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妻子呢?」顏希當真是好奇。
杯中熱飲早已冷卻,書宇低聲道:「言之的媽媽,去世了。」
「……」顏希一愣,意識到自己問了個錯誤的問題,「抱歉。」
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總會遇到不如人意的事。這並不是什麼好消息,接下來,顏希也不好意思深究這個話題。
兩人聊到孩子,不可避免的父母心態,「悅寶就是比較鬧騰,倒是你們家言之安安靜靜的,聽話多了。」
「我覺得,悅寶的性格很好。」書宇淡淡的笑,「言之需要這樣的朋友。」
黎言之太安靜,不願意跟其他人交流,長此以往肯定會影響心理健康,他原本也擔心這個事情,所以每天放學回家,他都會固定的跟兒子交談。
悅寶出現,他打心底里覺得是件好事。
顏希跟江遲舟的女兒,從小在充滿愛的環境中長大,跟顏希一樣活潑可愛。他甚至覺得,言之能夠遇到江悅兮,是人生幸事之一。
至少,到目前為止,他清楚地看見了言之的改變。
積木零件換了一個又一個,黎言之心不在焉,連一個形狀都沒拼成。
後來顏希跟書宇結束交談,分別找到自家小孩。
看到桌上散亂的積木零件,書宇似乎猜到原因,卻未點明。
「不喜歡玩積木?」他故意問道。
黎言之搖頭。
「看起來,悅寶玩得很開心。」書宇的目光投向遊樂場,活潑好動的女孩扶著滑梯跟旁邊的小夥伴們打招呼,聽不清他們說話,笑聲不絕於耳。
黎言之朝裡面看了一眼,很快收回目光,扶著桌邊站起,將椅子移回原位。他隨時都可以跟書宇離開,但另一邊進行得並不順利。
顏希召喚女兒的時候,悅寶沒有玩過癮,站在裡面不肯走,「媽媽,就讓我再玩一會兒嘛~」
「可是爸爸還在家裡等我們哎。」顏希也沒有強制帶她離開,而是跟她講道理。
悅寶抓著高高的馬尾辮,回頭看了眼熱鬧的遊戲區,依依不捨的出主意,「那我跟爸爸打電話,就說我們在外面多玩一會兒,讓爸爸自己先吃飯。」
見她動搖,顏希笑著描述慘狀,「讓爸爸一個人吃飯嗎?那會不會太可憐了?」
「不可憐,不可憐。」悅寶又是搖頭又是擺手,腦子轉得飛快,迅速想好對策,「等悅寶回家,會哄爸爸,爸爸就不可憐了!」
「可是黎言之也要走了哦,你不是說要跟朋友一起嗎?」衝著悅寶以前對黎言之的熱情勁兒,顏希覺得這招可行。
此時,黎言之正好跟書宇一起走過來,等待顏希帶回悅寶匯合。
他們也聽見了顏希哄悅寶的話。
悅寶果然皺起眉頭,小臉擺著糾結,正當顏希以為計劃成功準備再添把火的時候,只見悅寶踢開腳邊的小球,「黎言之才不是我朋友!我討厭他!哼!」
顏希臉色一沉,悅寶卻生氣的跑了進去。她是記仇的性子,誰凶了她,她都會記在心裡。
顏希跟書宇都不知道方才兩個小孩發生了什麼矛盾,但她了解女兒,肯定有原因。
