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嗑不准聊天不准看球!不然下午放學就給我去辦公室做兩個鐘頭金雞獨立!」
一節課慘遭驅逐兩次,也是沒誰了。
余惟身手敏捷躲過抹布,一聲「得令」扯著錢諱後衣領就往外頭拖,溜出門時不忘給隔壁老朋友抬抬爪:
兄弟,我又回來!
這回還帶了個伴兒,牛批不!
***
兵荒馬亂一個早晨,讓余惟在溫別宴心目中本就不富裕的印象分更是雪上加霜。
但是他現在無瑕考慮一些,因為比起這個,他有個更大的「敵人」需要面對。
淮清一中有個破習慣,每個新學期開學後第二周的周四周五要進行一次摸底測驗。
其實這個摸底測驗還擁有兩個流傳更廣的別名,老師們親切友善地稱呼它為開學助興考,而學生們則是深惡痛絕地叫他開學送命考。
當然,這個「們」不包括從未掉出過年級前三的學神溫別宴,而是特指每個班中下游的那撥吊車尾小可憐,以及余惟為首的嚴重偏科的一眾「跛子」同學。
對他們來說,考室一坐倆鐘頭,對著一張無從下筆的試卷,一堂課目考下來,身心雙重受折磨,半條命都快搭進去了。
尤其餘惟偏科情況還很特殊。
除了數學,其他科目要翻過及格線全得靠運氣,尤其是語文,作文平均分從來就沒超過三十分,憋出一段話比生吞一斤胡蘿蔔拌香菜還艱難。
簡而言之,余惟數學得滿分的次數和作文吃低保的次數完全呈正比。
幸好老陳頭脾氣好,要是有老王一半火氣,估計心臟病早犯了八百回。
說起這個,其實余惟還挺羞愧挺不好意思的,所以每次進考室,他都暗暗下決心這次一定好好考,至少混個及格,讓總分別太難看。
遺憾的是考好考不好這種事他也不能決定,外在的能影響他發揮的客觀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比如睡懵忘記古詩詞,比如考試期間下雨犯困,比如出題老師腦迴路跟他犯沖,比如......
比如討厭鬼的考號正好在他前邊!
是的,他和溫別宴孽緣不斷,連分個考場都能撞在一起。
溫別宴也是到了之後才發現這次考場座位是按照姓氏首字母排的,他跟余惟又成了前後桌,和在教室時一樣,他前,余惟後。
教室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齊了,距離考試開始還有十多分鐘,不少人都跟相熟的人擠在一起聊天。
他倆是這個考室唯二兩個三班學生,並且很湊巧地坐在了一起,結果表現出來卻比陌生人還陌生人。
溫別宴還好,畢竟本身就性格內斂不愛說話,難得的是余惟這隻閒不住的猴子,此時寧願趴在桌上背那串長達十四位數的考號也不願意跟他前桌搭一句話。
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拿捏得很有靈性。
萬幸無聊的時間沒有持續太多,考試鈴響,老師拿著密封袋走進教室的同時,學生們也陸續將複習資料放上講台,回到自己的座位準備考試。
溫別宴沒和余惟在一個考場呆過,本以為照他的脾性,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沒想到兩天時間過去大半,幾堂科目考下來,過程出乎意料的順利。
余惟比他想像中安分太多了。
除了愛彈筆蓋,愛伸直了長腿蹬他椅子,愛趴在桌上動來動去自言自語碎碎念這些在教室里就有的小動作,再沒有其他任何作妖的舉動。
溫別宴為自己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他的行為感到有些抱歉,對余惟的印象也好了那麼,一點點。
可惜這種改觀還沒有持續多久,就在最後一堂語文測試開始不久後,轟然倒,塌,了。
...
開考五分鐘,余惟一絲不苟揉好了小紙團開始抽答案。
煩人得很,一邊抽一邊還要執著地把幼稚到離譜的抽卡口訣認認真真一字不漏的念一遍。
在他念到第五遍「點兵點將騎馬打仗之後」時,努力集中注意力的溫別宴才終於順利做完了最後一道選擇題。
本以為這離譜的靠天選答案環節已經宣告結束,誰知道這貨居然倒回第一道題又開始扔,美其名曰搞什麼三局兩勝,增加準確率。
多此一舉的嚴謹令人佩服。
溫別宴深吸一口氣,一心一意做自己的,儘量不讓自己被他影響。
開考半小時,溫別宴一路順暢做到古詩詞默寫,沒想到後面那位扔骰子選手也趕上來了。
余惟改不掉的臭毛病,思考或者傷腦筋的時候特別喜歡嘀咕,他默不出來,就開始瞎猜,亂猜一氣就算了,還非要自言自語念出來。
身為他前桌的溫別宴又一次深受荼毒。
費了老大勁將思路從「紅酥手,黃藤酒,兩個黃鸝鳴翠柳」中□□,填上正確答案,揉了揉陣陣發疼的太陽穴,正要看下一道——
「十年生死兩茫茫......治腎虧,不含糖?嘶,不對,啥來著?」
「......」
「聖鬥士,美猴王?......也不對,還不如喜羊羊灰太狼......」
「............」
溫別宴咬著後槽牙,忽然有種很想把草稿紙擰巴擰巴塞他嘴裡的衝動。
這人不是腦子有問題,他是壓根沒有腦子!
