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晌午,永安巷子的黃家麵館大門卻緊鎖,後頭屋子裡,黃大從一個烏木匣子裡小心翼翼捧出一件衣裳和一條似玉非玉的墜子遞給林宴。
林宴伸手接過,莫名道:「不是說找到進去皇后寢宮的法子嗎?你給我一件衣裳和一條墜子幹什麼?」
黃大道:「你穿上試試。」
林宴伸手抖落衣裳,這才發現是一件披風,墨青色的,布料柔軟,帶著帽子,很長,能把他整個人都裹住。
黃大道:「這披風能隱身,這墜子是龍鱗,你帶上它可以屏蔽妖氣。」
龍鱗?林宴小心摸了摸手裡的墜子,然後趕緊掛到脖子上,再穿上披風,帶好披風帽子問小黃雀,「你可以看到我嗎?」
林宴陡然消失在屋子裡,小黃雀扇動翅膀朝他方才站的位置飛過去,啪嘰一聲,撞到了一堵無形的牆上,而後被半空中一隻突然伸出來的手接住。
「真厲害,這披風確實能隱身。」小黃雀讚嘆道,而且小樹藤身上的妖氣也完全感受不到了。
林宴取下披風,高興問黃大,「這兩件寶貝,你從哪裡弄來的?」
黃大說道:「借的。我有幾個消息靈通的妖怪朋友,跟他們打聽了下,說越州的一個深潭住著只幾百年的老鱉精,這披風和龍鱗都是他的。六十年前那隻老鱉精和一隻蛇妖爭深潭那塊地盤,一隻腿被蛇妖咬傷,到現在都沒好。答應用你的藤汁跟他換,他才答應借的。」
「沒問題,他要多少有多少。」林宴喜滋滋的收起披風和龍鱗,藤汁他多得是,換能讓他進去皇宮的這兩件寶貝,簡直太划算不過了。
「別給太多,能把他的腿治好就行了。」黃大道,妖怪們不像人類,大抵都有些本事,帶著點屬於自己特殊的毒。找到解藥所需的全部藥材,要花不少時間和力氣。而且越是被厲害的妖怪傷到,傷口的毒也就越難解。像小樹藤的藤汁這種,什麼妖毒都能解,而且效果又快又好的,他還從來沒有聽過。論起寶貝,讓他說,小樹藤的藤汁才是真正的寶貝。
黃大說完,憂心忡忡道:「你真的要去皇宮?我聽說京城來了個厲害的法師,好像就是專門往皇宮去的。」
林宴聞言一愣,「京城來了位法師?」
「是啊。」黃大點頭,「京城好多妖怪都連夜逃出了城,我也打算暫時關掉這家麵館,帶著妹妹去城外山上避避風頭。等法師離開了,再回來。」
「你還是暫時先別進皇宮了。」黃大勸他。
林宴抿了抿唇,惴惴不安。那法師不會是衝著大妖怪來的吧?如今果子的味道被大妖怪遮掩住了,如果大妖怪被收,那他估計就永遠找不到他的果子了。
不行,得趁法師收服大妖怪之前,進宮一趟才行。
林宴正打算趁著晚上夜黑風高,溜出王府去夜探皇后寢宮,晚飯前,宮裡來人,說宮裡的百花園花兒都全開了,皇后請林宴在內的幾位家眷,明日到宮裡小住兩日賞花。
王府到皇宮很有一段路程,林宴不會飛,又沒有馬車,正愁晚上要如何從王府到皇宮,聽聞明日就要進宮,索性不夜探了,等進了宮再說。
翌日,簡單收拾了幾件衣裳,林宴就揣上小黃雀,啟程去皇宮。
長福宮中,雲柳跪坐在麗妃身後的軟榻上,一邊給麗妃捏肩膀,一邊低聲道:「娘娘,皇后這個節骨眼上突然請家眷進宮賞花,不會是有什麼用意吧?」
麗妃睜開微闔的眼眸,讓另一旁伺候的小宮女去把她宮裡的大太監魏公公叫來。
「娘娘。」片刻後,一個面白無須的宦官匆匆進來,朝麗妃躬身行禮。
麗妃端起桌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問道:「皇后請了哪幾位家眷進宮賞花?」
「尚書府的二小姐,北陵王府的王妃,鎮國公府的表小姐……」魏公公一一說道。
麗妃聽下來,都是她見過的人,沒有什麼特別的。放下茶盞,朝魏公公擺手,「下去吧。」
等魏公公退出去,麗妃輕輕摩挲茶杯,問雲柳,「帶弘一法師去宮裡轉過了?他怎麼說?」
雲柳低聲道:「法師說這宮裡確實有妖氣,而且是兩股,一股厲害些,一股微弱些,具體位置,都在皇后宮中。」
麗妃滿意點頭,看來她所料沒錯,小太子就是妖物。
「娘娘,為何不直接把弘一法師請到皇上面前,把妖氣的事告訴皇上?」雲柳不解地問。
