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後,有人肆意放縱,有人依然提心弔膽等著成績。
而顏希,在踏出考場那一刻,所有的緊張與浮躁都逐漸化為平靜。
在校外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顏希加快腳步跑過去,高高舉起右手揮動。
「恭喜。」江遲舟遞出手中那束鮮艷的向日葵,淺色馬蹄蓮和綠色大莎草作陪襯,鮮艷的主花色顯得格外耀眼。
如她臉上的笑容一般。
但在顏希伸手來接的時候,江遲舟突然把花收回。
「???」顏希眉頭一皺。
「把我的平安符還給我。」江遲舟騰出一隻手,向她索要東西。
牙齒一咬,顏希十分無奈的從兜里掏出紅色平安符,還回去的時候,嘴裡還在嘀咕,「這明明就是我求來的。」
「但你送給我,就是我的。」說話的間隙,江遲舟已經把平安符穩穩地抓在手中,生怕丟了一樣。
「別擺出依依不捨的樣兒,顏希,你要搞清楚,這只是我暫時借你的。」他捧著那個平安符,當成寶貝疙瘩,高考前親手遞給她,說要把好運暫時借給她。
果然,考試結束,分分鐘都不願多借。
可那本就是她送出去的東西,如今見江遲舟這般護著,她一點也不生氣,克制著笑意咳了聲,「……幼稚!」
「不過,就你一個人來嗎?」
「我親自來接你,還不夠麼?」他徹底把花交到顏希手中,小姑娘收到鮮花,又美滋滋的笑起來。
「安排了大餐準備犒勞你,這夠嗎?」江遲舟告訴她,顏媽媽已經去餐廳安排今天的晚餐,顏爸爸抓緊時間處理醫院工作,到時候好陪著女兒吃飯。
聽到有大餐,她就樂了,「夠夠夠!太夠了!」
心裡還惦記這蕭苒,「我問問苒苒出來沒,叫她一起。」
三年結束,蕭苒也即將從顏家搬離。
原本來時,她的東西很少,少到只有幾件衣服和日常洗漱用品,可現在,除了學習相關的書本和用具,零零散散的東西收拾起來,兩個行李箱都放不下。
清理抽屜的時候,她找到一盒沒吃完的藥,那是清火的膠囊。
她的口腔容易上火,有時候吃了辣的食物就會開始起泡,以前總是忍著,養成習慣,想著痛一周就能好。
顏希發現之後,特意跑到小區附近的藥店給她買來一盒膠囊,「藥店的人說這是最有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你吃吃看有沒有效果,不行就換另一種。」
事實證明,真的有效,吃藥的那次比任何時候恢復得都快,後來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上火。
收拾床邊東西的時候,蕭苒小心翼翼的取下掛在床頭的淺紫色捕夢網。
有段時間,她學習壓力很大,閉上眼睛進入半夢本醒的狀態,總是看見恐怖的畫面,然後拼命地掙扎,從夢中醒來。
她連續做了一周噩夢,沒告訴任何人,無意間被半夜起床的顏希撞見。
夜裡情緒重,於是她跟顏希坦白,「做了噩夢,睡不著。」
那時候顏希迷迷糊糊的揉著眼睛,說陪她睡覺,後來被嚇醒,感覺到旁邊還有人在,她的心逐漸安定。
過了兩天,顏希就在她床頭掛了一個捕夢網,「這個好看吧?今天跟笑言路過精品店看到的,我覺得特別好看就買回來了,你不是做噩夢麼,聽說捕夢網能給捕捉噩夢哦~」
這種存在於童話故事的情節,聽起來很幼稚,可當有人真正做出的時候,你會覺得,這個東西存在就代表著美好。
因為能感覺到,自己真的被人放在心上。
收拾衣服的時候,蕭苒一件一件取下,直到看見柜子最邊上,被保護得很好的兩件毛呢外套。
那是顏希送給她的新年禮物。
當初,她總是重複兩三件棉衣,仿佛能穿整個冬季,顏希收到壓歲錢就拉著她出去逛街。
顏希拉著她逛了許多家挑選冬裝,其實她不愛逛街,因為那些東西她買不起。
走累了,她甚至想跟顏希說自己不願意再繼續,可她寄人籬下,不能得罪人。
剛開始來到顏家的時候,她也在心裡嫉妒過,抱怨人生的不公。
可最後顏希把最漂亮的那件新衣服送到她面前,祝賀她新年快樂的時候,她真的……一切壞念頭都消失了。
相處時間越長,她就越明白,為什麼大家都喜歡顏希。
那樣好的女孩,值得被守護、被喜歡、被寵愛。
蕭苒要回家,最捨不得的竟是顏希,她已經坐在門口嘆氣半個小時,「苒苒,要不然你就住這兒好了。」
顏爸今天專門請假,開車送蕭苒回去,主要是把那堆東西帶走。
打開門的時候,顏希突然抱著人脖子不撒手,站在門口耍無賴,「嗚嗚嗚,苒苒,我捨不得你走。」
趙秋靜實在看不下去,拽住女兒的胳膊把人拉開,「你要實在捨不得,就跟苒苒一起走。」
顏希:「……」
她去大姨家,那不是給人增添負擔麼?
