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大半漆黑,盤旋在天上的七煞,顯然是跟著沈甫亭的,如今見他出來,當即黑壓壓一片聚來守在他身邊不動,只等一聲令下大開殺戒。
仙界的人來了,六界箇中翹楚自然不甘落後,誰不想得到沈甫亭的法力,那可是能將六道拿捏在手中的力量。
這一聲號召而起,所有人爭先恐後,唯恐被旁人得了先機,畢竟守在這處已經許久,這般蓄勢待發,沈甫亭便是有潑天的本事,也未必能逃得出這層層網羅!
錦瑟聞言怒極攻心,猛然吐了一口血,受傷太過,幾乎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一時間越發急怒。
川音南和虎頭剎見了她當即飛躍而來,術娘緊隨其後,一落地便過來扶起了錦瑟。
「妖尊,寂斐大人已經來了,他正四下尋你,一會兒察覺到動靜必然會來,現下六道混亂,您進了深淵之後,不過區區幾日,七煞便瘋了一般的攪擾六道,殘害無數,最後逃到了這處,仙帝的邪氣已經隱瞞不住,傳遍了六道,如今敵眾我寡,這趟渾水我們輕易淌不得,還是先隨寂斐大人回妖界,再商討如何救仙帝的法子罷!」
沈甫亭若只是一個尋常仙者,走火入魔倒也不是撼動六界的大事,可他這樣的法力身份那便是懷璧其罪,就像身上揣著寶藏一般,叫人垂涎欲滴,覬覦惦念,防不勝防。
錦瑟作為他的妻子,少不了會被連坐,若不是沈甫亭這個心頭大患還未被壓制,那麼早早便已經輪到了錦瑟,哪還有跑的機會?
這話說的好聽,不過明白人都聽得出來,這是給錦瑟一個離開的藉口。
沈甫亭現下凶多吉少,哪還有再回去商討救他的時間,現下不救,以後更不可能!
「住口!」錦瑟根本不耐煩聽這些,一心牽掛著沈甫亭,可那處已經是一片混亂,叫她根本弄不清楚他現下的情況。
她連忙掙扎著站直身,往前而去,忽然一聲鳳鳴,一隻浴火的鳳凰從人群中飛身躍起,攔在了眾仙面前,瞬間變成了一個秋水為神玉為骨的美人。
這樣的美人出現在這血腥之處,總是都能叫人心神安寧,「各位稍安勿躁,如何情況究竟如何還未有定奪,怎能將所有的事情全都推在君主身上?!」
美人是好看,可終究不及無邊的法力誘人,即便是兼橦這樣的仙子,與之相比也顯得太過輕飄了。
「兼橦仙子思慕君主,六道誰人不曾知曉,可仙子看看如今你喜歡的人,如今就是一個可怕的怪物,七煞又與他定下了死契,若不是他暗中指使,我們六道又怎麼會有這番浩劫?!」
兼橦自然受不了心中傾慕的人被說成是怪物,還這般言辭唾棄!
「君主永遠是君主,七煞所行與君主又有什麼關係,你們口口聲聲叫怪物,可知自己究竟在說誰?!」
這話音還未落,沈甫亭那處的水球猛然炸裂開來,周遭生物幾乎是一擊封喉。
天際一片漆黑,煙塵散去,那個人在滾滾煙塵中顯出模樣,面上布滿了黑色紋路,露在外面的皮膚幾乎看不出一處好的,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如玉模樣。
沈甫亭見這麼多人虎視眈眈在一旁,一時間眼中的血腥之意越盛,一聲嘶吼而起,聲音中的兇狠殘忍,如同獸類一般,眼眸中已經徹底沒有了人的意識,看上去極端可怕,確確實實已經是一個怪物。
兼橦顯然是沒有想到他會變成這般模樣,以至於落差太大,一時間看愣了眼,久久回不過神來。
沈甫亭的積威已久,這種模樣少不得叫周遭人退去幾分,既不敢失了先機,也不敢在這個時候衝上去送死!
