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開誠布公的談判（5k1）
黃金國銀行，副行長辦公室內。
岡薩羅邀請羅修、還有茵蒂斯來到了銀行三樓的辦公室，並親自從櫥窗里取出了珍藏的紅酒。
醒好酒後，他再從辦公桌旁的陳架上、眾多高定的玻璃酒杯之中，取出了專門用以品飲紅酒的杯子，並斟了三分之一滿。
「聽茵蒂克絲小姐曾說過，羅修先生也十分鐘愛這款『羅克蒂爾』莊園釀造的紅酒。」
岡薩羅帶著笑意說著，同時走到羅修面前，為他遞上了酒杯。
「您再一次蒞臨銀行，可以派人先來告知我的，這一次實在沒什麼準備，請您原諒我招待不周了。」
「歡迎您，羅修先生。我們一如既往，期待與您達成更好的合作。」
聽岡薩羅這樣說著，羅修也站起身，從他手中接過了裝盛紅酒的酒杯。
其中散發著淡淡的果木香味，羅修捏著玻璃杯柄，輕輕搖晃，讓淡紅的酒液如薄霧般掛滿了杯壁。
其實我不喜歡喝酒的……羅修看了看茵蒂斯，猜想她第一次同岡薩羅見面的時候，應該杜撰了些適合場合的事情。
他於是向岡薩羅微一頷首，臉上浮現微笑回應道：
「感謝您，岡薩羅先生。我能感受到，您比以往更加熱情了。」
「您說笑，羅修先生。您的幾項投資，讓銀行煥發了全新的生機，您是我們最重要的客戶，更是我們最寶貴的朋友。」
「是嗎，」羅修點點頭，抿了口杯中的紅酒，臉上仍保持著微笑，「能得到這樣的評價，那是我的榮幸。」
……
在聊正式的話題之前，他們先進行了短暫但必要的商業互吹。
之後，羅修坐回到客座的沙發上，岡薩羅也坐到主座的位置，向羅修問道：
「我能冒昧請教您一些事情嗎，羅修先生？」
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羅修看在眼裡，大概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問題。
「您請問吧，岡薩羅先生。」羅修聲音溫和地回應道。
「這或許有些冒犯……」
岡薩羅組織了下語言，向羅修說道：
「您知道的，『審判戰爭』爆發至今，已過去將近半年了。」
「因為戰爭局勢變得愈發緊張，帝國對我們這樣的外來商人，管控的政令也逐漸變得嚴厲……我們有許多投資的項目都受到了很大的限制，這其中也包括一些，嗯……灰色產業的東西。」
「因此，遠在黃金國境內的銀行總部，在前段時間向我們下達了新的政策調整——【所有與帝國開設的黃金國銀行簽署合作合同的客戶，若有進一步加深合作的計劃，原則上都應有帝國公民的身份證明，且與漆黑公國、聖塔教國無其它合作關係】……」
「我們必須了解我們合作的對象背後的背景，這才能更好地保障安全，對我們雙方來說都是這樣。」
岡薩羅說的很委婉，他也在同時觀察著羅修的反應。
「嗯，我理解。」羅修點點頭，「這是合理的決策。」
到岡薩羅說出這些話之後，羅修已完全明白他想要問什麼了，他之後便聽岡薩羅接著說道：
「希望您不要誤會，羅修先生。您仍是我們重要的商業夥伴，只是，我們需要對您的背景，有一些更深入、更細緻的了解。」
「您與茵蒂克絲女士，都來自於『卡洛斯家族』……但似乎除了您與茵蒂克絲女士之外，松原領便不再有第三位『卡洛斯』家族的優秀菁英了。」
「……」
「『卡洛斯』，那是一座曾在錫納城的、孤兒院的院長的名字。」
等岡薩羅話音停頓的時候，羅修回答了他：