看她哭喪著臉,蕭苒連忙放下行禮,走過來安慰,「姐,我只是放假回家而已。」
「那不一樣啊。」顏希悶悶的踢開了旁邊的凳子。
以前蕭苒放假離開,知道假期過後就會回來,可這次不一樣,或許再也沒有機會像曾經那樣,住在同一個家裡,每天一起上學、放學。
「姐,以後我們還會經常見的。」蕭苒如是說。
「呵,呵呵……」就知道哄她。
若不是蕭苒這三年借住在她家,她們的相處時間就跟從前一樣,逢年過節見一面。
然而,再捨不得,蕭苒也是要回到自己的家的。
距離大部分學校放假時間還有半月,顏希把沈笑言跟衛皎皎約到一起,三個在不同領域擅長的人互相安利。
顏希喜歡穿搭、沈笑言愛好玩、衛皎皎一開口就是好物安利。
「人家都說,上了大學,整個人的氣質都會變得不一樣。」
「因為她們會打扮了。」
「沒錯!」
三人一合計,決定提前提升自己,要在踏進校門的時候就把同級新人比下去!
於是,她們開始學習化妝打扮。
一開始她們擦粉都很輕薄,畫眼睛都只敢用淺色,妝容很淡,但依然給人不一樣的感覺。
就像是,在一副漂亮的畫卷上添加色彩,使得整幅畫升華。
衛皎皎早就熟悉這些東西,下手比另外兩人重,畫出的妝容更精緻,像是換了張臉。
搗鼓了兩天自己的臉,衛皎皎盯上顏希,「我來給你化妝,怎麼樣?」
顏希:「……有點小害怕。」
也有點小期待。
這一次,從潔面到往臉上補水、畫底妝、化彩妝,磨磨蹭蹭近兩個小時。
最後,旁觀整個流程的沈笑言是第一個被驚艷到的,「哎媽呀,這小臉蛋,我真是愛了。」
她連忙拿出手機拍照,「這是一個能hold住原相機的孩子。」
用原相機拍照的女生都是勇士!
「作為一個精緻的girl,就是要每天穿上美美的裙子,畫著美美的妝,然後找個帥帥的男朋友出門約會。」
「前面還行,請問帥帥的男朋友去哪裡領?」
「哦……扎心。」
三個單身狗,說什麼男朋友。
「本仙掐指一算,我們之間有個人很快就會脫單。」沈笑言假意捏著手指掐算,眼神直往顏希身上瞟。
顏希想捂臉,但發現,自己臉上擦了粉。
除夕夜的時候,她跟江遲舟約定好不早戀,她現在不確定,這個不早戀是指她高三畢業呢?還是18歲成年禮呢?
不過這都沒關係,反正她跟江遲舟目前的關係很穩定,穩定到她不想打破。
「你們兩個就別瞎掰了,我又找到幾個新教程。」一開始就排斥早戀的衛皎皎對談戀愛沒什麼興趣,她只喜歡囤東西。
「這些教程好簡單,居然這麼多人點讚轉發。」顏希扭頭一看,發現視頻上的教程,看一遍就會。
「就是因為簡單,所以大家看到的時候覺得容易入手,就會習慣性點讚。」衛皎皎又說,「不過你看那些粉絲多的美妝博主,肯定是有拿得出手的真本事的。」
沈笑言靈機一動,「我覺得我們可以錄化妝視頻,出教程。」
錄視頻出教程,首先得找個最漂亮的模特,於是,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落在顏希身上,「嘿嘿。」
顏希:「呵呵……」
她的微博長草多年,十天半個月都不見得有一次更新,現在想要重新整理倒是十分方便。
三人也是年輕熱血一時興起,開始錄製化妝教程發在網上,憑著顏希的顏值,虜獲一大波顏粉。
她開始深入研究不同品牌的化妝品,學習化妝技巧,到最後的熟練。
唯一的缺點就是……缺點錢。
得知此事,江遲舟還取笑她,「貧困人口。」
顏希捏著拳頭,「舟舟,我們來打個賭!」
「說。」
「我要是成功考上c大,你幫我清空購物車,怎麼樣?」
「沒考上呢?」
「那怎麼可能呢!我肯定會考上的!」她對自己,十分有信心!