眾仙之中當即有人陰陽怪氣開口,「這分明就是怪物,還有誰人敢強詞奪理,維護怪物,危害我六道存亡!」
「既然是怪物,就應該徹底誅殺,免得為禍六道!」
「殺!」
一聲附和而起,天上盤旋著的眾神獸急衝而下,兇猛異常,七煞當即迎上相鬥,震的天地動盪不休。
兼橦無法多置一詞,遠處的沈甫亭在眾人之中砍殺,眼中的血腥殘忍幾乎叫人不敢相信,他的雙手沾染了鮮血,原本是高高在上的人,如今卻成了人人喊打喊殺的怪物,叫她也沒勇氣去救他!
因為她喜歡的是一直帝仙沈甫亭,而不是如今這個落魄狼狽的怪物。
錦瑟當即甩開了術娘的手,掙扎著爬上陡坡,眼前煙塵漸散,仙力密集暴漲,氣流碾壓,讓人幾欲窒息。
一群人圍著沈甫亭,一群倒下,一群接著上,背地裡暗算的數不勝數,這般連軸輪著來,又有誰能真正敵過?
不過這麼一會兒功夫,他身上已經滿是傷痕,錦瑟心中大急,當即又要上前,胸口卻如裂開了一般,一時間力竭撲倒,只能勉力撐起往那處衝去。
身後三人根本不敢攔,一聲龍嘯而起,遠處寂斐飛躍而來,落在了錦瑟身旁,一把拉住她,「錦兒,太危險了,不要去!」
「放手!」
「君主!」匹相、匹獻緊隨寂斐其後,見狀大急,當即飛躍而去,欲要救人。
寂斐顧不得許多,拉著她往回走,神情焦急,「錦兒,你冷靜一些,你救不了他,你現下過去就是白白送死,如今他已經被六道追殺,你救得了一時,救不了一世!」
不過這一瞬間,沈甫亭已經被暗算了幾番,腿彎處被人重重一擊,當即跪倒在地,這種機會稍縱即逝,一時間所有人都沖了上去,圍著沈甫亭打殺。
錦瑟心中大急,眼中瞳孔瞬間血紅,「寂斐,你也要與我作對嗎!」
那聲音幾乎撕心力竭,寂斐一怔,手瞬間一松,他知道拉得住她的人,卻拉不住她的心……
她想要做什麼,他從來攔不住,以前如此,現下依舊如此,他不想她不開心,哪怕如今是去送死……
錦瑟甩開寂斐的手,當即飛撲而上,一擊劈開了圍在前頭的人,鎖人的陣法破了一個口子,裡頭的沈甫亭已經成了一個血人。
他面上布滿了黑色紋路,根本看不清他受了多嚴重的傷,只是眼中一抹青色光芒,叫人看著便覺毛骨悚然。
這般一擊而下,後頭的人接連涌了上來,寂斐與三大護法自然不再袖手旁觀,一時間混戰而起,場面極為混亂,裡頭有許多妖已經不認錦瑟這個妖尊,他們眼中只有沈甫亭的法力。
這般浩瀚的法力爭鬥叫寂斐也有些吃力,畢竟敢追來極北的可不是尋常之輩,沒有本事,哪有膽子將主意打到沈甫亭頭上。
不過錦瑟的實力極為蠻橫,那絲絲縷縷的繡花線而出,這些人根本碰不到沈甫亭的衣角。
沈甫亭有了喘息的機會,一瞬間邪氣越盛,高高升起的七煞,攻勢越發猛烈,下壓而來便弄死了一大片,殺傷力極大。
可惜覬覦之人源源不絕,如同瘋了一般,掙搶殺沈甫亭的機會。
錦瑟一朝出現,他們即將到手的東西被生生奪去,如何不被惹怒,紅口白牙便要污衊人。
「妖界果然是不知好歹的東西,連這種為禍六道的怪物都要幫,居心何其險惡,現下正好趁此機會,將這些邪祟一道剷除,也免得往後再惹出事端!」
聞言所有人都攻向了錦瑟,人多勢眾,錦瑟根本吃不消,已顯力竭之勢。
便有幾個邪仙暗中襲向沈甫亭,匹相、匹獻二人根本擋不住。
兼橦見狀飛落而下似要救沈甫亭,可是到了他面前卻又生生頓住。
沈甫亭的皮囊已經開裂,裡頭滲出了血,眼中有獸類的青綠色光芒,看上去極為瘮人,與她心中的那個高不可攀的仙上仙相差太遠,遠到她不認識這個人,甚至害怕這個人!
