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降,銀白的月光從天上傾瀉而下,朦朦朧朧的月亮像是蓬鬆的棉花糖,映照著滿天的星辰。
陸之延把於恬送到寢室樓下,摸摸她的腦袋,讓她快點進去洗澡睡覺,就獨自一人回了男生宿舍。
算起來,他也有兩三個星期不在寢室住了,陸之延拿鑰匙,一推開大門,就聽見陳醉又驚又喜嘻嘻哈哈的聲音從室內愕然傳來:「臥槽!!!!!兄弟們兄弟們,你們猜我剛剛匹配到誰啦???」
「誰啊?」陳醉在寢室大驚小怪慣了,其他兩位舍友也沒放在眼裡,敷衍地問。
「Pluto!!!Pluto!!!!P神啊!!!!我操,吃雞大神啊,我居然跟Pluto組隊了好緊張好緊張。」
舍友1興奮地轉過臉來,再問了一遍:「什麼?你是說那個那個微博上好幾百萬粉絲,前陣子還拿了個冠軍的P神?」
陳醉:「對對對對對。」
陳醉一轉眼,就看見陸之延進門,「咦」一聲:「老大回來了,這次又回來拿什麼東西啊?」
舍友2掃了眼慢騰騰走進來的陸之延,把自己在地上亂放的襪子撿起來,走去陳醉那一桌圍觀:「快快快!!!打開直播,看看P神是不是在直播,你可能已經上直播間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說不定還在直播廣場首頁掛著呢。」
果不其然,陳醉一打開P神進駐的直播網站,當前熱度指數最高的直播間就是他,寫著[今天心情不錯,瞎幾把玩玩]的直播間在首頁明晃晃地掛著。
陸之延隨意瞄了眼陳醉電腦的界面,剛好看見直播間右下角的小方框內,一個穿著黑色薄衛衣的清瘦男人姿勢慵懶地歪在電競椅上,手指搭著鍵盤滑鼠,指節修長好看,操作一流。
陳醉舔了舔嘴角,遊戲的畫面已經變成了一架飛機,他聽著P神的指示,跟著跳了下去,直接去了最密集繁榮的地方剛槍。
寢室里的尖叫聲此起彼伏,陸之延自動屏蔽了這些聲音,走去自己的桌面,把上面亂放的涼茶包、茶杯、和課本,一股腦用個袋子裝好,扔去陳醉的桌面上。
「哎哎哎哎哎!!!老大老大,你別擋著我啊,你突然收拾桌面幹嘛?平時我亂放東西你都不管我的。」
陸之延沒理他,轉身在自己衣柜上找了套換洗的衣物出來,準備進浴室洗澡。
舍友1像發現了新大陸似的回頭看了他一眼:「老大,你今晚在這兒睡啊?」
陸之延淡淡地嗯了聲。
「臥槽!!!」陳醉低罵了一句,自己的角色死了,一轉身看見陸之延進了浴室淋浴,嘩啦啦的流水聲從內里傳來,忽而想起很久以前寢室三人就在謀劃的事兒。
靈光乍現。
「噯,震爺,你那天不是專門買了個『大蠍子』回來嗎?正好,有人來給你試試逼真度。」陳醉沖被叫震爺的人挑了挑眉,隨後,視線飄向陽台浴室的方向,遞了個意味深長的笑容給他。
震爺雙眼一亮,嘿嘿笑兩聲,立馬去自己的衣櫃把一條大蠍子拿出來,扔上老大的床。
陸之延洗完澡從浴室出來,正好有一個電話打了進來,他一手握著手機,另只手扯著浴巾有一下沒一下地擦著頭髮。身下松松垮垮地套了條黑色長褲,褲袋一如既往地沒系,上半身裸。露著,男人結實有力的肌肉暴露在空氣中。
室內太吵,陸之延去陽台談完事兒,隨手打開微信,掃見通訊錄新朋友那兒有個紅色標著「1」的小圓點,點進去,一貫的打招呼方式接壤而來——
【嗨,你好。我是范瀅,可以交個朋友嗎?】【嗨,你好。我是陸嫣的朋友,有些問題想請教你。可以認識一下嗎?】【嗨,你好。你是沒看見我發送的好友請求嗎?能不能點一下通過,我是真的有事要找你。】。……
陸之延揉了揉額角,他是真的想不明白,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孜孜不倦的人,天天把時間浪費在一個根本不可能的人身上。
也不知道過了幾秒,手機「嗡——」震動一下,於恬臨睡前又發來消息:【學長,你有好一點的背單詞方法嗎?我一直背不住,好難受。[小白兔自閉]】陸之延看著那蠢萌蠢萌的小白兔表情包,抿起嘴唇,實在憋不住,歪頭笑了起來。
仿佛於恬就站在他的面前瞪著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燦然一笑,如天上鋪滿星辰的夜空,碎芒瑩瑩,甚至要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好看。
