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容遠緩緩側過身子,沉聲道。
張大全哆嗦著不知道容遠是不是再和他說話,膽戰心驚地抬頭,就看到幾道詭異黑影從樹木陰影里走出來,身姿僵硬,腳拖在地上,發出沉悶的拖地聲,眼睛在黑暗中冒著紅光。
張大全嚇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身邊的女人更是嚇的尖叫一聲,拉著張大全的手臂瑟瑟發抖。
「拿著你的刀,女人進去山洞。」容遠從背上抽出長劍,穩穩握在手中,沉著臉掃了張大全一眼。
張大全連忙從地上爬起來,把女人趕進假山洞,從地上撿起自己的刀,哆哆嗦嗦握住。
只眨眼間,他們就被黑影包圍了。粗略一數,不下十個。
「把黑氣從他們身體裡逼出來。」林宴握緊藤網,站在容遠身邊道。
容遠略一點頭,張開五指緊了緊劍柄,目光注視著靠近的黑影,低聲對林宴道:「小心安全。」
下一刻,他握著劍就朝黑影疾掠出去,林宴也立刻控制周圍的草木瘋長伸出柔韌的枝條要捆綁住那些黑影的身體。黑影有過上次的教訓,操縱身體靈活躲開,五指化為利爪,扯斷一切靠近的枝條。更有的黑影力氣極大,直接把樹木連根拔起,朝林宴砸來。
林宴滾到地上堪堪躲過,心思一半控制周圍草木,一半在容遠身上。容遠在黑影中穿梭的速度極快,趁著林宴拖慢黑影的速度,握著劍,乾脆利落砍下了一個接一個黑影的頭顱。他不戀戰,揮過一劍就奔向下一個,決不遲疑,身後頭顱骨碌碌滾落一地,鮮血四濺。
兩人配合默契,不過瞬息之間,數十個黑影的頭顱都被砍了下來,身體噗通栽倒地上。
握著滴血的劍,容遠面容肅殺站在樹木的陰影下。
頭顱被砍,行動不便,妖邪們化成黑氣,憤怒的卷向容遠。林宴等的就是這一刻,毫不猶豫拋出藤網,把黑氣罩在了裡面。
「啊……」黑氣碰到藤網發出慘叫,林宴指揮藤網收緊裹成了一個球,把黑氣困在了裡面。
然而藤網不夠大,沒有罩住全部的黑氣,一縷黑氣逃了出去,很快消失在夜空。
朝著那縷黑氣逃走的方向遺憾看了一眼,林宴提起了藤球。
容遠快步過來,低頭查看林宴沒有受傷,才鬆了口氣,轉身在樹葉上擦拭劍上的血跡。
黑氣在藤球里劇烈涌動,看起來還想跑出來,林宴伸手按著藤球灌輸了一些靈氣進去,黑氣才安靜下來。
「走吧。」容遠擦好劍,和林宴往外走。
走到半路,正碰上顧之明帶著人快步趕來,他們在後門那裡聽到了裡面的動靜。
「有妖邪?」顧之明看到兩人,緊張地問。
容遠點頭,示意他看林宴手裡的藤球,「已經抓住了。」
顧之明鬆一口氣,提著燈籠湊到林宴面前打量藤球,看見裡面的幾團黑氣,蹙眉問:「要怎麼處理?」
「回去再說。」容遠開口,一行人轉身離開。至於張大全為了偷情擅離職守,他是大理寺下面的人,歸顧之明管,容遠沒有興趣越權處置。
藤球不能離開林宴身邊,容遠和林宴帶著藤球回去王府。
與此同時,王府被黑雲籠罩,除了保護小太子的幾隻小妖怪,其他人類都陷入了沉睡。
「來了。」整座王府唯一亮著燈的小太子的房門前,塗二豎起了兔子耳朵,緊張盯著黑漆漆的天空,開口道。