「皇上一向不相信這些妖邪之說,他答應我把弘一法師請進宮,不過是看在我臨盆在即,想讓我安心的份上。」麗妃淡淡一笑,「何況說給他聽,怎麼及得上他自己親眼看到來的震撼?」
她要的可不僅僅只是太子和皇后之位,還要皇后一族永遠從朝堂和京城消失。
原本她已經計劃好了,但既然皇后把大臣的家眷都請來,她便讓那些家眷也親眼看看皇后宮裡的妖物是如何顯形的。讓滿朝大臣都知道,皇后為了保住她皇后的位置,是如何驚世駭俗地弄了一隻小妖物來做太子。
一同前來的幾個家眷,林宴就認識一個吳雨思,顧雙雙的好友。到了宮中,兩人簡單寒暄幾句,就被宮人引著往不同的住處去。
其他幾位家眷都是女子,安排住在永春樓,林宴單獨住在旁邊的怡景閣。兩處都離皇后的寢殿華陽宮不遠。
林宴記下了從怡景閣到華陽宮的路,到了夜間,帶好龍鱗墜子,穿好披風,揣上小黃雀,悄悄往華陽宮去。
華陽宮的大門已經關上,林宴繞著圍牆走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狗洞,他沒有半絲負擔的彎腰往裡鑽。
龍鱗保佑,這一次,他沒有被大妖怪的妖氣彈出去。
從狗洞裡爬起來,林宴裹緊披風,抬頭打量四周,他進來的地方應該是個花園,周圍黑黝黝都是樹枝,遠處透出幾絲燈光,他抬步往有燈光的方向走去。
時辰還不算太晚,皇宮宮中的宮人們都還沒睡下。林宴走到燈光處,是一條長廊,沿著長廊轉到一座小橋上,就聽到兩個經過的宮女說要去給皇后送燉好的燕窩。
林宴趕緊跟上兩人。
「毅兒睡了?」皇后靠在椅子上以手支額沉思,聽到腳步聲,抬頭問來人。
「睡了。」來人走到她身邊站定,看她兩眼,一言不發走到她身後,抬手幫她按揉頭皮和額角。
皇后長舒一口氣,微微闔目輕笑道:「還是安康你懂本宮,只看一眼,就知道本宮又頭疼了。」
安康安公公在她身後輕聲道:「娘娘每次只要一煩惱,就會頭疼,頭疼的時候,娘娘喜歡用食指輕揉太陽穴。」
「你不說,本宮還不知道本宮有這個習慣。」皇后微微一怔,而後笑道。
皇后進宮之時才十七歲,如今也不過二十出頭的光景。輕笑的模樣,仍然含著幾分溫婉秀美的少女風情。
安康痴痴注視她,片刻後才收回目光。
「外面都在傳毅兒是妖物。」皇后擰起眉,「麗妃又請了一位法師來宮裡,你說她是不是想對毅兒做什麼?」
「娘娘放心,有奴才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小太子和娘娘您的。」安康輕聲道。
皇后長舒口氣,拉過他的手拍了拍,「有你在。本宮一向放心。這麼多年,幸好有你一直在本宮身邊護著,毅兒能平安生下來,又能從痴傻變成現在活潑的模樣,都多虧了你。」
皇后二十多年來養尊處優,雙手柔若無骨,安康只覺被握住的手發燙,殿外有宮女端著燕窩進來,他連忙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
「娘娘,奴才有事,先下去了。」安康躬身道。
皇后面色淡然地點頭應允,「嗯,去吧。」
安康匆匆往外走,和隱身跟在兩個宮女身後的林宴擦肩而過。
咦,男人!這還是林宴頭一次在皇后身邊看見男人,他想起那個大妖怪,轉頭就朝安康離開的方向追出去。可惜安康走的太快,追了沒幾步,就找不到人了。
林宴泄氣站在廊下,正要回去皇后那裡,前面有個房間的門打開,一個嬤嬤模樣的婦人出來,對門口的宮女道:「小太子房裡的薰香用完了,去拿些過來。」
這是小太子的房間?林宴腳步一頓,趁婦人還沒回房間,踮著腳悄悄溜進去了。
房間內沒點燭燈,只亮著一顆拳頭大小的夜明珠。夜明珠柔和的光線下,一個小孩兒安靜睡在裡間的床上。
林宴走到床邊彎腰打量床上的小孩兒,睫毛低垂,小嘴微張,小臉軟嘟嘟,身上也沒有妖氣,怎麼看怎麼都是一隻漂亮的人類幼崽。那個麗妃,為了權利地位,造謠這隻人類幼崽是妖物,真是黑心腸,虧她做的出來。
林宴在心裡腹誹,小孩兒突然動了動,從被子裡伸出一隻小手放到腦袋旁,白嫩的小手腕上帶著只小銀鐲子。
