚牛和霸下一同出聲打斷這沒有意義的對話。
「在這裡修為境界雖然被禁錮了大半，但好歹都是第七境的絕頂，不要像凡人一樣爭吵。」
隗逸塵失笑搖頭。
第七境也是人，表現得凡人一樣又有什麼不可。
沒想到他一個儒家弟子都不在意，這些龍裔反而更重視這一點。
阻止了隗逸塵繼續說下來後，囚牛和霸下齊齊轉頭看向徐清，長嘆了一聲，打算按先祖的吩咐去做。
「小道長，如若你願意將仙緣贈與我們，我們願意認你為先生。」
這下子連隗逸塵都驚訝了。
先生，師也。
這九頭第七境的龍裔要拜一個連大神通境界都沒有的人族修者為師？！
凡俗師徒關係猶如父子。
修行界也不例外，尤其是按照正式儀式進行的拜師。
囚牛和霸下所說的認靜篤為師，絕不是口頭上的喊一聲「先生」，而是通過正式儀式拜師，從此因果相連，任其差遣！
所謂「師傅有命，弟子不得不從」！
隗逸塵明白今天他們想要把仙緣收入囊中是不太可能的事。
真要這樣做，這九頭第七境的龍裔估計會瘋。
所以他用話語擠兌九頭龍裔，也只是想要替靜篤從它們身上換取更多利益，但萬萬沒想到，囚牛和霸下會提出這樣的做法！
尤其是他看其他幾位龍裔，面色雖有不甘不忿，但顯然都默認同意了囚牛和霸下說的話。
徐清聽到後的震驚不比隗逸塵要少。
他同樣明白囚牛和霸下兩人提出的是個什麼條件。
但讓九頭龍裔沒有想到的是。
徐清面對這樣的條件，竟然搖了搖頭。
「你不知道我們拜你們為先生，意味著什麼？」睚眥難以置信地投去視線。
「知道。」徐清面色平靜地道：「以我的本領和修為，沒有什麼能夠教幾位前輩的。」
「你們提出這個條件，其實相當於說任我差遣驅使，比主僕好聽一點，但本質沒什麼差別。」
九頭龍裔面色變化不定。
徐清的話太過直白，但一針見血，直接將他們最後一點體面都撕扯下來。
它們在收到先祖意志留下來的念頭時，確實也是這樣認為的。
「你既然明白，為何還會拒絕？我們皆是第七境，有我們在你身邊，這天下哪處不是任你橫行？」
徐清還是搖頭：「我沒有稱王稱霸的念頭，只想老老實實修行，沒有也能做到。」
「你不要得寸進尺了。」一直沒有出聲的螭吻咬牙切齒道。
「各位前輩，小道並沒想過得寸進尺。」徐清深吸了口氣，「這些仙緣我不會要。」
話音落下。
環繞徐清周身的一個個白色光球發出了哀鳴。
就像是被拋棄的小狗一樣。
然而徐清完全不為所動。
在他看來，面前的金山雖好，但拿起來恐有一日負擔不了，整座金山倒塌下來，變成肉泥還是輕的。
那位做下這一切布置的遠古真龍預見到的，涉及龍族的危險絕對不一般，很有可能波及諸天萬界的龍族。
而非僅僅他們這一界！
徐清並不想無緣無故擔下這麼重的因果。
他的小身板還撐不住。
就算未來他踏足大神通的境界，也未必撐得住。
徐清覺得沒必要為了眼前一點小利去冒險，他背靠元符觀，自身資質也給力，腳下就是一條通天大道。
又何須別人來錦上添花！
「各位前輩！」徐清目光堅毅，語氣鄭重，「不管你們龍族的老祖宗是怎麼安排的，這些東西壓根就不是我的。」
「你們說的對，這是你們龍族的東西。」
「我沒資格拿這些。」
「贈送、贈送，贈的一方想送可以隨便送，但也要得的一方，想要才行！」
「而我，不想要！」
這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隗逸塵訝然地看向徐清，目光帶著濃重的驚奇和讚賞。
不是誰都能在這樣滔天的機遇面前，保持足夠的冷靜，還能如此果決的拒絕！
九頭龍裔再次面面相覷。
按理來說，這對它們是好事。
但不知為何，它們突然有種滅頂之災降臨的感覺出現。(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