塗二身邊是黃小真,他們兩人守在小太子房門前。阿蛛和塗一還有黃大,去了黑漆漆的院子裡。
夜空中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就在裡面,房間裡面……」
「嘻嘻,有幾個小妖怪在裡面守著,你先上……」
「不,你先上……」
爭吵了片刻,達成共識,「一起上……」
下一刻,夜空中洶湧的黑氣朝著院子飛來,「砰」院子門口的銅鏡突然彈射出一層金光,彈飛了一大團黑氣。
「啊!」夜空中傳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然而妖邪們似乎這次鐵了心也要吃掉小太子,很快就前赴後繼繼續朝院子湧來。銅鏡消耗了大量的能量,金光漸漸黯淡,很快有黑氣突破屏障涌了進來。
有黑氣靠近廊下,碗口大的蜘蛛從柱子上吊著蛛絲晃蕩下來,一口吞進了肚子裡。
然而黑氣數量實在太多,很快就涌到了廊下,朝著房門瘋狂而來。「叮鈴鈴」廊下掛著的鈴鐺突然動了,響起清脆的聲音,黑氣們在空中翻滾,發出慘叫,濃郁的顏色也在慢慢變淡。
黑氣們遠離廊下,鈴鐺聲就停了下來,再靠近,又會響起。折騰幾次,黑氣們有了懼意,紛紛後退。
守在房門口的塗二和黃小真都鬆了口氣,慶幸地抹了把額頭上的汗。
小太子一直和小黃雀待在房間,趴在門邊透過門縫看外面的情景。眼見黑氣們要退走,小太子急了,拉開房門,顛顛跑了出來。
「嘰!」小黃雀急的拍著翅膀大叫,塗二和黃小真反應過來轉頭,小太子已經跑到了廊外,出了鈴鐺的保護範圍。
黑氣們正要退走,突然見小太子自己跑了出來,頓時狂喜,團團朝小太子涌了過來。
阿蛛和幾隻小妖怪大驚失色。
小太子卻是咧嘴一笑,使出吃奶的力氣,把懷裡抱著的小藤網拋了出去。他人矮胳膊短,拋出的距離不遠,只網住了最近的一小團黑氣。
見網住了,小太子噠噠噠跑過去抓起小藤網裹起來,然後指尖長出一條藤蔓,把裹起來的小藤網穿成了一個小圓球,提在手上晃了晃。
黑氣們先是瑟縮了一下,仍是抵抗不住誘人的香氣朝小太子靠近。小太子很快被黑氣包圍,沒等黑氣得意的先吃他,小太子先抬起手吧唧抓住了一團霧蒙蒙的黑氣,伸手揉了揉,黑氣發出一聲短促的尖叫,然後戛然而止,被他捏碎了,無聲無息消散在空氣中。
小太子呆呆看著自己的小手,似乎覺得有趣,突然撒開小短腿,跑進黑氣堆里伸手四處抓,抓住了揉一揉然後吧唧一聲捏碎。
黑氣們呆滯片刻,然後又是一陣尖叫,大團大團的黑氣四散開來,往院子外逃去。
小太子抬頭看著黑氣全跑光了,遺憾的扁了扁嘴巴。
林宴回來時,小黃雀和阿蛛幾個原本想把方才的事告訴他,可是看到容遠陪他一起回來,都變回原形,溜到窗外的溜到窗外,上房梁的上房梁,房間裡只剩下一個正在床上呼呼大睡的小太子。
容遠送林宴帶著藤球回來房間,不放心林宴單獨和藤球里的那幾個妖邪相處,從柜子里取了被子出來,要在這裡睡一晚。
榻上太窄,容遠高大的身材舒展不開,林宴把小太子往床里挪了挪,自己也挪了挪,然後拍拍身側,對容遠說道:「到床上來睡吧,床很大的。」
容遠把被子放到床上,就著林宴剛洗過的水隨意洗漱了,脫掉外袍,吹滅了燈,然後上床。