突然之間,他就有點感慨,幸好自己喜歡的人也在努力地朝他走來。
或許,他這輩子最大的運氣都堆積在了那個愛哭又愛笑的小姑娘身上。
陸之延上床,隨意抖了抖被子,重新抓起手機,給於恬回復過去:【怎麼還沒睡?你還在複習啊?】於恬:【學長,我好緊張。TvT】
陸之延憋不住了:【你緊張什麼啊?不是還有將近兩個星期的時間才考試?】於恬:【可是,那些單詞我一直都記不熟,語法也不是很懂。】陸之延隨口一猜:【小孩,你上課不聽課嗎?上課幹嘛呢?在跟班裡哪個帥哥聊天啊?】於恬:【我沒有聊天。】
過了一會兒,她似乎覺得這句話太假,就算是學霸也不能保證自己上課沒聊過天吧。
於是,於恬又補充一句:【我沒有跟帥哥聊天,真沒有!】lzy:【行,哥哥相信你。】
陸之延突然就真像個大哥哥一樣,開始關心起於恬的成績:【那上學期期末考,考了多少分啊?】於恬:【我不想說。[小白兔哼]】
陸之延:「……」
如果有機會,陸之延真的很想打邵奇一頓,這表情包到底毒瘤了多少人。
lzy:【是考得太差了?所以,不想告訴哥哥?】於恬:【對。】
lzy:【哥哥又不會笑你,只是想了解一下情況而已。】lzy:【我們小甜寶到底是有多差,才這麼不好意思啊?】陸之延微略猜測了一下:【不會是倒數吧?】於恬為了保住顏面,即刻反駁:【那也沒有那麼差。】然而,內心想的是,我要是告訴你我全系第一,你還會教我嗎?
lzy:【行吧,下周末你回家一趟,哥哥給你補個習怎麼樣?】lzy:【哥哥來教我們甜寶法語,這次不能讓甜寶再倒數了。】於恬皺了皺眉,想發【我真沒有倒數。】,但想了一想,還是算了,反正被他認為自己倒數貌似也不是什麼壞事。
甚至,她覺得自己這次裝可憐,裝得還挺成功的,也從他身上討到了一點兒好處。
就是現在距離下一個周末還很遠,接下來的日子,她除了教室宿舍飯堂圖書館排練室四處跑,還要掰著指頭去算,到底剩下幾天才到周末。
晚上,陳醉最後一個熄燈上床,他從洗手間解決完出來,順著欄杆爬上床板,掀開被子,坐進去。
先拿起手機,調一個明天要上課的鬧鐘,隨後活動活動了一下頸椎,正準備躺下,舒舒服服地睡過去。
驟然發現自己的蚊帳頂部,爬著一隻體型不大不小的蟲類動物,頓時被嚇得七魂出竅,尖叫聲貫穿耳膜——
「震爺,我操。你大爺!!!我讓你嚇老大,你扔我蚊帳上幹嘛!!!???」
睡對面床的震爺稀里糊塗地咦了一聲:「奇怪,我明明扔老大床上了啊?怎麼會在你那兒?」
陳醉根本不信他的鬼話,用手把那隻假蠍子拍下床,威脅道:「你明天死定了!我不弄死你?」
周一,於恬照常早起,去教室上課。
這些日子,她中午都不午休了,直接抱著書去圖書館複習法語。
晚上的時間,不是在話劇社排練話劇,就是去[Mini'sCake]兼職,或者學做蛋糕。
算起來,慕漓也教了她數十種蛋糕的做法。現在於恬甚至能用自己的想法創新一下,設計糕品。
於恬對烘焙還挺有興趣的,一開始是覺得這些五顏六色、奇形怪狀的甜品蛋糕特別好看,外形漂亮得一下子就擊中了自己的少女心,後來親手做了,設計了一些蛋糕的形狀給別人看,得到了稱讚,都覺得成就感滿滿。
以至於,越來越喜歡,直至愛上。
周五傍晚,於恬背著書包,坐在明大生活區的公交車站裡,突然接到來自父親大人於之初的電話:「寶貝,寶貝?」
於恬:「怎麼了?」
「寶貝,對不起啊。」於之初特抱歉地說,「本來這個周末你回家,媽媽說會給你煲湯補一補身體的。但是因為媽媽家鄉那邊臨時出了點兒事情,所以爸爸媽媽都要趕回去一趟,周末就不在家了。畢竟你也快考試了嘛,你也別回去了,不然你自己一個人在家,爸爸也不放心,在學校好好看看書,下個周末爸爸媽媽再補償你,知道了嗎?」
於恬眨了眨眼,哦一聲,細細軟軟地說:「可我還是想回家。」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聽話呢?」於之初語氣帶了點兒怒意,但也不好說什麼,畢竟是自己失約在先,「爸爸只是給個建議你,你要是真想回去,也行吧。但是自己要注意安全,晚上記得鎖門,天然氣用完記得關好。」
公交車來了,於恬上前兩步,刷卡上車,不耐地說:「爸,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幹嘛老擔心這個那個的呀?」
