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6章 重返錫納城
隨馬車顛簸了整整兩日，羅修掀開車簾，已能看見一座城池的輪廓。
錫納城的城牆已模糊地浮現在他眼前——作為整個松原領的第二大城市，在戰爭期間，這裡已然成為了重要的交通樞紐，承擔著將物資一批批運送往邊陲前線的職責。
偽裝成商旅的車隊，很快便靠近了錫納城的城門，比和平時期更翻了三倍的守衛攔下了他們，並要求出示相應的通行證件——
「富商」羅修於是走下馬車，來到守衛們面前，向他們出示了屬於錫納城教會「輔祭」的證件：
「我是錫納城教會『聖裁之所』的輔祭，奉法比昂主教與里奧納德司祭的命令外出執勤，現隨商旅隊伍回返錫納城交付任務，我要求即刻通行。」
他現在並非身著「主教」的服飾，而是穿著如真正商人般的華美長袍，守衛將信將疑地接過了證件，並翻開手中教會特頒的名冊，進行起細緻的審對。
羅修頗具耐心地等待著，直到守衛終於從名冊密密麻麻名字中找見證件上的名字，他們臉上的表情也頓時從將信將疑變得恭敬，雙手遞還了證件，說道：
「沒有問題，尊敬的神官大人。」
「請您見諒，現在時局緊張，我們不得不謹慎一些，這也是上頭下達的命令。」
「我能理解。」羅修面露平和地點點頭，隨後走回了馬車，重新登上車廂。
「——放行！」
之前檢查證件的守衛隊長，於是大聲向其他守衛們下達了放行的命令。
而他與其他守衛們隨即為羅修的車馬讓開了一條寬闊的通路，並向那「聖職者」的隊伍敬以軍禮，目送著他們的馬車「吱呀、吱呀」地往城內駛去。
……
錫納城內。
自羅修離開這座城市，已有差不多四個月沒有回來了。
此時再回來，通過簾窗欣賞著沿街的風景，讓羅修頗有些久別重逢的感覺。
他此時正隨車隊穿行的街道，便是曾無數次走過、無數次執行過「聖裁」任務的凱旋廣場主街，而那原本無時無刻不熱鬧非凡的凱旋廣場，此刻卻顯得有些冷清，甚至街面上還有不少堆積的落葉，竟也無人清掃。
——戰爭，它的確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方方面面……一邊回憶著自己曾在錫納城時的往事，他的車隊已快要來到錫納城教會的教堂前，他已能看見、那張開的結界泛起的淡淡金芒。
直至馬車真正停在教堂的門口，羅修再一次下了車，他身上已換好屬於「主教」的服飾。
隨行的聖職者們向他行禮，並等待他給予新的指示。
「你們就在此地，不要走動。」
而羅修只是這樣命令他們：
「我一個人進去，很快就回來。」
……
錫納城教會。
羅修掌握著和錫納城教會同源的「耀金結界」技藝知識，那張開的結界並不能拒絕一位主教，當然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羅修徑直穿過了結界，感受到結界波動的聖職者們紛紛趕了過來，但當看清來者是誰的時候，他們呆住了——
那是羅修！羅修·卡洛斯！
這個名字在絕大多數錫納城教會的聖職者們心中，有著無與倫比的份量，那甚至已是一位活著的傳奇。
錫納城除了法比昂主教外，「羅修·卡洛斯」——這位「聖庭」如今最為年輕的主教，他在紅楓城建立的無數神聖的功勳一直會傳回錫納城裡，這讓無數後輩的聖職者們倍感激勵，將羅修奉為了唯一的圭臬。
教會顯然有不少老聖職者們是認得羅修的，新晉聖職者們就算不認識他，也至少聽說過他的名字——
「那是羅修……是那個羅修·卡洛斯！」
「他回來了？他回來了！」
「羅修·卡洛斯回來了！」
「……」
羅修聽見，周圍聖職者們在熱切地討論著什麼，而他們看向自己的眼神更是充滿尊敬與虔誠，那眼中的光芒仿佛聖焰般熾熱。
羅修臉上浮現微笑，只微微向逐漸圍觀而來的聖職者們頷首示意，隨即向教堂深處走去，步入了教堂的內院。