時間分秒不停往前跑,終於開考時間過半時,身後嘟嘟囔囔的嗶嗶精安靜下來,整個耳朵都清靜了。
溫別宴大大鬆了一口氣。
就在他以為接下來的時間終於可以專心做題不被打擾的時候,凳子忽然被什麼撞了一下。
溫別宴下意識將腳往後移了些,一不小心踩到了什麼,沒來得及仔細看,就聽後桌底下傳來一聲急促的抽氣聲。
被他踩著的東西在他抬腳前自個兒用力猛地抽了回去,碰到桌肚發出一聲脆響,在安靜的教室里顯得格外突兀。
監考老師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
目光掃過溫別宴後頭的空位,臉色一沉:「那個位置怎麼回事?人呢?」
一教室的考生紛紛轉頭去看,就見一隻手從桌子底下伸出來用力晃了晃,示意自己還在,然後五指扒住桌面,接著是另一隻......
等到余惟冒頭鑽出來規規矩矩坐好,監考老師臉都黑成鍋底了。
溫別宴餘光瞥見他不停摩擦著手背,嘴角止不住地一抽。
......什麼鬼,他的手為什麼會跑到他桌子底下去?
「你怎麼回事?!」監考老師厲聲道。
余惟特別無辜地舉了下筆:「我2b掉了。」
「掉了撿起來就是,你嚎什麼?」
余惟草稿都不打,一本正經胡說八道:「掉太遠了夠不到,我就想叫它過來點兒,我好撿。」
「...噗!」
靜悄悄的考場,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又立馬收住,腦袋埋進試卷假裝方才發聲的不是自己。
「我看你就像個2b!」老師敲著講桌瞪了他一眼:「趕緊給我做題,不許再弄出動靜!還有你們,都認真做自己的,看什麼熱鬧?!」
這個老師在年級里出了名的嚴厲,其他考生生怕殃及池魚,縮著脖子連忙轉回去了。
溫別宴臨回頭前收到了余惟沖他咧出的一個特別「友善」的笑容,掀起眼皮表情冷漠地回看了一眼,隨後毫不留戀地收回目光,留給後者一個冷漠無情的後腦勺。
應付多動症晚期的莽貨,無視是最好方法。
隨著一聲鈴響,考試很快結束,所有考生放下筆停止作答,坐在原位等待老師下場收試卷。
監考老師收完第一豎排,準備從第二豎排倒著收回去,結果往溫別宴斜後方一站,忽然就沒了動靜。
還有大半學生的沒交卷,無所事事追著老師的身影看過來,就見他神色複雜地盯著手裡的試卷久久凝視,嘴角按捺不住抽搐,表情極度一言難盡。
而試卷的主人曲著雙臂趴在桌上睡夢正酣,後腦勺翹著一縷被自己撓起來的呆毛,校服外套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衣領歪斜,露出裡面黑色t恤,顯得脖子上露出的皮膚更白了。
5、脫下來
在考場裡頭還能睡得這麼心無旁騖,是個人才。
看不見試卷上寫著什麼,不過單從老師抽搐的表情來看,肯定又是一篇神作無疑。
將試卷收進試卷堆,監考老師緩緩吐出一口氣,往他後腦勺不輕不重拍了一下,正好壓下那縷礙眼的呆毛。
幸好不是他們班的學生,不然可就不是拍拍這麼簡單了,他估計能一個手刀劈凹他天靈蓋。
交了試卷的同學陸陸續續離開,溫別宴低頭收拾紙筆,身後余惟揉著後腦勺一臉茫然抬起腦袋,睡眼惺忪,臉上還有校服袖口擠出的紅印子,一看就是沒睡醒。
懶洋洋打了個哈欠,眼神渙散地盯著溫別宴背影醒了會兒神,離體的三魂七魄漸漸歸位。
「哎!余哥,快點啊,發什麼呆呢?」
錢諱和張望早就交了試卷,扒在後門口催他趕緊,今天是周五,網吧最搶手的日子,再慢些估計連大廳廁所旁邊的位置都沒留給他們的。
「來了。」
余惟抱著臉用力揉了兩下,胡亂抓了筆和草稿紙揣進衣兜,站起來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什麼,腳步一頓,轉身用食指特別不客氣地戳了戳溫別宴肩膀一下。
溫別宴抬眼,面無表情:「做什麼?」
「看著啊大學神。」他嘻嘻笑著把手舉在面前晃了晃,手背向外:「我摸你一下,你踩我一腳,我比你痛多了,不過我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跟你計較,你也不用跟我道歉所以,咱們兩清了。」
溫別宴沒吭聲,只是垂眸掃了一眼,對方手背上白白淨淨,連一點紅痕都找不見。
痛多了是有多痛?