錦瑟本以為她要救沈甫亭,才微微鬆了心弦,卻沒有想到她停在了關鍵時候,那邪仙的刀即將劈在沈甫亭身上,一時心中大急,一個轉身撲向沈甫亭,生生接下了那一刀。
刀入肉里,深可見骨!
那灑出的血,濺在了沈甫亭面上,燙得他微微一怔。
鮮紅的血流進了他眼裡,眼前一片血紅,仿佛有什麼畫面出現在他面前,似曾相識。
他一時難受至極,整個腦中都要炸裂開來一半,可整個人已經被邪氣侵蝕殆盡,根本不明白自己為何難受,只余體內一陣拉扯,叫他生不如死。
錦瑟來不及顧及這些,怒不可遏拽過兼橦,「你若是不想救他,就別給我添亂!」說話間,她口中的血,已經無法控制的淌了出來,看起來已是大不好。
兼橦看著她的血說不出話來。
一旁的攻擊連連而來,錦瑟一把推開她,將沈甫亭護在身後。
兼橦被驟然推開,一時間心中難言至極,她對沈甫亭的愛沒有人能比得上,否則她也不可能等了四萬年,可饒是她這般傾慕於他,如今見到他這般模樣,也還要多想一番,她不信錦瑟是真心不在乎他變成如今這般可怕的怪物模樣!
「他已經變成怪物了,你沒有看見嗎,他不是沈仙帝!」
周遭的攻勢越來越激烈,錦瑟自然沒有功夫理睬山雞,那仙力重重壓下,如同天行九雷,她剛在深淵裡頭消耗的法力還未恢復,一時已是力竭,「趁人之危的小人,不過是為了他的法力而成的私心罷了,本尊今日若是離不開這極北之地,你們就一道給我陪葬!」
她眼中瞳孔驟然妖化,騰空而起,袖中絲絲縷縷的繡花線無限伸展而出,巨大的法力比在先頭深淵裡還要可怖。
貓有九條命,以命換得無盡的法力,也不是不可以的事,一命不夠,她有九條,沒有失敗的可能。
寂斐察覺到她的心思,卻被一擊即中,無力抵之,一時心下大駭,「錦兒,你會法力盡失而死的!!!」
可是來不及,錦瑟已經以命換了法力,那巨大的法力延長而去,周遭的氣流瞬間波動,橫掃整個極北之地,慘叫聲不絕於耳。
施法者必遭反噬,錦瑟亦然。
早早藏在暗處的邪仙,見她法力反噬,當即飛身躍出,連手施展仙力往她這處襲來。
錦瑟力竭無法防備,被這法力擊中,直直往後墜落而去,身後一聲清越的劍吟響起,一人突然飛身而來,攬過了她,手中的劍一揮,凜冽的劍光帶著邪氣浩然而去。
前頭的邪仙一族根本來不及反應,慘叫困在喉頭,下一刻盡數魂飛魄散,無力回天。
這感覺太過熟悉,叫她微微一怔,鼻間似聞檀木清香。
她慢慢轉頭看去,是沈甫亭。
他面上的黑色紋路盡數退去,化成了詭異的花紋,眼中儘是溫和笑意,公子清雋,風度翩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