循著熟悉的記憶，他徑直前往了「聖裁之所」，來到了里奧納德司祭應在的房間門前。
輕敲了敲門，從門的另一邊傳來了回應——
「……進來。」
里奧納德司祭的聲音，似乎比原先沙啞了許多啊……羅修心想著，同時推開門，走了進去。
他看見了記憶中的、正趴在桌案前、處理著堆積如山卷宗的老司祭。
那一身虬結的筋肉還是那樣醒目，甚至比分別前又更強壯了一分，說明里奧納德在「力量」上的修行又更進了一步——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羅修總感覺、這位老司祭的頭髮白了許多，也少了許多。
羅修的確知道的，自從自己離開錫納城教會、前往紅楓城擔任「主持大祭」開始，里奧納德肩上的擔子便重了許多。
因為錫納城教會幾乎一半的「司祭」與「輔祭」都被調到各處邊陲的戰時教會去了，而法比昂主教的身體還在每況愈下，因而基本上整個錫納城教會的事務都落在了里奧納德司祭身上，即使有人分擔一些，但工作量也是平時的好幾倍。
而當羅修推開房間的門，走進里奧納德房間的一瞬。
里奧納德抬起頭，看了一眼——
然後，他手中筆「啪嗒」一聲掉了下來，瞳孔止不住地顫動。
「羅修……」
老司祭呢喃著：
「……是你，羅修？」
「是我。」羅修微笑頷首，「我回來了。」
「……」
「哈哈。」
「你瘦了……羅修。」
里奧納德的視線，一遍又一遍在羅修身上來回掃著，他心情激動，但卻在努力地克制這份激動：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午吧。」羅修隨口回應道，同時已走到老司祭對面的桌案前，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我剛從松原城回來。經過錫納城，就來看看你們。」
「這樣……」里奧納德喃喃著，點了點頭。
「你已經是一位『主教』了，羅修……我經常能聽見，關於你的事情。」
這位老司祭不無感慨地說著，同時輕輕嘆了口氣。
「入聖」的境界，是他這輩子都沒能跨過的門檻。
里奧納德並不像其他四十歲前便晉升入聖的聖職者們那樣有天賦，況且，他身上背負了太多「修行」之外的事情——作為「聖殿騎士」的一員，他本應在戰場上廝殺、以聖光的名義擰下敵人的頭顱，但現在他只能、也必須坐在這小小的辦公室里處理各種神聖的事務，因此早已對繼續晉升沒了念想。
但當看著現在的羅修——里奧納德能夠感受到，從面前最年輕「主教」的身上散發出靜謐而深邃的神聖氣息，竟讓里奧納德心底又一次升起了某種熾熱的火。
「只是運氣比較好吧……」
羅修訕訕笑了笑，說道：
「在我剛去紅楓城的時候，那兒的確是充滿了危險……但很幸運，我最終活了下來。」
「因為這樣，我突破了某種桎梏吧，我現在愈發確認了，那邊陲的戰場的確是我的歸宿。」
「……」
「哈哈，好。」里奧納德笑了笑，點了點頭。
「你做的很好了，羅修。」
里奧納德司祭說道，「看著現在的你……羅修，你已是我們的驕傲。」
……
之後，羅修再和里奧納德司祭聊了許多，聊了羅修離開錫納城、前往紅楓城的這四個多月的時間裡，錫納城都發生了些什麼……
作為審判戰爭臨近前線的後方樞紐，錫納城也幾次遭遇了敵人的滲透與入侵。
但在法比昂主教、里奧納德司祭與【至高】、【智識】的聯手下，這些危機都被最終化解了，錫納城並未迎來大的災禍。
但法比昂主教還是病倒了——就像里奧納德在信中說的那樣，老主教的身體還是頂不住連軸的工作強度，他身上的「灰血噩咒」終於在經年累月的勞累之下又一次爆發了，不得不在主教聖座之中靜養。
「……唉。」
當談及老主教的事情時，里奧納德司祭深深地嘆了口氣，他臉上浮現出哀傷的表情。