「言之小朋友,可以告訴阿姨,你跟悅寶剛才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倒不是認定黎言之有錯,但她需要了解一下事情經過。
黎言之小臉有些泛白,緊張地扣住手指,「對不起。」
他知道,是因為自己口無遮攔說出那句話,江悅兮對他的態度才改變的。
從黎言之口中套出全過程大概是行不通,哪怕書宇來問,他也說不出口。顏希跟工作人員溝通後,親自進去逮回女兒。
見母女倆站在遠處,書宇擰起眉頭,轉頭看向黎言之,「言之,到現在,你還是想換掉同桌嗎?」
黎言之沉默了。
他心裡有些慌,不知道該怎麼做。
書宇卻懂了,他不想換。
於是他提醒兒子,「如果你不想失去朋友,就應該回應對方。」
無論什麼關係,一味地消耗對方的熱情,都不可能長久。
黎言之吞吞吐吐,「我剛才,對她說了不好的話。」甚至算是過分。
「因為不清楚事情經過,爸爸不會逼迫你做什麼,但如果你覺得自己做錯了,那你應該主動去跟朋友道歉。」他教育孩子的方式並不霸道,他更希望孩子自己思考。
另一邊,悅寶被顏希帶出來,正坐在小板凳上換鞋。
悅寶今天穿著粉色小皮鞋,穿好一隻後,小腳翹起來晃動,特別可愛。
「穿鞋就好好穿鞋。」顏希拍打女兒的腿,這是在外面,不能養成壞習慣。
於是悅寶又把另一隻皮鞋拿過來,小腳一下就鑽了進去。
顏希遞過電話,悅寶雙手捧著手機貼近耳邊,「爸爸,我和媽媽很快就回來啦!」
「沒有讓爸爸一個人吃飯哦,爸爸等等媽媽和悅寶。」
「悅寶想吃肉肉~」
「mua~」她隔著屏幕送出飛吻,賄賂爸爸做她最喜歡的食物。
悅寶是個很會撒嬌的女孩,這也歸功於顏希,儘管她勵志要做一個慈祥端莊的母親,但很可惜,她在丈夫面前的行為全都暴露在女兒眼中,悅寶學以致用。
回家之前肯定要是跟書宇道別的,悅寶跟黎言之無可避免的再相遇。
兩個孩子面對面,沒等黎言之開口道歉,悅寶已經傲嬌的扭開腦袋,揚起下巴「哼」了聲。
顏希托住女兒的臉蛋,讓她把頭轉過來,「悅寶,不可以這麼沒禮貌,跟書……黎叔叔和言之同學說再見。」
「黎叔叔再見。」她衝著書宇甜甜的笑,卻故意忽略黎言之。
書宇從背後輕輕推了兒子一把,黎言之往前走了兩小步,站在悅寶面前,低聲道歉,「江悅兮,對不起。」
悅寶直接撇開臉回到顏希身邊,拽著顏希的手搖晃,「媽媽我們快走吧,爸爸都等急了。」
剛才顏希已經問過原因,知道悅寶生氣是因為黎言之說她煩。這的確是錯的,但不至於判人死罪,悅寶故意忽視別人的道歉,這樣不太好。
「江悅兮!」顏希今日縱容她鬧脾氣許久,這會兒便板起臉喊了全名。
悅寶跟她小時候一模一樣,一點就炸,「他自己說我煩的,他凶我!我才不要跟凶我的人做朋友!」
悅寶喜歡一個人的時候的確有用不完的熱情,前提是,不能觸碰她的底線。
至於悅寶的底線麼,對她而言就是不能凶她,因為在悅寶的認知里,那些話是對著討厭的人說的。
黎言之討厭她,那她也不要再跟黎言之做朋友了,她也要討厭黎言之!
