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說是書,不過也薄薄的幾張紙,毫米厚。
封面乾乾淨淨,只用了透明文件夾包裹著。
什麼愛情劇本?
她和傅斯珩之間還能有劇本?還是個愛情故事?
拍鬼片呢?
安歌的視線從傅斯珩身上重新移到魏舟身上,以期魏舟作為傅斯珩的助理能多蹦幾個字出來,哪知這人只拿著文件,嘴巴閉得緊緊的,臉上維持著恰到好處的笑。
茫然了片刻,安歌伸手從魏舟手上接過了那薄薄的幾張紙。
見安歌接了劇本,魏舟下意識緩了口氣,挺直了腰杆子,立在傅斯珩身旁,眼觀鼻鼻觀心,盡力降低自己存在感。
清風吹皺了一池湖水,水面波光粼粼。
安歌翻開了第一頁。
雪白的a4紙,宋體四號字,黑色。
第一幕的標題則是黑體加粗的《初遇》。
上面這樣寫道:法國巴黎,晚十點多,濃重的夜色絲毫不掩這座浪漫之都的喧囂。隨著巴黎春夏時裝周拉開序幕,秀場外隨處可見的各式美人們。
連軸轉了三天,正處於極度疲勞狀態的傅斯珩結束工作準備回酒店休憩。
黑色的商務車緩緩駛過盤旋著白鴿的廣場,廣場中央餵白鴿的女人一身呢子薄風衣,黑色的髮絲被風揚起稍許,一張未施粉黛的臉乾淨又明麗。
隔著車窗,傅斯珩驚鴻一瞥,三日來的煩悶一掃而空,稍稍提了點精神。
商務車很快駛過廣場,那個來自古老的東方國家的小美人消失在視野中,這又讓傅斯珩微微抿起了好看的唇。
心裡漾開了絲漣漪,漣漪一圈一圈暈開。
第一幕看完,安歌滿腦子黑人問號,覷了眼傅斯珩,實在不能把眼前這位人同這白皮書里驚鴻一瞥就能將煩悶一掃而空的人聯繫在一起。
看她就能將疲憊一掃而空?
那還睡什麼覺啊。
帶著「這瞎寫的什麼玩意的」心情,安歌隨手往後翻了翻。
第二幕便是《再見》。
傅斯珩百忙之中抽空賞臉出席了某奢侈品牌的發布會。在秀場上再次遇見了那個驚鴻一瞥的小美人,小美人一襲黑色長裙,掐得腰肢勻細,連走t台扭出的裙花都烙印在了傅斯珩心底。
秀後,小美人受邀參加品牌的晚會。在法國大皇宮內,兩人隔著道台階迎來了第一次的目光碰觸。
那一剎,星辰皆失色。
兩人香檳杯碰到一起時出去的清脆的一聲響,拉開了那個呼風喚雨的男人蓄謀已經的追妻序幕。
翻開新的一頁,則是某個狗男人的108式花式追妻,從巴黎秀場追到米蘭秀場,一天一捧開得極艷的黛安娜玫瑰,小美人出道至今拍過所有的平面雜誌傅斯珩都收集了個全套,且每一本都買了至少10000本以上,這些雜誌遍布傅斯珩名下大大小小的豪宅。
安歌看得目瞪口呆。
最讓她難以接受的不是這根本不存在的花式追妻108式,而是這破白皮書上還寫了章叫《升華》的東西。
她和傅斯珩深入接觸後,兩人開始了同居生活。
傅斯珩怕影響她的工作發展,方方面面考慮的十分周全,保密工作做得十分出色。
在朝夕相處之中,她也越來越依賴、越來越愛傅斯珩。在傅斯珩因為工作過於忙碌而身體吃不消的時候,親自在床前衣不解帶、不眠不休的照顧,讓看似強大無所不能實則缺愛的男人感受到了家一般的溫暖。
遂感情升華。
回國後許久不見,兩人在酒店情難自禁、一夜纏綿,翻雲覆雨。
直至天光大亮。
隨後的劇本她就熟悉多了,因為她本人在國內知名度不高,亦不是娛樂圈人士。
於是,某不知名十八線無良媒體誤打誤撞蹲到了這條爆炸新聞,以為她是什麼三十八線小花,一桿子捅到了網上。
她和傅斯珩的戀情曝光。
「……」捏著白皮書頁邊緣,安歌視線又落到了一旁想裝透明人的魏舟身上。
這踏馬是什麼感人肺腑、驚天動地、三俗狗血的愛情故事???
能寫出這種東西的真是個神人。
還缺愛?
