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

2024-09-01 01:53:20 作者: 丹青手
  胭脂一直想知道第二世她那樣去了,他後來究竟如何了,又有沒有看到自己……

  可每次問他,都只是笑著搖搖頭,那笑容太過蒼白,胭脂便不忍心再問了。閱讀

  日思夜想,朦朦朧朧間便做了一個夢……

  那是鳥語花香的春日好,眼前一排檀木珠簾輕輕搖晃,屋外連著湖,屋中的陳設就像謝府一般。

  院落里聲聲鳥啼不息,襯得春日極為繁盛。

  屋裡的瀰漫著藥味,一聲聲的悶咳聲低低傳來。

  那聲音極為熟悉,床榻上的人原本烏黑的發間摻雜半數白髮,他這個年紀本不該華發早生,不該纏綿病榻。

  「二爺,藥熬好了,您多少喝一些罷。」

  他看著望不到外頭的牆,「外頭是不是有鳥啼聲……」

  謝遠見他神志清醒了些,輕聲道:「是,春日來了,外頭鳥兒多了許多,停在枝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很是熱鬧。」

  床榻上的人不知有沒有聽見,蒼白的面容浮起微弱笑容,「那就好……」

  話到最後若不細聽根本聽不清,氣若遊絲般,風一吹散了。

  剛頭說話的人閉目許久,再也不曾睜開眼。

  謝遠靜坐了許久,終是抹了一把淚,嘆息道:「若是留個孩子給你,也不至於這般……」

  眼前景象一下消散,胭脂夢醒之後,淚水便止不住往外流,難怪他不肯說,這般若再開口說一次,便是揭開傷疤再疼一次。

  胭脂心疼得不行,一時淚濕枕側,好在連著幾日葉容都在閉關,修身養性,沒叫他瞧見。

  不過她忽略了屋外七隻狗腿子,前些日子回來後,七煞便琢磨出了個法子,將自己變成了拳頭大小,節省了不少空間。

  腦袋也一下開了竅般,想方設法討好胭脂,在她面前狠賣一陣萌,徹底討得了歡心,葉容便也沒再趕它們走,由著它們賴在山頭。

  見到胭脂這麼一個特大情況,怎麼能不去向葉容稟告,忙一隻接一隻,你追我打地奔到葉容閉關的地頭,正巧碰上了出來的葉容,

  「帝仙,那隻陰物……」

  「滾開,我是老大,我來講!」

  「都閉上大嘴,明明是我先聽到的。」

  「呸,我第一個看到的!」

  「嘿,就你臉大,還你第一……」

  「還能不能講,不能就讓開,別堵著礙事!」

  葉容:「……」

  他耐著性子聽了一會兒,半晌沒聽到有用的,終究沒耐住性子一腳將扭打成一團的七煞踢到路邊,徑直往山頭走去。

  胭脂正坐著抹眼淚,哭成只花貓,便見眼前一道陰影遮住她,抬頭一看是葉容,忙伸手在臉上胡亂抹了一把,搓得臉生疼。

  葉容拿開她的手,在她面前慢慢蹲下,指腹在她面頰上輕輕抹淚,心疼道:「說了不要將龍仔送回去,現下送走了,你又哭了。」

  胭脂微微垂下眼睫,小聲抽咽道:「不是因為龍仔……」她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軟軟的肚皮,極為苦惱,「我的肚子怎麼都沒動靜?」

  實在是連著兩世,她的肚皮都沒有動靜,不禁便有些懷疑陰物是不是不能生?

  葉容神色微微一變,伸手握住了她戳著自己肚皮的細白小指,猶豫片刻才鄭重道,「我們不能有孩子……」

  不是不會有,而是不能有。

  胭脂一怔,極為不解,「為什麼?」

  葉容微微垂下眼睫,終是苦笑道:「我墮仙之時集盡天下煞氣,這些都是會過給孩子的,我尚且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性子,更何況是孩子,稍有不慎便會為禍六道。」

  胭脂微微低下頭,一聲不吭,極為低落。

  葉容見狀微微斂眉,心中雖有遺憾,卻也是沒有辦法,握著她的手輕輕道:「別的都行,只這個不行。」

  胭脂聞言身子往前一傾,伸手抱住他哽咽道:「我知道的,只是你那時那麼想要個孩子,現下卻不行了……」

  葉容將她圈在懷裡,良久才道:「萬事皆有定數,我有你便好了。」

  胭脂忙心疼地親親他,以示安撫,卻不知不覺間變成他親她。

  送上門的哪有不吃的道理,更何況葉容連著幾日都沒碰她,一沾上自然就脫不開手。


  可苦了胭脂,心疼他吃了這麼多的苦,如今又連著幾日不見,便也順著他。

  那成想他後頭日子越發變本加厲,閉關幾日倒是修身養性了,可欺負她的時候可一點不溫和,這每每幾日攢在一起,叫她如何吃得消?

  胭脂淚眼汪汪跟他求了好多次,倒是每次都答應了,可沒一次做到的!

