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宗回過頭看向胭脂,見胭脂手中拿著他寫的策論看著,頓時慌了神,忙上前拿過撕了個粉碎。
他眼下一團青黑,瞧著頗有些瘋癲的模樣。撕完以後又像魂被掏空了一般,無力的跌坐在凳子上。
李言宗無論是家世相貌,還是人品學識皆為人上,這些東西單獨一樣拎出來都讓人為之側目,更何況他樣樣都都是翹楚,可謂是人中龍鳳。
胭脂何時見過他這般敗,她在一旁坐下,「怎麼了?」
李言宗沉默了良久,才抬起頭看向胭脂,「師父,我是不是很可笑……,到如今才曉得『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個道理。」他突然笑起來,眼裡滿是嘲弄,「如此目光短淺,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胭脂微微斂眉,想來是了解了季傅的學識與手段,讓他有些覺得望塵莫及,「季先生比你年長几十歲,論年紀都可做你的祖父了。你年紀尚輕現下就能跟在他身邊學習,日後必然青出於藍更勝於藍。」
李言宗聞言苦笑,「並不是季先生。」他閉了閉眼睛,似乎不想再回想那些,良久才一臉挫敗道:「我連著數日拜訪季先生,也曉得了他確實有真才實學,我若能拜他為師,日後自然是前途無可限量。
只是……他卻始終不肯收我,我在他家中見過許多想要拜師的文人,而能留下來與季先生交討學問的人卻只我一個,便以為他只是考驗我,收我為徒不過是時間問題。
後來,他讓我給他寫一篇策論,給我半日寫出最滿意的來。我以為這般必是要考我,若過了便能成他的弟子,我便極為用心的寫了於他過目。
他看過後只給了我看一篇策論,說說是寫這篇策論的人不過花了半盞茶的功夫。」
李言宗說到這頓了頓,嘆了口氣又開口道:「他說確實是有意收徒,也派人遞了消息出去,只是他想收的徒弟早已有人選,他如此作為只是想等那人上門拜師。
他還說我確實是個極好的苗子,若是沒有那樣的珠玉在前,他必會收我為弟子。」李言宗說完以袖掩面,沉沉嘆了口氣,眼中極為酸澀。
他自來以為自己學識無雙,卻到底是自視過高了些。如此從高處跌落下來,這般他摔的極狠,心中苦意更難以與人言表。
胭脂心下咯噔,這事情已與命薄上所寫的出離的太多,她本以為拜師必然能成的,只是多了些周折罷了,可沒想到過了這般久竟是這樣的結果。
這憑空出來的人究竟是誰,命薄上根本就沒有交代。
也就是說不止這拜師一件事情,以後的事情都有可能會發生偏差,甚至於和命薄上寫的完全不同。
胭脂連忙站起身,走到李言宗跟前拉下他的手,忍著焦急輕聲問道:「言宗,你可知曉寫那篇策論的人是誰?」
李言宗搖了搖頭,苦澀道:「我不曉得,我當時看了那篇策論便已然暈了頭,連怎麼回的客棧都不曉得。
師父,那篇策論寫的真真極好。若是讓我寫,便是三年也磨不出這麼一篇,可旁人只用一盞茶的功夫便能寫出。師父,我真的有些怕了,這天下能人異士極多,我不過是滄海一粟……」他最引以為傲的卻比不過旁人一分,這叫他如何接受得了。
胭脂聞言哭笑不得,他身在局中如在迷霧,眼前這一點小小的挫敗便叫他迷了眼。
而對胭脂而言才是可怕,她唯一仰仗的便是所有事情皆按命薄上來行,一切與李言宗有關的她都能提前了如指掌,現下出了偏差,日後便是如同瞎子過河一般跌跌撞撞……
想到此處,她不由暗自嘆息,果然地府的差事不是這麼好辦的……
李言宗心緒不寧,胭脂便不好到處亂走,免得他一個想岔了又將自己整得不人不鬼的。是以連著幾日胭脂都呆在他身邊照看他。而她自己也因命薄之事頗為憂心。
胭脂已然將命薄來來去去翻了幾十次,可上面的事皆一塵不變,根本沒有因為人世間的變動而改變一筆一畫。
堂堂一個地府竟然窮酸自此!連命薄這東西都不弄的高檔些,這實時更新的速度竟如此緩慢,莫不是等到李言宗下一世劫難時才會有所變動?
胭脂不由氣得暗自怒罵,她現下凡胎**,既沒有在亂葬崗時的法力,又不是個陰陽眼,連鬼魂都瞧不見。這可真是讓她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啊!
「師父的事情可處理好了?」李言宗的心情比起前幾日略微好了些,雖然這事還是耿耿於懷,但他到底不能讓自家師父跟著一起擔心,便也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這些。
胭脂停下心中怒罵,隨口道:「不過是一些瑣事罷了,隨意辦辦便成了。只是遇上了我之前的弟子,耽誤了些時日。」她拿起筷子往嘴裡撥了口飯。
「師父還曾收過弟子?」李言宗看著胭脂略為好奇,他對師父的過去一無所知,每每提到她都不願多說一字,今日倒是稀奇,自己提了起來。
胭脂見他好奇,便解釋道:「在你之前,我當過他的夫子,不過也只是教他識識字念念書罷了。」胭脂想起當初,到底有些不忍,嘆息道:「他少時日子過的極苦,現下倒是好了些,在別人府里做管事,雖然不得重用但到底能養活自己。」
胭脂想起葉容之當日和她說的話,便隱約猜到他在那家主顧手下做事並不得志。
若是真的重用於他,怎會讓他如此清閒?連著幾日不去都無所謂,可見他這個管事是多麼的清閒,幾日不去也不會有什麼大礙。
李言宗聞言不以為然,照以往這點小事情他是不屑管的,連做個管事都不得重用的人自然不會被他放在眼裡,只是見是胭脂的弟子他才問道:「是在哪一戶人家中做管事,若是認識就讓李書去打聲招呼。也好照顧照顧你那弟子。」
胭脂一聽便覺得這般極好,若是讓葉容之自己這般憋屈的做事,倒不如想法子讓人幫幫他,否則以他那樣的處境要做到管家可是不容易的。
只是……她並不知道葉容之在哪戶人家做事,她輕咬著筷子溫和道:「難得你有心,不過我倒是沒曾細問,等得空再去問問看。」只是這事必然不能明著問,若是日後讓他曉得,可是會傷了他的自尊,胭脂還得好好琢磨怎麼不著痕跡的問出來。
不過這鎮上的大戶來來回回也不過就幾家,到時細細留意一番也是能知曉的。
李言宗聞言點點頭,其實照他想來,師父大可不必為了一個小管事跑這一趟,直接讓李書去問問便是。
只是自家師父願意親自去,他這個做徒弟的也不好攔阻著。
作者有話要說:李言宗:「既生瑜,何生亮。作者我唯求一死。」
丹青手:「找死吶,你死了我去找人給變態虐。」
李言宗:「噗。」
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