「我與茵蒂克絲從小在那裡長大，後來，我們各自擁有了各自的事業。我們都是孤兒，並不知曉我們原本的名字，因此，就用了『卡洛斯』的名字，作為我們的姓氏。」
羅修一邊說著，一邊從懷中取出了自己的帝國公民證，同時將手伸到茵蒂斯那邊，接過了「茵蒂克絲」從軟包中取出的公民證，遞到了岡薩羅身前。
在羅修說的話中，倒有大部分是實話——羅修在『聖庭』的體系中、混到一定身份與地位的時候，曾專門去調查過原身成為聖職者前的經歷。在晨曦鎮教堂及錫納城教會的聖職者檔案中，便是記載著「卡洛斯孤兒院」的事情。
他原本的目的是為了調查錫納城教會前主教「阿方索·杜蘭特」和自己的關係，但陰差陽錯地知曉了其它的事情。
至於茵蒂斯也來自「卡洛斯孤兒院」，那就是純粹的謊言了……不過在「墮天使」塔蒂婭的能力加持之下，這種程度的「欺瞞」並不會被僅是普通人的岡薩羅識破或拆穿。
「原來是這樣……」岡薩羅點點頭。
他的目光同時落在桌面兩張公民證上，上面的名字、圖案、印章等等都是真的，的確能夠證明兩人的身份。
確認了羅修、『茵蒂克絲』的確是帝國公民後，岡薩羅笑了笑，說道：
「怪不得，當我第一次聽見『卡洛斯』這一家族名字的時候感到了陌生，原來您還有這樣的經歷。」
「您的出身原來並非望族，卻能達到如今這樣的成就，這真是白手起家的典範，令人由衷感到傾佩！」
「只是……」
他又一次欲言又止，羅修則保持著微笑，等待著他問出新的問題。
空氣仿佛忽然靜止了下來，半晌過後，岡薩羅忽地笑了笑，搖了搖頭。
「……算了。」
「我剛才在想的事，有些太天方夜譚了。」
「不怕您笑話，就在前段時間，我聽說邊境的紅楓城要塞、『聖庭』在那兒設立的教會中，新晉升的主教名字，也是叫『羅修·卡洛斯』……」
「我其實一直想問，您和那位主教大人，有沒有什麼家族上的關聯……但既然您說了，您的『卡洛斯』之名是來自一座孤兒院，那麼，嗯，那應該只是同名同姓的巧合吧。」
「……」
岡薩羅說完，他抬起頭看了眼羅修，臉上浮現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但他的表情很快便凝滯住了。
因為他發現——當他說出紅楓城教會主教的名字也是「羅修·卡洛斯」的時候，對面的兩人臉上並無波動，而羅修的嘴角甚至噙起了一抹微妙的笑意！
「我們的確有些關係。」
直視著岡薩羅的眼睛，羅修緩緩說道：
「岡薩羅先生。事實上，我的確是從紅楓城出發，上午才抵達的這裡。」
「……」
——啊？
雖然岡薩羅並沒有說任何話，但他臉上的表情，已將內心此時此刻的想法展露無遺。
「您……您……」
他說話忽然變得結巴，原本挺直的腰板變得有些不自覺地彎曲。
「您真的就是……您就是那位……」
他求證的目光與羅修四目相對，迫切地想從對面貴客身上得到答案。
他只看見，羅修只是平靜地點了點頭。
「嗯，的確是您想的那樣，岡薩羅先生。」
羅修溫和的聲音說道：「我名為『羅修·卡洛斯』，離開孤兒院後，受到教會的收留與教導，從此成為了聖職者。」
說話的同時，羅修並不再壓制自身的靈性，而是散發出淡淡的神聖氣息，讓岡薩羅感受到一股灼熱的溫暖。
至此，岡薩羅終於完全相信了——他對面的貴客「羅修·卡洛斯」，他真的是一位【光輝】的超凡者！
作為普通人，岡薩羅無法分辨靈性的強弱、濃郁或淺薄，他只感受到一股溫暖的氣流在輕輕托舉、環繞著他，讓他感到身與心都在逐漸地放鬆下來。
激散靈性的同時，羅修對岡薩羅微笑說道：