且不說他那一腳根本沒怎麼用力,就余惟考試期間不安分地四處扒拉,還扒拉到他腳底下這一條,他就沒打算跟他道歉。
余惟可不管溫別宴怎麼想,話扔下了,得意地翹著嘴角,將手揣回兜里腳步輕快溜出教室,跟錢諱他們嘻嘻哈哈打鬧著,跟群撒歡的猴子一樣很快跑遠了。
溫別宴懶得跟他多計較,拿起東西打算先回一趟教室,沒走兩步就發覺不對勁。
低頭一看,兩隻鞋鞋帶不知什麼時候都被解開了,每根鞋帶靠近尾端的地方還都被挽了個死結,四根鞋帶一根不落。
「.........」
眉頭一跳,閉上眼睛用力揉了揉鼻樑。
從小受到的良好教養讓他終究沒有說出什麼難聽的話,只是默默將余惟這個幼稚鬼在他心中的形象位又降了好幾格。
及格線要有六十分,那麼毫無疑問,余惟就是妥妥的負一百八。
如果可以,他只希望這輩子都不會跟這隻討人嫌的二哈有任何交集!
任何,一星半點都不想!
余惟到底在試卷上搞了什麼鬼以至於讓監考老師露出那種便秘一樣的表情是十三考場此次測驗中的一大謎團。
不過這個謎團並沒有堅守多久,就在新一周的升旗儀式上揭開了神秘面紗。
升完國旗,教導主任例行講話完畢,鬼見愁的眼神往底下烏央央的腦殼頂掃描完畢後,余惟就被「親切」地請上了升旗台。
說實話,當著全校師生念檢討這事完全不是多來幾遍就能習慣的,不管上來多少次,余惟都只要往上一站,心裡頭就開始打鼓。
可能這就是當代校園優秀學子與生俱來的...責任感?
這麼一想,余惟莫名還有點自豪,樂了一會兒,裝模作樣地清清嗓子,開始他有模有樣的檢討演講。
「尊敬的老師們,親愛的同學們,大家上午好,我是高二三班的余惟,很抱歉以這樣的方式耽誤大家的時間。」
「在上周的摸底測驗中,我犯了兩個嚴重的錯誤,首先,我不該在考語文的時候大呼小叫影響考場秩序,其次,我不應該因為一點困難就放棄寫作文,還在作文格頁畫清明上河圖......」
「雖然作文題目很難,很沒邏輯又沒營養,我讀了二十幾遍都摸不著頭腦,找不到寫作的價值,但是我不應該就這麼放棄......」
余惟寫作文不行,連寫檢討也是個四不像,除了抄來的開場模板還能入耳,其他寫得亂七八糟,與其說是檢討,不如說是吐槽來得更為貼切。
老王臉都青了,三班同學們戰戰兢兢感受著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陣陣涼氣,已經可以預見余惟念完檢討下來也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當然,提心弔膽的眾人里不包括溫別宴。
他心思都沒在老王身上,更沒注意到老王現在臉色有多難看,擰著眉頭一心一意只關注著自己今天突然變得格外不合身的校服外套。
衣擺長了兩個尺寸,領口大了一圈,原本只到手背的袖口現在都能把他整個手攏在裡面。
明明上周穿時還是好好的,怎麼會洗了一下就變大這麼多?
「余哥真牛逼,居然能在寫個作文的時間畫出清明上河圖,有點想看是怎麼事?」
趁著老王專心躥火氣值的功夫,排在溫別宴前面的兩個人腦袋湊在一起壓低嗓子說起了悄悄話。
一個是他的前桌杜思思,另一個則是班裡出了名的姐妹頭頭,嬌俏小男O,魏嘉。
「姐妹,英雄所見略同,我也好奇。」
魏嘉講究地用翹著小拇指的手遮在嘴邊,兩人身高相仿,靠在一起還真像一對小姐妹:「回頭出成績了,我找余哥觀摩觀摩。」
「余哥那——麼愛面子,會給你嘲笑他的機會?」
「哈,開什麼玩笑!」魏嘉誇張地睜大眼睛:「余哥是誰?我男神啊,我嘲笑誰也不可能嘲笑他。」
他一邊說,一邊偷偷往余惟的方向指了指,眼冒星光:「比如現在,就算是公開處刑念檢討,余哥在我眼裡都是帥裂蒼穹,獨一無二的閃耀!」
「?」杜思思腦袋緩緩冒出一個問號:「男什麼神,上周你不是說你男神是高三年級踢足球一級棒那個學長麼?」
「誰規定男神只能有一位?愛和博愛是包含關係,又不衝突。」
......行的吧,話糙理不糙。
杜思思無言咂咂嘴,按捺不住好奇,隔了兩秒又斟酌著道:「可是嘉寶,你真的不覺得余哥有時候二得有些,標新立異嗎?」
「那怎麼了?」魏嘉毫不猶豫:「反正只要頂著這張臉,我余哥就是吃屎都是最帥的。」
「......」
儘管杜思思對他的迷弟屬性早有了解,但還是不大受得了他這麼語出驚人:「duck不必,大膽猜測一下,余哥應該不會對吃那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