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將自己的顧慮述之於口。
哪怕面前這個是他師傅,他還是要竭力反對師傅這麼做。
「靜篤,你的顧慮沒有問題。」清虛道人略作沉吟,「確實會有這種可能性發生。」
「可是目前別無他法不是嗎?」
「淮井的封印有人來鎮守才行,除了我便是你。」
「其他人根本沒有這個能力。」
「靜清也不行。」
「我是第七境修為,這樣的修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會多。」
「而你,是未來一切變故的關鍵。」
「我們兩個在未來的變故中都將占據舉足輕重的地位。」
「可若是有一人被困在淮井封印這裡呢?」
清虛道人腦袋輕搖。
「如果可以,其實我更想跟上古淮渦水君坐下來好好聊一聊。」
「讓他在這段時間內安分些、消停些,但你覺得可能嗎?」
「或者放祂出來,我們給祂自由,但是祂就算不站在我們這邊,也不要作亂。」
「你敢相信嗎?」
「我不敢。」清虛道人自問自答,「這樣的風險太大了。」
「上古淮渦水君被封印了這麼久。誰能確定祂不把一腔怒火發泄在這個世界的生靈上。」
「如此一來,可能在因果怪物的危機出現前,我們就要先面對著淮渦水君的怒火。」
徐清聽著清虛道人的話,漸漸沉默了下來。
確實,他們可選擇的路子太少了。
上古淮渦水君這邊一定要他或者師傅在這裡坐鎮封印,否則他脫困後帶來的一系列變故可能會造成極壞的影響。
「那讓別人去不就行了嗎?」金虎君咋咋呼呼道。
「那九頭龍裔現在不是靜篤的弟子嗎?他什麼吩咐它們都要聽。」
「那讓它們去不就好了嗎?」
不得不說,金虎君這個提議確實好。
相比清虛道人,那四海的九頭第七境龍裔顯然是親疏有別。
這麼危險的事情,讓龍裔去做無疑更合適。
沒有什麼涼薄不涼薄的說法,九頭龍裔與他的關係本就是被強行綁定的。
如今他也就是對囚牛和霸下尚還有點好感。
徐清忽然仔細一想,其實可以派睚眥下去。
成功可喜,失敗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就睚眥三番兩次想要對他下手。
他也不用想著跟睚眥搞好關係。
如果沒有仙緣的幫助,睚眥不可能伏小做低。
它現在的安分實際不過是因為仙緣的限制。
另外還有一點,睚眥對應的殺戮道仙緣被靜清世界吸收了。
所以不管睚眥是否洗心革命,安安分分聽從他的命令,最後他也沒有什麼仙緣可以留給它。
「我覺得可行。」徐清點點頭,「我可以吩咐睚眥替師傅走一趟。」
清虛道人面色不變,「你讓睚眥下去只是給那位上古淮渦水君送菜而已。」
「這位水君在上古莽荒時代,能夠與人皇相鬥,你真以為只是依靠淮河的力量。」
「上古時期,淮河是四瀆之一,聯接四海。」
「當時的天下水運還不像現在這樣四分五落,隨便一座湖泊一條河都有水運。」
「那時候天下水運全歸四海和四瀆占據,後來龍宮勢弱,又分出大半水運落於四瀆中。」
「因此才造成了當時大陸洪水滔天的景象。」
「其中四瀆以淮瀆最為兇悍,論地位或許不是最高,但卻是戰力最強、凶威滔天的存在。」
「你現在讓四海的龍裔下淮井,相當於給那位上古淮渦水君補品。」
「只要隨便吞吃掉一頭龍裔,獲得它身上的水運,這個封印也不用維持。」
徐清和金虎君他們對視一眼,都沒想到還有這種情況。
微微一嘆。
看來是沒有什麼辦法了。
「師傅你想要下淮井可以,不過我想跟你一起下去。」
徐清斟酌了片刻後道:「不是讓我自身下去,而是我藉助萬神法壇的力量凝聚一具分身。」
清虛道人沒有拒絕這一點要求。
「這個沒有問題,你跟著下去也能夠實時掌握情況。」
「若是上古淮渦水君有任何異樣,你這邊反應過來會更加方便。」
「不過有句話必須事先聲明。」清虛道人面色嚴肅起來,「如果為師無法擺脫上古淮渦水君的糾纏,不得及時脫身。」
「你不要猶豫,將我一同鎮壓在淮井中。」
「好。」徐清明白這是應有之義。
清虛道人對徐清一口應下感到十分滿意。