「嘖,幾天沒見,臉皮又厚了。」
「你就說賭不賭!」
「行,賭。」他簡單應下,可在顏希掛斷後,他卻盯著手機輕輕地說了句:「我賭你贏。」
六月下旬,高考成績即將公布陸續公布,大家有商有量的開始填報志願。
這時候,她收到蕭苒發來的語音,「姐,你要報c大,是麼?」
「肯定啊。」這是她很早之前就確定的事。
蕭苒打字回覆:【我知道了。】
瞄了眼文字信息,顏希繼續按住錄音鍵,「苒苒,你打算去哪兒?」
「秘密。」蕭苒的聲音很輕。
「嘶……你都跟我有秘密了,啊,我的心靈遭受到一萬點打擊!」顏希捶胸頓足,因為隔著手機,所以聽不見對方的笑聲。
儘管,很輕很細。
二姐蕭芸推門進入房間,看蕭苒正拿著手機,鄭重問道:「苒苒,你決定好報哪所學校了嗎?」
因為家長都不了解學校,他們只知道蕭苒成績好,可以報一所好大學。
「c大。」蕭苒毫不猶豫回答。
蕭芸眉頭一皺,「就本市這個?可我查過你的成績明明還能去更好的……」
「二姐,c大也很好。」蕭苒回答得很果斷,讓人無法辯駁。
蕭芸望著她,遲疑片刻,才整理出一句話,「苒苒,你好像變得跟以前不一樣了。」
比起曾經那個軟弱的小女孩,她變得更堅強。
蕭苒微微扯起嘴角,安靜的低下頭,還是曾經那副靦腆模樣。
錄取通知下來,收到錄取通知書的顏希樂開花,分分鐘就傳遍了所有親朋好友群。
趙秋靜特別開心,跟丈夫商量著擺席請客,得知她考上C大的親戚也紛紛給她發紅包。
這一次,顏媽媽特別大方的獎勵女兒一筆巨款當做零花錢。
「啊啊啊我愛你,媽媽!」顏希恨不得抱著媽媽親一口。
放假回來的宋飛揚也趁機張羅聚餐,於是把他們高中玩得好的那幾個人全部約出來,費用AA制,當是給所有朋友的慶祝。
連蕭苒都被顏希喊了過來,「苒苒,太好了以後我們還是同一個學校,要不然你繼續住我家吧!」
面對顏希誇張的喜悅,蕭苒笑而不語,因為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待在顏家去麻煩別人。
他們到了聚會場地,宋飛揚跟沈笑言他們已經把氣氛活躍起來。
不知道誰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又因這個遊戲太土被拒。
他們開始搖色子、猜拳。
畢業之後就開始放飛自我,有人喝了酒,但不能一直灌,否則聚會得提前散。
後來,賀新丞提出新懲罰,「輸了就在臉上畫畫!」
顏希:「……」
果然,最喜歡捉弄人的那個傢伙,不管何時何地都會出鬼點子。
但很神奇的是,今天顏希的運氣一直很好,從開始的排斥到後面的暢玩,她肆意的拿著筆在別人臉上作畫,還故意畫出動物形狀,賀新丞的臉幾乎要被貼上烏龜標籤。
賀新丞:「後悔,就是後悔。」
出主意的人十分後悔,但他想,自己都這樣了,不能中途退縮,一定要等到看最囂張的那姑娘被人捉弄才肯罷休。
然而下一把,顏希還是占上風,只不過這次的輸家是江遲舟。
「嘿嘿。」顏希拿著黑筆朝他走過去,表情像是要去調戲良家婦女,「江遲舟啊江遲舟,你可算栽在我手上了。」
在她舉起黑筆時,江遲舟睜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她,故意誘導,「顏希,你想清楚,給自己留點餘地。」
「我運氣很好。」她得意洋洋的哼唧一聲,朝江遲舟示意,舉著黑筆在他嘴邊添了兩根鬍鬚。
「江哥要是再輸兩把……哈哈哈。」那就真被畫成小貓咪了。
或許是今晚運氣太順,顏希贏到得意忘形,幾乎所有人都被她畫過臉,差別只在於,是否放水。
比如蕭苒,僅僅是臉上多了幾顆小痣,一點不影響那張清純的臉蛋顏值。
賀新丞氣得咬牙。
終於,顏希抽到了點數最小的牌。
「哈哈哈哈!」賀新丞笑得極為誇張,「顏希,你輸了,你輸了!」
被欺壓許久的賀新丞仿佛是奴隸翻身把歌唱,站起來問:「誰拿了王牌?」
因為人多,不可能每人都去畫一筆,所以每場抽到王牌的人可以對輸家進行懲罰,或者是把懲罰機會交給另一個人。
方才,因為蕭苒下不了手,學霸對懲罰人不感興趣,江遲舟又縱著她,所以顏希得到許多懲罰人的機會。
「誰拿了王牌?快說。」這下子,顏希輸了,那他們肯定會抓緊機會「報復」回去。
這時候,一雙修長的手指夾著王牌落在桌面,目光向上延伸,拿到王牌的人是——江遲舟。
賀新丞樂了!