床邊放著他的劍,離床三步遠的地方放著一個上鎖的木箱,裡面裝著抓住妖邪的藤球。確定有任何動靜他都會醒過來,容遠閉上了眼睛。
旁邊人仿佛睡不著覺,不時發出翻身的響動,容遠重新睜開眼睛,在黑暗中側過頭開口問:「睡不著?怎麼了?」
見他也沒睡,林宴抱著枕頭往他那邊挪了挪,說道:「我在想假山洞那兩個人究竟在幹嘛。」
容遠面色一黑,沒想到他還沒忘假山洞看到的事情。
「你是不是知道,快給我說說。」林宴又往他身邊挪了挪,伸手推他胸口,好奇地問。
「……不知道,別想了。」容遠抓住他的手,伸出手掌蓋住他眼睛,命令道,「睡覺。」
「騙人,你肯定知道。跟我說了再睡。」林宴不依不饒,一隻手扒拉容遠蒙住自己眼睛的手,另一隻手想去撐開容遠的眼睛,不讓他睡覺。
手指摸到容遠臉上,林宴卻是一怔,瞬間轉移了注意力,「你睡覺還帶著面具?不難受嗎?」
容遠飛快抓住了他的手,淡淡道:「習慣了。」
他只有自己一個人睡的時候才會取下面具,這麼多年,早已習慣了。
就算習慣了,也是很難受的。林宴晃了晃被他抓在掌心的手,指尖在他掌心勾了勾,輕聲道:「取下來吧,睡得舒服些,我不看。」
指尖勾的掌心有些癢,容遠的耳根有些燙,手掌微微放鬆了。
林宴高興的抽出手,手指摸索著,輕輕取下了他左臉上的面具,放到枕頭旁。
「睡吧。」林宴趁機摸了把他的左臉,才轉身怕被他罵似的鑽進了被子裡。
左臉發燙,容遠在黑暗中發呆般盯著林宴熟睡的背影看了半晌,才閉上眼睛。
翌日顧之明早早來了,商量怎麼處置藤球里的妖邪的事情。
林宴看著外面明晃晃的太陽,想到一個主意,把藤球放到太陽底下曬。妖邪從深淵來,這些陰晦之物都怕太陽。
曬的地點就放在他住的院子裡,曬的時候再往藤球里撒一些他的藤汁,保管讓那些妖邪灰飛煙滅。
商量好,就把藤球拖出來放到了院子裡,大太陽底下曬。林宴朝藤球里看了一眼,幾團黑氣懨懨縮在一起,數了數數量,沒比昨天少,放心了。
顧之明找容遠還有別的事要商量,容遠讓侍衛守在一旁,自己暫時去前廳商量事情。
林宴讓下人搬了幾把椅子到廊下,和小太子還有阿蛛幾人坐在廊下,一邊吃冰鎮的葡萄,一邊注意藤球那邊的動靜。
讓林宴把下人遣走,阿蛛把昨晚的事情說給他聽。
林宴聽完震驚了,葡萄餵進嘴裡都忘了咬。
「小樹藤,究竟怎麼回事?你的果子怎麼這麼厲害?」黃大低聲問他。
小太子的情況很特殊,是由果子直接變成的人,沒有修煉沒有吸收天地靈氣,他這種都不是純妖怪,按理說應該比一般的妖怪要弱一些。但是小太子完全不按理出牌。那些妖邪從深淵來的,他們這些修煉了幾十上百年的都沒法子對付,小太子一上手就直接把那些妖邪的元神捏散了。這簡直就是大妖怪級別的了啊。
林宴一臉懵,他也不知道啊,他也想知道是怎麼回事。
「你結果子的時候不是加了一樣東西嗎?會不會和那個東西有關?」小黃雀突然想起來,跳到他肩膀上嘰喳說道。
塗二好奇地問:「你加了什麼東西?」
「……一滴血。」林宴抿抿唇,說道。
「血?」阿蛛幾人面面相覷,「什麼血?」
「人類的血……」林宴道,容遠的……一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