「不知道阿萊爾丁先生，是否有與您說起過——我之所以會與阿萊爾丁先生結識，正是在以一名『聖職者』的身份，前往錫納城的路途中。」
「……在您想與銀行建立合作之初，我們的確詢問過本家的意見。」
岡薩羅嘆了口氣，「那位大少爺只告訴過我們，確實給予過您一枚本家的族徽，除此之外，則並沒有向我們透露太多。」
「阿萊爾丁先生實在太忙了，他或許不太會記得我。」羅修笑了笑。
在岡薩羅保持著對自己身份懷疑的情況下，羅修乾脆直接和他坦白了家門。
這反正是遲早的事情——借著黃金國銀行總部新下達的政策，打消掉岡薩羅心中的疑慮，而「主教」的明面身份公開，還能幫他爭取到更多的利益。
只是，像這樣「公開」自己一層明面的身份，在一定程度是被動的，羅修需要收回同等價值的籌碼。
他臉上親切溫和的笑容，於是逐漸收斂了。
「我一直是以一位『商人』的身份，與你們建立合作的，岡薩羅先生。」
羅修淡淡說道：
「而當我發現，作為『聖職者』的我，『羅修·卡洛斯』這一名字之上承載的東西愈發變得沉重的時候，我便逐漸少以真實的身份活動，而是將商業上的事情，交給我的妹妹來打理。」
「只是……既然現在，因為黃金國銀行總部搬出了新的政策，我也需要好好考慮一下，我們該以怎樣的方式，進行下一步合作了。」
「你認為呢，岡薩羅先生？」
聽羅修說著這些，岡薩羅的目光，也同時變得謹慎而恭敬。
「您說的對，羅……不，尊敬的主教閣下。」
岡薩羅說道：「請允許我對您用上尊稱。您的身份配得上這份尊重。」
岡薩羅十分深刻地明白，他們「黃金國銀行」，如果能同一位「主教」有更深層合作的話，這背後將產生多大的利益和好處。
更深的情報優勢、更多的現金流、更廣泛也更上層的人脈關係……其中的好處數不勝數，岡薩羅的心情逐漸變得興奮。
過往的時候，銀行也的確有和幾位【至高】與【智識】的高位者們，有著商業上的合作關係，但那些合作大多是淺層的，並不算深刻。
因為諾蘭帝國的執政者們——【至高】命途的高位者，其實有建立帝國自己的銀行體系。
而【至高】、【智識】與【光輝】這三大命途的超凡者們，在經濟上的投資活動，也大多是在帝國銀行進行的，這本質上是一種雙向的契約——帝國需要同這些高位者們在經濟上『綁定』，同時，也為他們提供更加穩定的回報。
至於「黃金國銀行」與「帝國銀行」之間的區別，那就像是『股票』與『國債』——前者高風險高回報，而後者收益穩定，但很難獲得准入的資格。
而黃金國銀行本身，在帝國高位者的眼中，其實也算是「外來資本入侵」。若非它的確能給帝國的經濟市場帶來相當的利潤與活力，帝國也不會放著黃金國銀行發展至今。
但即便如此，黃金國銀行的處境，仍然是有些艱難的——這從帝國對銀行的一系列管控與限制，就容易看出來。
但是。
如今，能讓松原城—黃金國銀行在一定程度擺脫困境人物，此時就坐在岡薩羅的面前！
「我衷心期待，與您建立更深層次的合作關係。」岡薩羅向羅修恭敬地說道。
他的態度，同之前的時候相比，又變得謙遜了許多……羅修感受著岡薩羅身上的細微變化，原本已收斂起來的笑容再次浮現了，微笑說道：
「您不必緊張的，岡薩羅先生。拋開我是『主教』的身份，我們仍是很好的朋友。」
「我會保持與你們的合作，只是，我們的確需要好好地聊一聊，我們新的合作方向。」
他這樣安撫著岡薩羅。
畢竟，「黃金國銀行」對羅修的意義，就相當於前世的「瑞士銀行」……什麼良性的不良的資產都可以往裡面投資或存儲，以防萬一「聖淵」東窗事發、和帝國撕破臉了，他還可以最大限度地保留這份資產。