他勾勾手指頭、隨手遞張卡,立馬有人能讓他感受到如母親般的關懷與呵護。
還缺愛,缺心眼差不多。
「啪」的一下合上白皮書,安歌已經重新調整好了面部表情,像是藏了把小鉤子的眼睛彎起,拉長的眼尾挑開:「這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是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魏助理親自操刀的?」
聲音聽不出絲毫異樣。
被點到名的魏舟上前一步:「安小姐客氣了。這劇本是請晉江文學城的大神作者花了三天三夜時間趕工出來的。這位作者以寫甜文著名,文風幽默風趣中又帶著點深度,目前不少影視方都想與她合作……」
魏舟還在說。
安歌又看向傅斯珩,發現這人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置身事外,仿佛這缺愛又瘋狂花式108式追妻的男主角不是他。
安歌當下不樂意了。
大拇指和食指捏著那白皮書掂了掂,安歌唔了一聲:「你缺愛?」
正在滔滔不絕的魏舟停了下來,飛速扭頭看了眼自家老闆,隨後立正稍息站好。
周遭一時安靜下來。
傅斯珩眼皮子撩了下,沒接安歌的挑釁。
這劇本怎麼寫,他沒興趣知道。
思及目的,傅斯珩不打算再浪費時間,直切重點:「和我結婚。」
安歌掂白皮書的手一頓。
這又是什麼三俗狗血的劇本?
神經病啊。
就在安歌氣得要將白皮書往傅斯珩那張臉上拍的時候,傅斯珩又接了句:「安小姐,意下如何。」
「安小姐意下不如何。」
誰要跟你結婚啊?誰結婚誰是狗。
大不了被老安頭訓脫層皮,以後在家低調點,再收穫一筐黑粉唄。
想到那些黑粉,安歌覺得自己現在就是個快要燒開的茶水壺,那壺蓋子已經快要頂不住裡面的熱氣了,下一秒就要往外噴了。
噴了,第一個要燙的就是傅斯珩。
傅斯珩倒也沒什麼意外,連表情都沒變:「這件事,的確是我的疏忽,給安小姐造成了麻煩。」
「安小姐意下不如何,我也不做強人所難之事。聽聞安老先生對愛女要求頗為嚴格,家門規矩甚重,發生這樣的事,理所應到由我解決。日後,安小姐可找個合適的時間,對安老先生說你我之間相處後性格不合,已經分手。我想安老先生會理解的。」
安歌一愣。
鬧哪出?
按傅斯珩說的,這件事的確可以這樣解決。男女朋友正常交往後因性格不合而分手,再正常不過,她的名聲也可以保住。
但是……這話怎麼聽著她像個渣女?活生生拋棄了傅斯珩一樣?沒了利用價值再一腳踹開?
她多渣啊。
眼前這狗男人多可憐啊。
魏舟聽了都覺得他們老闆太有男人擔當了。
男人,就該這樣,具有紳士風度!
快要被熱水蒸氣頂開的茶水壺蓋兒被人揭開,「呼啦」一下,一盆滿滿的冰塊倒進了茶水壺裡,沸騰的水迅速降下溫度,壺蓋重新被人蓋上。
熱水混著冰塊,咕嘟咕嘟地煮著。
那點兒熱氣再也頂不出來。
只能硬生生憋著、悶著。
安歌現在就是這個感覺。
被傅斯珩擺了一道,怎麼說也不是。
好人都讓他當了,他出錢又出力,忙前又忙後地解決問題,安撫她的家人連日後分手都讓她先提,他做被拋棄的那方,讓她一個人獨自美麗。
多懂事哦。
她應該謝謝他,對他感恩戴德。
憋了一會,安歌捏著白皮書,吁出了口氣:「我能知道傅先生為什麼一定要選擇結婚這種方式嗎?」
「家庭原因。」傅斯珩回答得相當言簡意賅,約等於沒有回答。
安歌自我理解了一下,自動帶入了她們家那個對待感情問題極其雙標的老安頭。
曾幾何時,老安頭不止一次教育過她,女孩子一定要自愛,男人都是大豬蹄子,談個戀愛拉拉小手親親小嘴可以,拉燈的事不可以做。
但在他的書中,那就又是一個樣兒了。
「不方便用正常交往後性格不合分手這種理由嗎?」
「不方便。安小姐意然下不如何,具體原因不便告知。」
一旁當了許久隱形人的魏舟適時地插話:「安小姐可以再考慮一下,只是領個證而已。況且這本身就是一件雙贏的事,安小姐可以拿更好的資源,安老先生那邊也有個更完美的交代。日後安小姐有需要,如遇良人,同樣可以再離……」
魏舟還在一個一個地列這婚的好處,條件說的天花亂墜,簡直是天上有地下無。
日光烈了點。
安歌單手支在臉頰邊,看著宛如高嶺之花般的傅斯珩,一時起了調戲的心思:「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
繼「你缺愛?」之後的第二句雷言,驚得魏舟再次成功地閉上了嘴巴。
湖邊小風陣陣,不燥不熱。
日光正好。
安歌像只透著狡黠的小狐狸,她伸出了軟綿綿的小爪子試探了下。
一片詭異的安靜中,安歌聽見一聲似嗤笑的聲音。
很短。
不到一秒。
那個高高在上沒有半點兒人情冷暖的男人終於有了點生氣,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他的看向安歌的眼睛裡帶著玩味。
他說:「那我可能得帶八十層濾鏡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