「行了行了,你自己注意一下就行了。我還有事,先不跟你說了。」
於恬:「拜拜。」
於恬在公交車後排坐下,舒了口氣,本來她還在擔心桃花眼學長就住她家對面,她該怎麼避開於之初的監視去找學長給她補習法語啊,而且萬一被於之初撞見她和學長在一起,該怎麼說明這個情況。
現在,所有的問題迎刃而解,像是心中一個重重的大石頭落了地,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
陸之延周五下午沒課也不用上班,睡了幾個小時的午覺,他朦朦朧朧地從臥室里醒來,伸手撓了撓細碎凌亂的黑髮,去浴室洗了把臉。
撩開窗簾,望了眼窗外還算明亮的天,太陽在西邊烈烈地照著,速度極緩地一點一點開始往下墜,橘紅的夕陽將半個小區染成了金黃色,光暈耀眼,卻格外暖人。
突然,腿邊有個金黃色的龐然大物跑過來,拱著他長褲的褲邊,嗚嗚叫。
金毛似乎是肚子餓了,或者是在家被悶久了,特別想出去看看外面的風景,兩隻毛絨絨的大爪子攀上窗戶的戶台,晃著尾巴,瞄了外頭的景色,沖陸之延叫。
「汪!汪!」
「行了行了,知道了。」陸之延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大金毛趁機在他手心上蹭了蹭,尾巴晃得更厲害了。
陸之延走開,踏進臥室換衣服,它卻像突然被人拋棄了似的,墊著這隻大爪子趴在地上,委屈地叫著,喉嚨里發出輕輕的嗚咽聲。
五分鐘後。
陸之延換了身運動服敞腿走出來,清秀修長的手腕乾乾淨淨,銀色腕錶被他摘落,整個人從上到下乾淨利落透頂,多了股隨意感,但比往日更精神,模樣出眾。
帶著清清爽爽的少年氣息。
金毛看見他這副打扮,興奮地站起來,伸了個懶腰,一邊甩尾巴,一邊順從地讓男人給他套狗圈。
隨後,公寓的大門一開,金毛乖乖巧巧地跟著陸之延進電梯,下了地面。
於恬回到小區看到的場景就是,桃花眼學長穿著一身她從未見過乾淨利落到帥氣的運動服,一邊遛狗,一邊繞著小區在跑步。
他胸膛不斷起伏,汗珠順著細碎的黑髮,一顆一顆滑過臉頰,淌進精緻的鎖骨窩處。
於恬背著書包,嘴裡含著一顆軟糖,看得發懵了,她咽了咽口水,上前幾步喊他一聲:「學長!學長!」
「……」沒人搭理。
「陸之延!!!」
於恬明顯地看見他腳步變慢了起來,她提高音量又大喊一遍:「陸之延!!!!」
男人還在跑,只是速度沒剛剛那麼快。
於恬跺了跺腳,咬著唇,感覺有些泄氣。
他聽到了!
他肯定聽到了!!!
但就是故意不理她。
於恬感覺自己沒面子極了,在大街上像個青蛙一樣大吼對方的名字,而那個人卻毫無反應。
她在心裡咒罵了他上千遍。
靈機一動,換了個稱呼,綿柔的嗓音再吼了一次——
「哥哥。」
這次音量明顯沒前面幾次大,但男人停下了腳步,牽著腿邊一隻毛絨絨的大狗,懶懶散散地朝她走來。
果然……這男的簡直腹黑到無底線。
於恬默默翻了個大白眼。
陸之延站在她的面前,桃花眼低垂,聲音帶著笑說:「小孩,這麼早就放學回家啦?」
於恬垂著腦袋,看了眼腳尖,低罵一句:「老、男、人!」
「什……麼?」陸之延以為自己聽錯,傾身看她一眼,碰了碰少女的挺翹的鼻尖,悻悻地嘟囔,「你又在說哥哥壞話?」
「我沒有!」於恬抬起小腦袋看著他,嘴角牽出一縷假笑,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哥哥你這麼好看,甜寶喜歡都來不及。」
陸之延毫無意外地被她取悅了,偏頭笑了笑,彎腰手掌撐著膝蓋,平視著她,捏捏她的小臉,散漫地說:「這嘴還挺甜,哥哥挺喜歡的。就是不知道對別的男生是不是也這樣?」
他一湊近,於恬就看清了他整個清晰的面容,凌亂低垂的碎發被汗水打濕,整張臉有些微微的發燙,卻帶著冷硬。
他運動衫的領子低垂,隱隱約約能看到裡面引人遐想的肌肉線條和暴露在空氣中精緻的鎖骨。
從未見過陸之延這個樣子的於恬深吸了一口氣,緩了好一陣子,強迫自己不要看他,眼神飄去別的方向。
才聲音壓得特低,盯著腳尖,溫吞吞地說:「哥哥你好自卑哦,怎麼這麼不自信?」
陸之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