剛才顏希對女孩子留情,他就怕女生抽到會心軟,現在是江遲舟,肯定不會放過顏希。
果然,江遲舟舉起黑筆,勾著手指示意,「過來。」
願賭服輸,顏希咬牙走過去,望著那張被自己畫成貓的那張臉,她覺得……自己死定了。
「舟舟,你一定要手下留情!」
「你剛才在我臉上畫鬍鬚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手下留情?」
聽到這樣的話,顏希心都涼了半截。
她是個超級愛美的女孩,想到要被黑筆畫花臉,她就緊張的閉上眼。
江遲舟放下手中的筆,摸到身旁的手提包。
那是顏希的手提包,不過一直放在他身邊,而現在,他非常熟練的從包里取出一支口紅。
在眾人疑惑的注視中,江遲舟擰開口紅蓋,捏著底部旋轉,最後握著口紅在她左側臉頰畫上一顆紅色愛心。
「哇哦~」那瞬間,在場的人都看得明明白白。
「江遲舟,你怎麼能這樣!」賀新丞顫巍巍的指著他倆,快要被氣得吐血,「你,你們,你們兩個這是作弊!」
「你說的在臉上畫畫,也沒說不可以用其他工具。」江遲舟反駁得振振有詞。
口紅在臉上滑過的軌跡,顏希感覺得到,是一個不太完美的愛心圖案。
江遲舟,果然還是跟以前不同。
最想不通的就只有賀新丞,這個鐵憨憨一心想著遊戲,忽略了,江遲舟謙讓顏希的原因。
屋子裡傳出歡聲笑語。
宋飛揚出去上廁所,離開時隨手關門,但沒合上,又慢慢打開。
沉浸遊戲的眾人並沒有注意到一扇門的細節,巧的是,薛雲珊從門前經過,聽到熟悉的名字。
她立即停住腳步,透過敞開的大門朝裡面望去,坐在那裡的男男女女一片和諧,而這幅畫面,簡直是她的眼中釘、肉中刺!
「篤篤篤——」薛雲珊伸手敲門,但其實人已經站在門口。
在場的人,幾乎都認識她,但態度都很冷淡。
當然,薛雲珊也不是來跟他們「敘舊」的。
見顏希跟蕭苒坐在一起,態度很是親近,薛雲珊忽然冷笑,「你們還真是姐妹情深。」
「這用你說?」白眼往上一翻,顏希隨即反駁。
「好姐妹就是不一樣,連喜歡的人,都是同一個。」薛雲珊的目光從顏希臉上掃過,最後落在蕭苒身上,「蕭苒,你喜歡江遲舟這種事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在場的人全部變了臉色。
有人驚訝,有人看戲,還有人……懵了。
薛雲珊在講什麼鬼話?蕭苒喜歡江遲舟?
聽到這,沈笑言突然手抖,抓住學霸的胳膊,才讓自己穩定住。
關於這事兒,她曾經猜測過,還悄悄咪咪觀察過一段時間。
姐妹倆喜歡上同一個男生這種狗血事件真刺激,她們心照不宣的把秘密藏住,沒想到會突然被薛雲珊抖出來。
「你喜歡江遲舟三年還不敢表明心意,要是錯過了,多可惜啊。」薛雲珊生怕燃燒的火焰不夠大,還在添油加醋,「雖然你跟顏希是姐妹,但也不能這麼委屈自己啊。」
好像所有人都把蕭苒當做焦點,全部盯著她,似乎想求證,薛雲珊說的是不是實話?
蕭苒突然站起,心中慌亂,她小心翼翼的瞥了顏希一眼。
僅僅一個充滿疑惑的眼神,就令她心虛、焦急。
然後薛雲珊還在添亂,「我可沒撒謊,到底是不是真的,你們自己問蕭苒就知道了。」
她知道蕭苒的性格,只要施壓越嚴重,對方就越容易被擊潰。
此時此刻,站在人群中間的蕭苒渾身發抖,臉色逐漸變得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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