  胭脂一怒之下,趁著他閉關時離家出走,七煞以為她又要出去玩便死命纏著她帶它們去。

  胭脂便拿了個竹籠,將它們全部裝了進去,背上時小臉一下煞白,差點壓彎了背脊,「你們好沉呀!」

  七煞忙收緊肚皮,妄圖憋氣減輕重量。

  胭脂咬著牙,一步一個腳印,扛著籠子極有勇氣地離家出走了。

  到了凡間變撒了潑得玩,她最大,什麼都是她說了算,讓她頗有些樂不思蜀。

  揚州可真不是一般的好玩,以往她沒個銀錢去玩,現下倒是可以的,動輒一擲千金。

  揚州流言四起,有一個扛著籠子的女財主,那銀子可是好騙得很,戲要是唱得好,就給你砸一筐銀子。

  而胭脂自然是不曉道的,正漫無目地一路看花燈,突然就碰到了一個眼熟的,她看著賣花燈的白須老者,一臉錯愕,「您怎麼在這兒賣花燈……?」

  老者的花燈可不比一般,好看又討喜,攤子前頭圍滿了人,極為熱鬧。

  老者邊遞燈籠邊回道:「日子好,閒來無事便替月老小子送送姻緣。」說罷指向了家對面那處攤子,一個慈眉善目的老者,白鬍子綁出麻花辮,上頭繫著根紅線,正笑眯眯地一盞一盞遞燈籠。

  胭脂目瞪口呆,合著這還是連鎖經營咧~

  「小陰物怎麼離家出走了?」

  胭脂支支吾吾說不出,總不能跟人說葉容老在榻上欺負她罷。

  花燈攤子忙過一陣便歇一陣,老者笑了笑,「何時生娃娃啊,抱來九重天給我們玩玩。」

  胭脂不由低下頭,喃喃道:「他說不能生,生出來會過給煞氣,禍害人。」

  老者捻須一笑,「既如此,多生幾個平攤平攤便好了。」

  胭脂聞言呆若木雞,竟然還有這種操作,可到底不是她當家做主,便也只能聽聽而過,更何況萬一真出了禍害,又要他們如何辦?

  老者拿起一盞花燈遞給胭脂,胸有成竹道:「別怕,你夫君雖然無趣了些,但厲害得很,生了他自然會想法子,這些事不必你擔心,頭胎下來的那三個小子記得抱來給我們玩玩。」

  胭脂提著花燈,呆愣愣地往客棧走,將七煞一隻一隻抓回籠子裡,準備回家去了。

  可抓到第六隻便沒了,胭脂以為自己數錯了,忙將七煞又倒出來,重新點了一遍,還是六隻,確確實實少了一隻,她忙急道:「還有一隻呢?!」

  六隻被胭脂翻來倒去,折騰得一頭暈,根本沒功夫回答胭脂。

  胭脂在屋裡找了一遍也沒找著,忙將它們抓回籠子,猛地背起籠子別往外跑。

  籠子裡的七煞被一甩,皆東倒西歪地撞到籠壁上,其中一隻險些暈吐了去。

  胭脂出了客棧,提著燈籠一路找去,人群中突然傳來一陣驚嘆聲。

  胭脂抬頭一看,是街兩邊的花燈引人矚目,一盞盞琉璃燈頗為古樸精緻,與別的花燈完全不同,倒像是胭脂第一世搬去給葉容賀生辰的燈。

  她被花燈吸引去了,一路而去,便見街盡頭燈火闌珊處,站著一個人,暗處蹲著一隻黑乎乎的煞。

  舉手投足風流寫意,手執火摺子將一盞盞燈點起,華燈灑下的光落在他惑人的面容上,越顯溫潤如玉,眉宇漸顯清穆風度,眼眸清澈乾淨,隱透仙人禪意。

  夏風輕輕拂過,街上琉璃華燈微微旋轉,折射出五光十色的耀眼光芒,襯得整條街若星河墜落,似腳踏星辰。

  燈下的人遙遙望來,眉眼染上好看的笑,微啟薄唇輕輕喚道:「夫子。」

  胭脂眼裡微泛淚花,朝他那個方向走去,越走越快便變成跑,烏黑的發如絲絲飄起,胭脂色的裙擺層層疊疊如花瓣綻放,鞋面繡著的胭脂盒在花燈下折射出若隱若現的光芒。

  胭脂越近便越歡喜,一下撲向笑看著她的人,一個勁地往他懷裡擠,「卿卿,卿卿~」

  葉容抱起胭脂往上掂了掂,寵溺道:「在外頭都吃了什麼,重了這般多。」

  胭脂忙搖了搖後頭的籠子,裝起可憐,「那是七煞重,我對你日思夜想都沒吃多少東西呢,你看我都瘦了……」

  葉容非常受用,面上笑意越盛,眼眸如隱星辰般璀璨奪目,仰頭在她嬌嫩的唇瓣上輕啄一下,離家出走的罰可以暫且往後挪一挪。

  滿街的華燈初上,是那日林中掛滿的華燈,他一直想與她一起看,今日終於成了心愿。

  三世歷劫,雖有苦痛,吾心不悔。


關閉
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