這才是他的好弟子,不會因為感情影響了判斷。
「師傅.」徐清無聲吐了口氣,「我也有個要求。」
清虛道人眉梢挑動,「什麼要求?」
「儘量不要動用因果怪物。」徐清沉聲道:「這因果怪物比我們的想像可能還要恐怖。」
「我在龍宮看到的景象,很有可能就是被因果怪物侵蝕替換的六丁六甲神。」
「當然也未必,但保險起見,還是穩妥點為好。」
「可以。」清虛道人實際也不想隨便動用因果怪物。
這是最後沒有辦法的辦法,算是同歸於盡的手段。
用的時候自然要慎之又慎。
「那便這樣定下來了。」
計議已定,徐清和清虛道人不打算耽擱。
徐清入主萬神法壇,清虛道人為了讓他能最大程度調動萬神法壇的力量,還將他的一縷性命之力刻印進掌門法印中。
當然,這裡面可能還有點託孤的意思。
如果清虛道人無法從淮井中脫困,徐清就能夠執掌掌門法印,成為代掌門。
這樣一來。
元符觀失去了清虛道人,依舊傳承有序,不會出現群龍無首的局面。
徐清明白師傅的這點小算盤,心頭微沉,但沒有別的辦法。
藉助萬神法壇的力量,徐清他很快凝聚出一具分身。
清虛道人手掌按住這分身的肩頭,單手捏起萬法印。
同時萬神法域的力量逸散出來,與萬神法壇、淮井封印交融。
一個閃身。
清虛道人和徐清的那具分身便消失在萬神法壇中,穿過了封印進入到淮井中。
淮井名為井,實際裡面別有洞天,儼然一方水下世界。
淮河水充斥在這方空間的每一寸空間。
徐清極目遠眺,依舊無法看到邊界。
「這淮井封印的不僅是上古淮渦水君,還有真正淮河的力量。」
「洪澤湖君得三分淮河水運之二走江,最終結果也不過成為第七境的真龍。」
「但能夠孕育出上古淮渦水君的淮河,怎麼可能只有這點作用。」
「一切皆因,這裡淮河不是真正的淮河。」
聽到清虛道人的話,徐清目光閃爍。
他們世界的淮河其實不是真正的淮河,或者說,只是一小部分淮河?
「那四海和四瀆的其他三瀆也是這個樣子嗎?」
「自然。」清虛道人微微頜首,「不然你以為四海的水運只能供養九尊第七境的龍裔?」
「真正的四海在上古時期何等輝煌,怎麼可能只能供養九尊第七境的龍裔?」
「因為四海跟淮河一樣,並不完整。」
「不完整嗎?」徐清目露思索,「被不同的世界分去了力量。」
「沒錯。」清虛道人進入淮井後半點不著急,老神在在地向自己的弟子講述著這些隱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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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我們的世界其實只有仙界一個世界,後來才分化成諸天萬界。」
「每一個世界人或許有不同,修行路子也有不同。」
「但是像天庭、地府,還有四瀆、四海五嶽基本都大差不差。」
「除卻天庭地府,四瀆四海五嶽其實都是原本上古莽荒大地分化出來的分身,或者說投影,類似我們道門第五境的以一化千萬。」
聽到這裡,徐清眉頭緊緊皺了起來,「等等,師傅。」
「照你這麼說,每個世界的淮河都只是真正淮河的一部分力量投影。」
「那你剛才為什麼又說這裡蘊含著真正淮河的力量。」
清虛道人聞言笑了笑,同時轉頭看向某個方向。
「因為在諸天萬界中,有一些世界十分特殊,它們擁有上古莽荒時期那些地理山川的真正力量。」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些世界的地理山川是本體,其他世界的才是分身、投影。」
徐清目光一動。
「我們的世界就是那些特殊的世界之一?」
「所以我們這個世界的淮河是真正的淮河,只是真正淮河的大部分力量被人皇限制在這口淮井中?」
「嗯。」清虛道人語氣淡淡,「不然怎麼會有上古淮渦水君的存在。」
說完,清虛道人頓了頓,眼眸中帶著凝重。
「我說的沒錯吧?水君大人。」
徐清驟然一凜。
上古淮渦水君在他們身邊?
