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屍、換屍?
王熙鳳活這麼大,簡直聞所未聞。
換以前,她肯定是讓自己的陪房旺兒去處理,或者直接讓大管家林之孝去查。
背後涉及的人,能惹的那就按按,再講點條件,弄點好處,不能惹……,那就賣個人情暫時揭過。
這是王家慣常的處理方法。
但是現在嘛……
王熙鳳可害怕自己給賈家和賈璉招禍,沒有半點猶豫的,就讓旺兒帶著襲人去順天府報案了。
管他背後涉及到誰,有董大人出面,他們家再在背後幫著點襲人母女,都不會錯。
事實上,董孝全接到這個奇怪的案子,心中就有了某些猜想。
盧總捕頭帶上仵作,連夜就去了大柳村花家的墳地。
現場很亂。
冬天的土地,都硬的很,但是墳地的土……
「大人!」
盧總捕頭趕在董孝全上朝前,趕了回去,「大柳村花家的墳地,應該被人挖開過兩次。」
兩次?
董孝全的眉頭緊蹙,「怎麼會是兩次?有證據嗎?」
如果光是晉王府那邊偷屍,挖開一次就成了,如何會挖開兩次?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
「冬天是凍土,挖開一次和挖開兩次的鬆軟度是不一樣的。棺內上具屍體蹭下的皮膚等都顯示跟現在的這具對不上。其也是死亡多日的,但花自芳……卻是當日死,當日埋,現場村民俱說,其母給他裹了兩床被子,保護的很好,不可能有傷。」
盧總捕頭道:「現在的屍首屬下已經帶回,並且請人認過屍,絕不是劉先生的那兩個隨從。」
怎麼會這樣?
不是晉王府的人,那……
董孝全的腦子一邊在飛快運轉,一邊聽盧總捕頭的分析。
盧悅捕頭接著道:「據仵作查驗,死者在四十歲左右,右手缺一指,兩條腿是被人生生打斷的,死亡時間也就在這幾天,查其手上的繭子,屬下懷疑其是賭徒。」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至於他為什麼會出現在花自芳的墳地里……,屬下懷疑還是跟晉王府有關,對方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或者是哪個大聰明,覺得直接埋入被晉王打殺的侍衛有可能還會被我們查到,所以,另外搗騰了死屍。」
這?
不是沒可能。
董孝全點點頭,「你接著說。」
「……那花自芳雖然得了風寒,但喝了幾天湯藥後,已經漸好,這一點不僅有大夫可以證明,就是大柳村的一些村民也可作證。」
盧總捕頭面上有些難過,「他在夜間活活凍死,應該跟我們找晉王府要屍體查驗有關,是屬下等失職。」
「……」
董孝全在心裡嘆了一口氣,「查!給我往死里查。」
雖然村民沒有抓住挖墳的人,但風過留痕,雁過留行。
此時的晉王府里,擔心了許久的管家聽到順天府大半夜的把屍體帶到了衙門,也要瘋了。
王府里查到了一個跟誠王爺有關的內鬼,他就是擔心還有漏網之魚,回頭誠王設計再讓順天府查到什麼,才逼不得已的讓人另外尋了兩具屍體放進棺材,哪知道居然這麼寸,這些混蛋為防凍土不好挖,又仗著下雪,不可能再有人去墳地,居然大白天的去挖墳。
現在好了。
「王爺若是知道了,你們就等著死吧!」
他保不住他們。
不僅保不住他們,就是他自己……
「方爺爺,陳二爺他們偷懶,早一步把方五的屍體弄走了,我們兄弟兩個也沒讓那些人抓住,順天府應該想不到跟這邊有關吧?」
「……嗬~」
管家被他們氣笑了,「別拿你們的豬腦子想董大人,想盧捕頭。」
雖然他希望他們能笨一點,但人家能走到如今的位置,又如何會是笨人?
「那花家小子的屍體不能用了,找個人,就說看花自芳年輕,拉他去配冥婚。」
啊?