書宇跟兒子到家的時候天色已晚,父子倆心情微妙。
書宇性格溫和而黎言之安靜乖巧,很容易和諧相處的畫面卻變得異常寧靜,他們視對方為最親的人,卻也有著極大的代溝。
像悅寶每天放學回家會津津有味的跟爸媽分享學校的一切,開心的、生氣的,只要是她想得到的都會說。而黎言之,不問就不會主動回答。
明天是周六,今天不需要完成家庭作業,但黎言之還是取出作業本放在桌上,握筆寫字。
用到草稿時,他看見本子背面的小熊圖案,竟覺有些刺眼。
鉛筆作畫,筆芯很容易被磨花,已經不如剛開始那般好看。他覺得爸爸問錯了,現在不是他考慮換不換同桌,而是江悅兮恐怕不願意再跟他相處。
這天晚上,黎言之的心情都糟糕極了,但他不知道要怎麼去緩解。直到睡覺,又被噩夢嚇醒,他害怕的跑去隔壁房間敲門,「爸爸。」
書宇剛要入睡,見孩子驚恐的模樣,想起他以前那陣困難的時光,「做噩夢了?」
「我看到了……媽媽。」男孩的小臉蒼白嚇人,額頭還冒著虛汗。
「別怕,今晚你就睡這邊,我陪著你。」等兒子爬上床後,書宇仔細給他捻好被角。
剛開始,黎言之睜著兩隻漆黑的眼睛盯著他,書宇讓他閉眼,睡覺。
許是知道有人在身旁,黎言之內心的不安逐漸散去,沒有被噩夢困擾。
等黎言之睡著後,書宇卻是一夜無眠。
下午顏希問他關於妻子的話題,他沒正面回答,只說言之母親已經去世。他沒有撒謊,只是隱瞞了部分真相。
從醫幾年後,他遇到一位特殊的病人,是一名剛生產不久的女人——趙菱格。
趙菱格患上產後抑鬱症,家人不以為意。剛開始她自己也沒意識到病症,只當是情緒不好,調節許久無果,直到無法控制情緒的時候差點傷到自己的孩子,才決定主動求醫。
那年書宇28歲,在醫院工作的幾年見過形形色色的病人。抑鬱症不同一般的病,治癒時間可長可短,甚至隨時都有復發的可能,這取決於病人的生活環境。
對於曾經在死亡邊緣徘徊過的人來說,他比一般病人更懂那種心理。
趙菱格原本也是獨立工作女性,因為懷孕,身材走樣。又因為家庭和工作無法兼顧,在婆家的勸說下,辭去工作。導致她現在整天圍著丈夫和兒子打轉,心裡壓力沉重。
這類人在生活中並不少見,甚至有些人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著她們說:「你們活該,這是你們自己的選擇,為什麼別人可以,你卻做不到?」
作為心理醫生,想要治癒病人,最重要的是得到病人的信任,讓病人交心,找到病根。
因此,書宇從趙菱格的描述中了解到她的生活現狀。
其實比趙菱格更可憐的更悲慘的人也存在,這些人對他來說,就是病人。
他跟趙菱格認識兩三年,交流的話題都與治療有關,趙菱格能夠正常生活,但始終無法治癒。
他甚至想過建議趙菱格脫離現在的環境,但不太可能,那是一個人的家庭,不能說放開就放開。
之所以跟趙菱格產生更多的聯繫,是因為趙菱格的兒子生病。
那天晚上,書宇剛脫下白大褂準備下班,接到趙菱格的電話,聽見對方急切慌亂的求救聲。
三歲多的小孩摔下樓梯,趙菱格嚇得臉色蒼白,急忙給丈夫打電話求助,卻只聽見忙音。
趙菱格辭去工作後幾乎沒再認識什麼新朋友,她翻開通訊錄,看到備註「書醫生」的電話,下意識就打過來求救。
且不論他是醫生,應該救死扶傷,單單是聽到小孩出意外,也會忍不住搭把手。
孩子及時送到醫院,趙菱格一個人走不開,書宇便先幫她繳了治療費用。
趙菱格對他千恩萬謝,說等聯繫到丈夫就把錢還給他。
書宇點點頭,並不擔心錢的問題。
金額不多,最重要的是孩子平安。
因為孩子就住在他們醫院,書宇第二天去看望過一次,趙菱格又是一番道謝。
第三天的時候,趙菱格局促不安的跟他道歉,「書醫生,抱歉,那些錢我會儘快還給你。」
意思是,現在還不上。
書宇安撫她的情緒,「這都是小事,孩子平安就好。」
他見過趙菱格的兒子,小小的模樣,非常乖巧,後來才知道,那是因為長期的生活環境導致他不愛說話。
