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遜說完，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哪怕是與包靖江談判時，他都保持鎮定自若，面不改色，但涉及到林月初就不行。
而林月初呢，淡泊如菊，微微一笑，「包老闆，我覺得你當優先考慮的，是現有的條件，滿意不滿意，如何爭取更大的籌碼。雖然，結果可能仍是徒勞。」
「事業有成的男人，還愁找不到另一半嗎？我呢，滿心滿眼只有我的孩子，以及為他們創造更好的生活。煲湯和短視頻，讓我一舉兩得。除此之外，我不做他想，還請包老闆不要浪費時間。」
湯遜思忖著，這個「不做他想」，到底包含幾個層面，他在不在想的範圍？
「如果這樣，那恐怕沒得談了。」包靖江往後靠了靠，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子。
林月初也站起來，結束談判，「能夠躺贏，何必去輸？要面子的人爭一時意氣，理智的人只看利弊。」
她走出了四合院，湯遜緊隨其後。
「月初？好久不見。」
自柏露進了醫院之後，林月初好像刻意迴避他，這讓他如坐針氈。
「連御用攝影師，都被摘了頭銜。」
林月初抬起手，看了看陽光，一年之計在於春，耕耘的時節將至。「我之前就說，讓你請個攝影師，現在我自己來咯。」
「可我不願意。」湯遜說，那是屬於他與她的獨處時間，他不願意與任何一個人分享。
林月初回首，發現沈楠居然還沒出來，就很奇怪。「阿湯哥，我這些日子想了很多，我們之間做夥伴，或許更好。有共同的目標，共同的利益。」
談利便傷情。
柏露、徐洪濤，那些人那些事兒，讓林月初傷神。
她想無欲則剛。
湯遜垂眸，手指漸次攥緊，「我等了七年，等到一個人碰了我的車，懂我之所想。我每天充滿幹勁兒，每一天都是嶄新的，渴望和她一起走得更遠。我比任何人知道，我想要什麼，又能給予什麼。」
手機「叮」的一聲，有微信進來，是湯遜的。
「你有消息？」林月初提醒。
「多半是推送的垃圾信息。」湯遜迅速掃了一眼，是柏露。
出於湯堯母親這一層身份，湯遜對她給予了力所能及的幫助。
然而柏露的心思，是破鏡重圓。
怎麼可能呢？物是人非，他們到底回不去了。
今天就做個了斷吧。
之於月初，他有的是時間和誠意，讓她回心轉意。
林月初覷了湯遜一眼，她不敢多看，害怕自己努力做的決定轉瞬被推翻。拿起手機給沈楠發消息，「怎麼還不出來？」
沈楠在做什麼？
她去了下衛生間，洗手時遇見了包靖江。
「雖然我知道，得月初者得流量，但你提出這樣的條件，著實孟浪。」
包靖江緩緩轉動脖子，視線落在沈楠身上。
他的談判條件，看似打諢不羈惡趣味，存了噁心湯遜之意，但其實是經過了深思熟慮。
在過去一年的競爭中，廣府靚湯輸給老火靚湯，且這麼慘，唯一的變數在林月初。
雖然現在看起來，她還未達到頂流博主的地位，但在包靖江看來，是遲早的事。而且她帶貨和變現的能力，太強大了。
「哦，這位女士真是，人間清醒。怎麼稱呼？」
「旁觀者清罷了。我是月初的同學兼閨蜜。」
言盡於此，自己揣摩。左右，沈楠對他也沒有好觀感。
包靖江友好地想和她握手，嘴上念叨著「幸會幸會，不如留個聯繫方式？」
沈楠說了句「不必了」，便去找林月初了。
*
2023年的三月，「風味湯廚」旗艦店，分別在某寶、某東、拼夕夕上線。售賣一些湯方本草和東方美食，桃花酥、八珍糕、茯苓餅皆在其列。
五月，重新裝修後的廣府靚湯，正式與老火靚湯合為一體。圍牆上開了一扇月洞門，溝通往來。
躺著分紅的包靖江，卻沒有鹹魚躺，三天兩頭往金色生態谷跑，每次必約沈楠喝茶、吃火鍋、挨到晚上在泡泡屋看星星。
沈楠被鬧得煩了，質問他：「你就是這樣，整天遊手好閒、無所事事嗎？」
包靖江還不以為然，大剌剌地回覆：「這怎麼算玩物喪志？當初你和你的好閨蜜，不就是這樣勸我躺贏的嗎？」
「那你倒是躺啊！」沈楠指著地上。
包靖江嘿嘿笑，目光邪肆，「事業躺了，那愛情怎麼躺？你要是陪我一道躺，我求之不得。」
「不要迷戀姐，姐只是傳說，傳說中的不婚族。」沈楠態度堅決。
「那你可以為我破例。」
真的是，臉皮至厚則無敵。
*
林月初的短視頻發布頻率仍然不算高，節氣之外，有一些農耕和本草類的，她將之概括為東方美學。
比如此刻，她以百草基地研究員身份，在做「七子白光悅面膏」的視頻。
「大家還記得源自《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嗎？當初我做的【參苓白朮鴨】就出自這部宋朝醫典。」
「而今天，我們要做的千古美白第一方——『七子白』，同樣出自宋朝醫典《太平聖惠方》。『七白』是哪七白呢？白芷、白蘞、白朮、白茯苓、白芨、白芍、白僵蠶。所有本草，皆是百草基地自己培育的。」
「哦，還有的『七白方』使用了白附子，白附子生的時候時是有劇毒的，這裡，我並不推薦。」
「做法也不難，將這七位名字帶『白』的臻貴本草，搗碎為末，加適量蛋清、牛奶調成糊狀，敷塗於臉上，不到半個小時洗淨即可。」
視頻中林月初按照步驟，一一來做。
只是她沒有注意到，攝影機後面的齊盈，已經換成了湯遜。
湯遜凝視著洗盡鉛華的女子，穿著漢服華裳，露出吹彈可破的肌膚。容貌的美麗，不及她的巧思。她在時尚領域也在嶄露頭角，有不少明星都開始關注她。
「cut!」
最後一個鏡頭，收官。
林月初循著聲音看過去，卻是湯遜。
她款步走過來，輕聲問：「你怎麼來了？」
他說，想來就來了。
他練就了好的攝影技術，遵從心的指引。
「我們的風味湯廚是不是要上新了？」他笑問。
林月初忽然有點懊惱，拍了下腦門，「當初電商旗艦店取錯了名字，不該叫『風味』的。」
至少，風味無法將「七子白」囊括進去。
「無所謂啊，名字帶了湯廚就好。」
「湯」是湯遜的「湯」，「廚」諧音「初」。
他的姓，冠以她的名。
兩個人並肩走在基地，那些百草生長旺盛，展示著強大的生命力。
湯遜用餘光打量著她，漸漸地鼓起勇氣，觸碰她的指尖，最後全部握在了手心。
這樣一直走下去，會不會走到永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