好像可以呢。
幾個人的眼睛漸亮,才要恭惟幾句,管家已經不耐煩,「還愣著幹什麼?趕緊去辦。」
等天亮了,那姓盧的只怕又要來了。
「再找一具跟花家小子差不多的屍體,這次再辦砸……」
「不敢不敢!」
幾個人屁滾尿流跑了。
……
榮國府,王熙鳳到底不安。
襲人家的事,老太太年紀大了,忌諱別人說生死,公公和婆婆不樂意聽二房的事,她……
思來想去,她到底借寶玉在東府吃飯的由頭,一邊請安,一邊道謝。
「……一家人,你謝什麼?」
沈檸笑,「寶玉多乖,有他陪著我吃飯,飯菜都更香些。」
「是是是!」王熙鳳笑,「知道那是您侄子,您疼愛他,可我不也是他嫂子嗎?既然來了,一聲謝都不說,那我成什麼人了。」
大伯娘對家裡人那是沒得說。
王熙鳳對沈檸亦是非常信賴的,「大伯娘,您不知道,昨兒我們那邊還出了一件奇事。」
「噢?」
沈檸知道了,這鳳丫頭主要是來說奇事的。
她挑挑眉,「不會又是你二叔二嬸他們鬧什麼事了吧?說來聽聽。」
「二嬸在小佛堂,門都不能出,倒是鬧不了事。」
王熙鳳道:「二叔雖然偶爾鬧點,也早不稀奇了。」
曾經異常好的二叔二嬸,如今已經全然變樣。
王熙鳳早已經不太在意。
以前她還擔心姑媽管家那麼多年,會給她使絆子,但如今姑媽在小佛堂,下面的人都特別乖覺,她真是幹啥都順順的。
「侄媳婦年輕,聞聽那事,好長時間都想不明白,」王熙鳳一副討教樣子,「我說給您聽聽,您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說吧!」
沈檸被她挑起了好奇心。
「說來這事還跟寶玉有些關係。」
寶玉?
沈檸鄭重了。
此時離那一僧一道出場,應該還有好幾年吧?
「她身邊的那個叫襲人的丫頭,前兒收到家信,說是她哥哥死了。」
王熙鳳道:「前晚去告假,我就允了她昨兒回家,誰知道,她回來時一身狼狽,她哥哥的墳居然被人刨了,埋進了一具比她爹年紀還大屍體。」
沈檸:「……」
她努力想紅樓夢中的襲人。
好像她哥一直好好的呀!
花家因為襲人,日子過得還挺寬裕的。
怎麼會?
「那後來呢?刨墳的人抓到了嗎?」
「唉,您不知道,襲人去上墳,正好看到有人在動她哥哥的墳,馬上回去叫人,結果因為那些人鬧的動靜有點大,刨墳的都跑了,他們沒追上。」
「……」
沈檸的眉頭緊蹙,「那她哥哥的屍體呢?報官沒?」
「屍體找不著了。」
王熙鳳道:「她昨天回來的晚,就是為了找她哥哥的屍體,您不知道,一看到我,就哭著求我給她做主呢。我想著,這事怎麼做主?就讓旺兒帶她去順天府報官了。」
「……報官好。」
沈檸發現她越來越喜歡王熙鳳了。
紅樓里的王熙鳳太無知,也太膽大妄為了。
但是多看大誥,多聽大昭律,這心裡有了畏懼,就完全不一樣了。
「順天府那邊怎麼說?」
「據說官府那邊連夜去驗了,具體的,暫時還不知道。」
王熙鳳道:「大伯娘,您說,這世上怎麼還會有人偷屍體呢?」
沈檸:「……」
她也不知道呀!
但她都跟襲人沒說幾句話,怎麼襲人家的命運變了這麼多?
怪不得她前兒過來像是哭過。
「不知道。」
沈檸搖頭,「襲人的哥哥是因為什麼沒的?」
「據說是風寒。」
王熙鳳唏噓道:「喝了幾天藥,原本都大好了,可是一夜工夫,他娘再去喊他的時候,他就跌在地上,身體都半涼了。」
「……怎麼會這麼巧?」
沈檸忍不住懷疑是謀殺。
「您也覺得過於巧了是吧?」
王熙鳳也覺得這裡面不太對勁。
但是好好的,誰會謀殺一個窮小子?