孩子住院期間,親生父親只出現過一次,趙菱格拜託他幫忙照顧一下孩子,說自己要去找丈夫。
一天後,趙菱格回來,情緒很不好。為母則強,趙菱格想要改變現狀,她開始尋找工作,但處處碰壁。
那段時間,書宇倒是跟小孩子熟悉起來。
父母不和的家庭狀況讓他想起自己小時候,他無法決定別人的生活,但在能夠給予幫助的時候,很想跟這個小孩說些什麼話。
儘管,四歲的他不一定聽得懂。
那孩子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叔叔,可以讓爸爸媽媽不吵架嗎?」
孩子向他尋求解決問題的辦法,但他卻無能為力。
那段時間,趙菱格吃了許多苦,依然拼不過現實,心態崩了,甚至有了自殺傾向,可她放不下兒子,逼自己活著。
原來,之前那段時間,趙菱格的丈夫出軌,外面的女人懷孕,所以才沒時間來看住院的兒子。
他勸趙菱格離婚。
可趙菱格的聲音變得十分尖銳,「憑什麼?我要是離婚,那就白白便宜了外面的女人跟野種!」
其實,正常的趙菱格並不是尖酸刻薄的人,她是個溫柔的母親,也是個有禮貌的朋友,但她現在被病痛折磨,連自己都唾棄自己十分醜陋不堪。
書宇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不過書女士是為了留住人,而不是錢財。
無論是在感情里執念生魔還是放不下財富,大人爭鬧不休時,最受苦的永遠是夾在中間的孩子。
他對那個孩子有了憐憫心。
同時,作為心理醫生,他也做了最大的努力,但趙菱格的病,很難……很難……
直到有一天,趙菱格跟丈夫吵架,被丈夫推到茶几上撞破額頭,兒子突然衝出來,抱著她哭著喊媽媽的時候,趙菱格突然清醒了。
也許是孩子打動了趙菱格,也許是書宇長期的心理輔導,也許是趙菱格自然豁然開朗,總之,她決定跟丈夫離婚。
聽到這個消息,書宇鬆了口氣。
他想,這真是個好消息,就像他的父母那樣,只要改變環境,時間會淡化一切傷痛。
誰能想到當初那個抑鬱致死的少年成為溫和善良的心理醫生?
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當所有人都以為,事情峰迴路轉的時候,意外總會猝不及防的發生。趙菱格打算跟丈夫談離婚那天,小三抱著孩子登堂入室,激怒趙菱格,兩人發生爭執。
小三向男人哭訴,男人一氣之下跟趙菱格動手,趙菱格也不甘示弱,紛亂之下,男人拿起水果刀刺傷趙菱格……致死。
真是狗血淋漓的現實。
一切美好的嚮往全被打碎,趙菱格失去生命,男人被判入獄,而那個無辜的孩子甚至沒有獨立生存的能力。
而且還親眼目睹母親死亡過程。
沒人撫養的小孩將被送去福利院,書宇擔心孩子的狀態,前去看望,卻見原本白白淨淨的男孩穿著泛白的舊衣服縮在角落,甚至因心結失聲。
不過五歲,就經歷了許多人永遠無法承受的痛苦。
那一刻,他動了惻隱之心。
周末轉瞬即逝。
周一返校,黎言之跟之前一樣,總是比大部分同學早到教室。
往日他進教室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開始看書,今天卻頻頻扭頭,看看教室前門,收回目光時,視線會掃過旁邊的位置。
他的同桌還沒來。
快要打鈴的時候,悅寶才背著自己的小書包噠噠噠的衝進教室。
以前悅寶放書包的時候,會先把書包放在桌上,越過兩張桌子的中間線,一邊取書一邊嘀嘀咕咕,跟他說遲到、早到、或者是其他。
而今天,她的書包沒有過界,也沒跟他講話。
但很快黎言之就發現,江悅兮不是不講話,只是不跟他講話,因為江悅兮扭頭就跟坐在後面的王梓聊天,「我爸爸給我買了新的故事書……」
王梓不會像他一樣冷漠,江悅兮說的每一句話,王梓都會回答。
從早上到中午,從中午到下午,黎言之終於意識到,江悅兮說「討厭」他,是認真的!