岡薩羅點點頭，端正了坐姿，向羅修態度恭敬地問道：
「那麼，羅修閣下，您的提案是？」
「……」
「我在黃金國銀行的存款、我作為『主教』的身份、還有我所得到的第一手情報，這些是我的籌碼。」
羅修淡淡說道：
「作為『商人』羅修·卡洛斯。」
「我希望對『軍事僱傭』、『難民收容』及『泛用性建築』等等領域加大投資力度，將我在銀行留有的全部存款——十二萬金幣的三分之二，即八萬枚金幣用以投資它們。」
「而在這之外，我需要融資——大量的融資。」
「岡薩羅先生，我準備成立一家商會，它將掛靠黃金國銀行的名下，由我的妹妹茵蒂克絲進行管理，希望你們能幫助我進行選址與規劃。」
「這沒有任何問題，我的朋友。」岡薩羅點點頭，「我很願意為您效勞這些。」
「至於另外的合作……」
頓了一頓，羅修注視著岡薩羅的眼睛，說道：
「作為『主教』羅修·卡洛斯。」
「我要得到松原城—黃金國銀行5％股份的利潤，並作為股東，參與到銀行的決策與管理當中。」
「如果你們想與作為『主教』的我，有更進一步合作的話，這些便是我開出的價碼——」
「答應我的條件，我會給你們、與我的『教會』建立合作的機會。」
「……」
5％股份的利潤……岡薩羅瞳孔微縮。
那是相當巨大的數目——儘管只有5％，但按月也有幾萬的利潤！
作為副行長的岡薩羅本人，他所持有的銀行股份，實際也只有10％，當羅修提出這樣提案的時候，他不禁眯了眯眼睛。
「請原諒，我沒法對這樣大的事情做決定……」
岡薩羅露出抱歉的表情，說道，「我只是『副行長』，這樣的股權變動，若非股東們自願贈與的話，則需要半數以上股東們召開會議，才能夠進行相關的決議……」
「我知道的，岡薩羅先生。」羅修點點頭，並未在意。
「您沒有決策的權力，我十分理解，岡薩羅先生……但我想協談的對象，其實並不是您。」
隨後，羅修忽地抬起頭，目光看向了岡薩羅座位之後的潔白牆壁。
「——喬德文行長，我想，我們可以見一面了。」
羅修朗聲說道：
「我已經坦言了我的真正的身份，您是否也該向我開誠布公呢？」
「……？」在羅修說出這些的同時，岡薩羅愣住了。
他聽見了他老師的名字——聽見了「喬德文」行長的名字。
那位主教……那位「羅修·卡洛斯」，他為什麼會知道行長的名字？
明明他們並未互相見過，而且……老師也不在這個房間裡！
正當岡薩羅這樣想的時候。
他順著羅修的視線看向牆壁的目光，驟然縮緊了。
就在牆壁的表面，一陣灰暗的光影接連浮動，顯現出瘦削的人性輪廓。
「……你怎麼看出來的？」
那人形的輪廓發出了屬於「喬德文行長」的聲音，「哈，我本以為，我藏得足夠好了……」
「你的靈性隱藏得並不徹底，行長先生。」羅修笑了笑，「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原來你還有偷聽的愛好。」
「……嘿，我只是不喜歡繁重的事務，卻又享受幕後的感覺。」
喬德文的身形愈發清晰了，在岡薩羅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喬德文向他說道：
「你先出去吧，岡薩羅。」
「記得關好門。」
「我與主教閣下，也有些想聊聊的話題。」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