也對。
這裡是上古淮渦水君的地盤,祂發現有人入侵併不奇怪。
「你們兩個小道士倒是很大的膽子。」
雄渾沉悶的聲音驟然響起。
平靜流淌的水波劇烈翻湧,一頭巨大的猿猴向著徐清兩人緩緩走來。
但見其縮鼻高額,青軀白首,金目雪牙,頸伸百尺。
一雙猶如黃金鑄造的瞳孔在這昏暗的水底下散發著璀璨奪目的金光。
哪怕只是一具分身,在直面上古淮渦水君的瞬間,徐清都有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你們竟然敢下這裡?真當我被困在這裡這麼多年,已經成軟腳蝦了?」
清虛道人面色風輕雲淡,他淡定地朝著那巨大的猿猴做了一個道稽。
徐清見狀同樣恭敬行禮。
「晚輩豈敢有這樣的想法,只是逼不得已,不得不下淮井跟水君大人聊一聊。」
「聊一聊?」無支祁咧開嘴角,露出一嘴的尖牙。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跟看門犬聊?」
被當面侮辱,清虛道人和徐清都沒有任何異樣。
一句「看門犬」而已,又不會掉一塊肉。
而且從上古淮渦水君的角度來看,他們確實時看門犬沒什麼毛病。
清虛道人和徐清唾面自乾。
無支祁眉頭微皺,沒想到這兩個人族竟一點自尊都沒有。
「你們既然下來了,那麼就別想再出去了。」無支祁手探出。
不打算廢話,準備將兩人直接拿下。
一場戰鬥不可避免就要發生。
徐清身體緊繃起來,他這具分身是藉助萬神法壇的力量凝聚,沒有多少實力。
清虛道人從下來淮井後一直表現得波瀾不驚。
他手指一勾,一縷漆黑的氣息出現。
「不知道水君大人是否認得這東西。」
無支祁分出心神感應了下,發現這縷氣息竟十分特殊。
不是什麼普通生靈氣息,而是全由因果組成。
還是崩壞的因果。
「這是.」無支祁探出的手停下,「這詭異的東西是什麼?」
清虛道人目光凝凝,「這是因果怪物,一種於崩壞因果中誕生的奇異生命。」
「因果怪物?」無支祁略微驚訝。
這種東西連祂都覺得詭異奇異。
因果什麼時候也能誕生出怪物。
清虛道人:「沒什麼不可能的。連歲月長河中也能誕生出生命。為什麼因果不行?」
無支祁一聽感覺好像是這個道理沒錯。
不過這跟祂有什麼關係。
「你拿出這個想幹什麼?」
清虛道人聞言沉了沉,語氣嚴肅道:「這種因果怪物,能夠侵蝕生命的因果,從而在無聲無息間將人替換。」
清虛道人將因果怪物的特性一點點告訴了上古淮渦水君。
無支祁邊聽眉頭邊皺起。
這因果怪物未免太詭異了。
「所以現在這個世界被這些因果怪物給盯上了,你下來就是為了跟我談一談,讓我安分些,你好去保護你的世界?」
「沒錯,正是這樣。」清虛道人點點頭。
無支祁嘴角一勾,「你們世界存亡跟我有什關係。死再多人也影響不到我。」
「我破封最好的時機,你跟我說,要我安安分分?」
「你是腦子有問題嗎?」
「晚輩的腦子沒有問題。」清虛道人笑了笑,「但是這個世界是容納真正淮河的世界。」
「如果這個世界出現問題,水君大人你也不會好受吧?」
無支祁目光閃爍。
祂跟這個世界的關係比較複雜。
這個世界的生靈無所謂,生生死死都不會影響到祂。
但若是整個世界出現問題。
就相當於祂的淮河沒有了河底一樣,最終會向其他世界逸散。
這樣的話,不會再有一個世界擁有真正的淮河。
真正的淮河會被徹底分成無數條。(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