她真的不打算跟自己交朋友了。
這樣挺好的,沒人再吵他,很安靜。黎言之想。
到周二,他卻覺得,好像很久沒人跟自己講話一樣,不習慣,總是忍不住去看他的同桌在做什麼。
江悅兮上課還是不安分,又在偷吃糖果,可這次老師沒來,他沒理由幫她藏起來。
下課後,江悅兮把她的零食分給後桌的王梓同學,王梓非常開心,當即撕開包裝袋跟她一起吃。
黎言之握緊手中鉛筆,文字寫得歪歪扭扭。
終於,在午休時間,他鼓起勇氣想跟江悅兮打招呼,但珠珠突然跑過來,熱情的拉著江悅兮,「我們一起出去跳繩吧!」
「好啊好啊~」江悅兮頭也不回走了。
周三,黎言之發現江悅兮的筆慢慢滾到自己的桌上,他終於找到藉口跟她說話,「江悅兮,你的筆……」
「我知道過界了,對不起!」江悅兮瞪了他一眼,迅速拿走鉛筆。
她道歉都那麼硬氣。
可他並不是想指責她的筆「過界」,唉……
周四,黎言之發現江悅兮這兩天總是愛往別的位置跑,跟其他人一起玩,他經過窗戶,忽然聽見江悅兮的朋友說:「如果我們是同桌就好了!」
他頓時停下腳步,聽見江悅兮附和:「嗯嗯嗯!」
周四晚上,黎言之終於忍不住對書宇提出請求,「爸爸,可以帶我去超市嗎?」
「好。」他對兒子的進步感到十分滿意,甚至不問緣由。
黎言之從來不為自己買零食,這次卻故意跑到零食專區,在書宇的鼓勵下,拿了幾袋糖果,又特意尋到養樂多。
書宇將這一切收入眼底,沒有戳破孩子的小心思。
周五,悅寶發現自己的課桌冒出許多零食,還有她最喜歡的養樂多,眼睛亮起來,「哇!」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開心的時候,笑容很燦爛。
旁邊的黎言之鬆了口氣,還好沒有送錯。
「好奇怪哦,為什麼會有零食。」悅寶喜歡是真的,但她不會隨隨便便吃掉來歷不明的東西。她左顧右盼,目光越過黎言之。
在黎言之以為她會開口問的時候,悅寶已經撇開臉,看向王梓,「難道這些零食是你送的?」
她最近跟王梓、珠珠還有另外幾個同學一起交換故事書,還分享了零食,最有可能是他們送的。
王梓搖頭。
得到否定的答案,悅寶打算去問其他人,忽然聽見黎言之喊她,「江悅兮,是我送的。」
悅寶鼓起腮幫。
「對不起,我不該對你說那樣的話。」黎言之垂下腦袋道歉,小心翼翼的問:「我們還可以做朋友嗎?」
過了好一會兒,悅寶仍然沒有回答,雙手捧放在桌上,慢慢吸了幾口。
沒有得到回應的黎言之有些傷心,咬著唇,慢慢轉身,盯著自己的作業本出神。
抱著養樂多的悅寶大大方方盯著他,突然抬手,四指自然彎曲,唯有食指翹起,輕輕地,戳向男孩那張白淨的臉蛋。
黎言之詫異扭頭。
小女孩笑得眉眼彎彎,猶如天空懸掛的月亮。
從兒子口中得知跟朋友和好一事,書宇甚感欣慰。
他告訴兒子,「朋友來之不易,要記得好好珍惜。」
選擇領養黎言之的初衷,是想挽救一條生命,也因為在這個被孤立的、內向的小孩身上看見自己曾經的影子。
能早早擁有一位好朋友,黎言之比他幸運。
顏希問起他的感情,他沒有否認自己的「妻子」,是因為沒有必要。
在這幾十年裡,他看過太多破裂的家庭。他也曾為自己喜歡的女孩拼盡全力的活著,僅那一人,已足夠他回憶半生。
關於愛情,他大概這輩子都不會再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