「襲人回來,哭得不像樣子,她老娘現在也好可憐,據說哭死過去幾次呢。」
沈檸:「……」
王熙鳳又嘆了一口氣,「所以沒法子,我又允了她一天假,讓旺兒帶她回去安頓她娘。」
「你做得很對。」
沈檸點頭,「這事你也多看著點,能照顧就照顧。」
「嗯嗯!」
得到大伯娘的肯定,王熙鳳好高興。
從東府回去,還滿面笑容。
只是才回家,就又收到了薛家送來一封信。
「奶奶,這是薛家恆舒典當鋪掌柜送來的,說是他們太太和大爺、姑娘已經啟程進京。」
平兒也是沒法子,「看二姑太太的意思是想把薛家大爺送到族學附學呢。」
如今想往賈家族學附學的多了。
這事吧,好干,也不好干。
抹抹臉,讓薛家大爺進賈家族學,二奶奶一句話,就能成。
但是薛家太太姓王啊!
而且二老爺前幾天還特別讓人過來交待,他們二房不和王家的任何親戚來往。
那就差命令她們奶奶,也不能和王家的任何親戚來往了。
「族學是他們想送就能送的?」
王熙鳳嘆了一口氣,「我這個當家媳婦有多難,別人不知道,姑媽那裡也應該知道。」
大伯自那日後,都再也沒有讓人聯繫過她呢。
顯然大伯是知道她的苦的。
「讓我幫忙……」
王熙鳳把信塞還給平兒,「分明就是為難我。」親戚走成這樣,那也不叫親戚了,「行了,拿走吧!」
平兒忙遞給小丫環,示意她送到她屋裡去。
「對了,那恆舒典的掌柜,給二嬸送信了嗎?」
平兒搖頭,「這次倒沒有。」
果然就是來為難她的。
那位二姑姑跟她爹娘走得並不親近,逢年過節走禮,送到她那裡的也都是平平。
嫁進賈家,二姑姑寫信過來,每次都是給二嬸的,對她就是稍提一筆的事,顯見她在薛家那邊,就是面子情。
王熙鳳長長的吐了一口濁氣,「這事晚些時候,我跟二爺說一聲,看二爺怎麼說吧!」
嫁雞隨雞,她娘家靠不上,那肯定一切聽婆家的。
有本事,讓二叔熄了他的滿腔怒火。
「二爺……肯定要看您的面子。」
平兒覺得他們二爺當了官後,更穩重了,也更疼媳婦了。
她們姑娘沒嫁錯人。
「……就你話多。」
王熙鳳的耳尖稍有些紅。
但心中是歡喜的。
剛成婚那會兒,二爺無所事事,還想跟她搶管家權呢。
但如今,他在衙門當差,反而事事依從她。
公婆搬進榮禧堂後,也不給她找事。
前天看帳本,王熙鳳發現大姑子元春不在宮裡,嫁出去了,反而給家裡省了好些銀子。
要不然這一會,她都得給她忙著挪銀子呢。
還有公公,再也不亂買古董、丫頭,每天喝喝小酒,聽個書,再逗個鳥兒……
王熙鳳算過帳了,比往年差不多省了三千多兩銀子。
分家了,二叔那邊也同樣省錢了,清客相公現在是一個都沒了,一年也省下好幾千。
沒了這三個大頭,家裡每年還能節餘不少。
雖然大房還養了二房的幾個小姑子小叔子,可養他們能費幾個錢?
待他們長大,嫁娶銀子也不用她費心,這一年年的存下銀子……
王熙鳳和璉二算家裡的帳,都是越算越高興。
「行行行,我話多。」
平兒笑了,給她倒杯茶,「那我再多一句話,要我說,二姑太太真要讓薛家大爺進族學附學,就該給老太太寫信。」
給她們奶奶寫信,那真是在為難。
「是啊!」
王熙鳳嘆了一口氣,「老太太說句話,二叔肯定就不會再說什麼了。」
「那……」
平兒看著她,「您看我們要不要跟二姑太太說一聲?」
王熙鳳:「……」
總是要說的。
二姑姑不說,她也要跟老太太說一下。
要不然,別人也會說她無情自私。
畢竟二姑父早就去世,二姑姑千里投奔……
「行,一會兒我就去跟老太太說一聲。」
她正好要去伺候飯。
王熙鳳喝口熱茶,「走吧,我們現在就過去。」
早說早了。
王熙鳳風風火火的往賈母院子去時,梨香院裡,王氏敲著木魚,難得的念起了她的寶玉。
寶玉已經三天沒來了。
她一下子也有些適應不了。
再說,寶玉不來,慢慢的也要跟她疏遠了呀!(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