「法比昂主教……他或許沒多少時間了，羅修。」
注視著羅修的眼睛，里奧納德司祭說道：
「他還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須臾庇佑的奇蹟了……但我們都知道，奇蹟是不會長久的。」
「按教區之上，來自席德大主教的建議，法比昂主教不能再使用超凡的力量了，那神聖的靈性對現在的他來說已是毒藥，只會加速燃燒他的生命。」
席德大主教的建議……也就是說，連那位大主教都對法比昂主教的狀況束手無策啊……羅修垂下眼眸，岔開了與里奧納德司祭對視的目光，心想著這些。
但羅修還是決定嘗試一下，他於是向里奧納德問道：
「我能見一見老主教嗎？」
「……」
「你想見法比昂主教……」
里奧納德遲疑了一會，說道：
「其實，病重的法比昂主教，他已經不見任何人了。」
「我們生怕他情緒激動，一不小心就會加重他的病情……」
雖然這樣說著，但里奧納德也沒有拒絕的意思，接著說道：
「但法比昂主教……他在意識模糊的狀態下，也總是會念你的名字。」
「所以，羅修。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見他。」
……
與里奧納德的寒暄隨之結束，他們並不再耽擱哪怕一分鐘時間，直接從房間中走出，向法比昂所在的主教聖座走去。
而在內院前往主教聖座的途中，羅修感受到來自許多聖職者們好奇與尊敬交雜的注視，他回到錫納城教會的事已經傳開了，許多新晉的聖職者們，都想看看那位傳說中的「羅修·卡洛斯」長什麼樣。
沐浴著這些崇拜的目光，羅修已來到法比昂主教的主教聖座前，他與里奧納德的身形隨即穿過耀金的結界，已然來到那宏偉的正門前。
步入其中，里奧納德引導著羅修上到三層，來到法比昂主教的居所門前，輕敲了敲門。
但並沒有人回應——羅修恍惚聽見，從門的那邊隱隱傳來了一位老人模糊不清的夢囈。
「法比昂主教在休息，羅修。」
里奧納德說道：
「我帶你進去，聲音儘可能地輕一些，不要打擾到他睡眠。」
他這樣說著，手已輕搭在門把手上，並輕輕地向順時針擰去——
「咔噠」一聲，門便被輕輕打開了。里奧納德小心翼翼地推開門，示意羅修和他一起走進去。
羅修於是輕著腳步，邁過了房間的門檻，而他敏銳的感知也同時嗅到了相當刺鼻的氣味——
那就像是腐肉般的氣味，而它的來源則是面前樸素的床榻，一位佝僂的、病態的老人就躺在那裡。
他兩頰深深地往下陷去，臉上浮現出相當病態的顏色，頭髮也基本掉光了，嘴角亦無法控制地向外溢出灰色的鮮血……
那就是法比昂主教……若非對他的面板偵測顯示了「法比昂·諾維蘭」的名字，羅修也不敢確定。
他的狀態的確比分別之前更差了，而這位面前的老主教此時正緊閉著雙眼，腦袋微微靠在枕邊休息，從鼻息發出像是有粘痰般的粗重呼吸聲。
「如你所見，羅修。」
里奧納德司祭嘆了口氣，看向羅修說道：
「這就是法比昂主教……現在的狀態。」
「……」
他像是還想再說些什麼，但終究並沒有說下去。
羅修只是輕輕點了點頭，以示對里奧納德的回應，他的注意力專注集中在檢查法比昂主教的狀態面板上——
這一次，已是「五重命途」的羅修對法比昂進行的面板偵測，已能夠偵測出他幾乎全部的狀態。
而他也總算是從面板偵測中得知了，為什麼連席德大主教、都對法比昂主教的「灰血噩咒」感到束手無策的原因。
因為，就在法比昂的狀態一欄里，【灰血噩咒】並不只是一種「不可淨化」、「不可解除」的負面異常狀態——
那是相當多的、還在不斷增殖，分裂著的，至今已累計了上千道【灰血噩咒（不可淨化、不可解除）】的異常狀態！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