林宴目光從銀鐲子上掃過,發現上面刻著的花紋有些特別,正準備低頭仔細看兩眼,房門突然被人推開,皇后帶著人走了進來。
雖然他穿著披風隱身,但還是下意識躲到了柜子旁。
皇后走到床邊坐下,低頭看了看熟睡中的小太子,拿起小太子的手輕輕放進被子裡,轉頭問身邊的宮女:「麗妃請進宮的那位弘一法師,今天做了什麼?」
宮女輕聲答道:「麗妃娘娘讓人帶他在宮裡轉了轉。」
皇后點了點頭,又問:「安公公可回了房間?」
宮女道:「沒有,安公公方才出去了,沒有說去哪裡。」
安公公?可是剛才在皇后身邊的那個男人?小黃雀在懷裡啄了啄他的胸口,林宴伸手按住。
皇后垂下眼眸,夜明珠柔和的光線下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半晌才道:「廚房的燕窩盛幾碗送去給今日進宮的家眷。」
「是。」宮女應了一聲,躬身告退往外走。
他房間可沒人。林宴一聽有人要送燕窩過去,連忙悄悄跟在宮女身後出去門。
重新找到狗洞鑽出去,林宴回去怡景閣,剛脫下披風,門外就傳來敲門聲,是皇后派的人送燕窩來了。
林宴鬆一口氣,開門去接。
這一晚夜探皇后寢宮還是有收穫的,林宴洗漱完裹進被子裡和小黃雀嘀咕,一致有了懷疑對象,就是皇后口裡的安公公,那個他看見的男人。
懷疑對象鎖定,只等明日找機會看看他手腕上有沒有那道月牙形狀的疤痕了。林宴伸手摸了摸小黃雀的羽毛,就安心閉上眼睛睡覺,小黃雀趴在他枕頭旁,也閉上了眼睛。
翌日一早皇后請幾位家眷到百花園賞花,林宴打量皇后身邊,失望發現,沒看見那位安公公。
亭子裡設了宴,在花園逛了會兒,皇后就帶眾人去亭子裡坐下。剛坐下,皇上和麗妃就帶著一群人來了。
「參見皇上。」亭子裡的眾人連忙起身朝皇上行禮。
「都起來吧。」皇上微微頷首,和麗妃走進亭子裡。
「姐姐,賞花也不叫妹妹一起。」麗妃扶著肚子,笑盈盈對皇后道。
「想著妹妹不方便,就沒叫妹妹。」皇后溫柔的笑,「既然來了,陛下和妹妹就一起吧。」
皇上先坐到主位,皇后和麗妃一左一右坐到皇上身邊,麗妃忽然對皇后道:「對了,姐姐,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弘一法師。專程從大覺寺千里迢迢來為妹妹腹中的孩子祈福的。最近外頭有關於咱們宮裡不好的流言,法師精通佛法,伏過不少妖物,不如姐姐讓人把小太子帶來,正好讓弘一法師瞧瞧,也好讓外頭傳流言的人閉嘴。」
「皇上,你說是不是?」麗妃挽住皇上的手臂,親昵地問。
皇上擰著眉點頭,「宮外那些流言傳的越來越離譜,連毅兒有尾巴都編排出來了。皇后,你就讓人把毅兒帶來,讓法師隨便看看,堵住外頭那些人的嘴。」
林宴一眼就看到麗妃身後那個氣息內斂的中年男人,原本心虛的縮了縮身子,但是想到龍鱗墜子就戴在胸口,他伸手摸了摸,立刻底氣十足地挺直了腰。
皇后垂著眸沒說話,麗妃似笑非笑道:「姐姐怎麼不說話?是不願意讓法師看看小太子麼?姐姐難道……心虛?」
皇上皺眉,突然有宮人急匆匆前來,行禮道:「啟稟陛下和皇后娘娘,北陵王在馬場受傷,王府派了人來接王妃回府。」
皇上面露詫異:「北陵王怎會突然受傷?」
「不管王爺是如何受傷的,既然王府已經派了人來接,就讓王妃回去看看吧。」皇后溫聲開口,吩咐身後宮人,「快送王妃出宮。」
本來還想見見那個安公公,聽到容遠受傷,林宴什麼都不想了,趕緊跟著宮人去坐馬車出宮。
送他出宮的馬車就停在宮道上,林宴彎腰鑽進馬車,突然一愣,馬車裡坐著個小孩兒,昨晚才剛見過。
……小太子怎麼在送他出宮的馬車上?林宴呆滯,小太子看見他,朝他咧嘴一笑,扔掉手裡的布老虎玩具,就搖搖晃晃朝他跑過來,叭噠一聲抱住了他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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