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薇看向蔣寧,她沒有哭,眼底也沒有什麼波動,她從裙側的小口袋掏出一張卡,放在桌子上,靜靜刷碗。
「我愛於然,是我巴著他的。」
「你這孩子,這話說的...」
「他講他也愛我,我信他。是我自私,我時薇不是想要搶占我父親的功勞,我就是單純地想和他在一起。」時薇點點那張銀行卡,「這是我工作攢下來的錢,於然他不會要,但是給您,也當是還給他了,他給我花了不少錢,我覺得沒太大必要,我家裡也不是窮得揭不開鍋。」
「薇薇,我不是這個意思。怎麼能要你的錢呢?」蔣寧有些心虛,「你要是喜歡於然,也行,但是於然畢竟不是什麼物件...」
「他講不要我了我絕對會撒手。」時薇垂著眼睛,眼底血絲遍布,「但是他沒說,我就不會放手,他是我的人,我跟他結婚了,他就是我的。不管您怎麼講,我都不會放開,所以請別再提我爸爸,我們時家真的不欠你們的。」
能不能別再提我的爸爸。
只有你蔣寧,從來不知道感謝他。
時薇放下碗,擺放好,解開圍裙,沒等蔣寧講話,就走出廚房。
沈楠很會活躍氣氛,客廳里還能聽到她的笑聲,刺得時薇耳朵疼。她望向於然,於然並沒有保持著作為主人的禮節,招呼沒打便走了過去。
反倒是一直沉著臉的趙蓉攔下他,「於然啊,夜路難走,我們娘倆先回家,省得太晚。」
「我去拿車。」
趙蓉也沒再說,就拿起衣服,跟於威道:「我們先走了啊。」
於威站起來送,趙蓉也沒答應,用天氣冷搪塞了,披上衣服打開了門。
時薇穿好大衣,往外面走,就聽到趙蓉講,「蔣寧在廚房裡跟你說什麼了?」
時薇咬著嘴唇,都快咬出血。
「蔣寧看不上咱們時家,你爸在的時候,咱們家的企業比他們大得多,這房子都有他出的錢。於然上學你爸也沒少照顧,到了北市讀舞蹈附中,平時都住在你爸公司安排的房子裡,最好的房...」
她明白趙蓉是什麼意思。
時川走了,他的妻子和女兒都成了神經病。
趙蓉恨死了於家,要不是時川折回去救他們倆夫妻,他也不會被大火困住,更不會死。她這麼折磨時薇,讓她趕緊嫁進去,就是想讓時薇在他們眼前晃,時時刻刻提醒他們時川為了他們做了多少。
她聽過所謂的父母愛情,趙蓉和時川青梅竹馬,這一生從未有過別人。所以時川去世,趙蓉也從沒想過改嫁。
趙蓉愛他的丈夫,有時甚至超過愛她的兒女。
時薇不怪她,她也不怪任何人。
她覺得胃很難受,胃酸上涌,吃下的東西順著食道返回口腔,燒了一路。時薇一手捂著肚子,一手忍不住去捂嘴。
她不想吐。
不想變得弱不經風。
她還是想做那個最強的人。
胃在抽搐蜷縮,時薇彎著腰,鼻子裡一股酸味和血味,趙蓉察覺到她的異樣,剛想講什麼,血就順著她的手流了下來。
這種腥味引得她忍不住開始嘔吐。
趙蓉不知道她是因為精神上的壓力,扶著她,「薇薇...你懷孕了?」
時薇說不出來的苦,膽汁破裂一樣。
「啊?你跟媽說,你怎麼回事?」趙蓉也有些慌了,看著血摻雜著沒有消化完的污穢,聲音都有些發抖。
「我沒懷孕。」時薇的聲帶都被燒了一樣,一字一頓的說,「他根本沒有...」
他根本沒有對她做那些事。
他一直都尊重她的想法,支持她,她還沒準備好的事,他從來沒逼過她。
時至今日,只有於然是一心一意地在用全部疼她。
難道她就沒有資格貼著這樣一個人,過著幸福的生活嗎?
時薇的胳膊重新被人攬過來,在她察覺到是於然來了,開始不安地閃躲。
她太狼狽了。
「沒事,哥哥在呢。」於然心疼的給她擦嘴,可鼻子仍是不斷的出血,他只好跟趙蓉道,「我們先進屋。」
「不要。」時薇拉著他的袖口,「哥哥,我想回家...」
於然的車裡有水,他把她攔腰抱起來,放到車內,用紙巾給她擦拭乾淨,才讓她用水漱口洗手。
時薇的大衣上都是髒東西,她脫下來丟到車外,縮成一團。
「姨,先開到醫院,常河市區診所是私立的。」距離最近,於然也跟他們熟悉。
他拉著時薇的胳膊,血又流了出來,於然給她擦著,嘴裡還是道歉,「對不起。」
時薇搖搖頭,她用衛生紙堵在鼻子裡,又喝了一口水。於然把她抱在懷裡,小心地好像她是什麼易碎品。
時薇的心平靜了許多。因為強行憋著淚,眼睛已經是血紅遍布,她揉揉眼,靠著他的胸口,啞了喉嚨,「沒弄到你身上吧?」
「別想那個了。」於然給她打理好頭髮,「睡吧,一會就到了。」
時薇感到了久違的安穩。
她握著於然的手指,頭腦昏沉,真的睡著了。
於然吻著她的額頭,把衣服脫下來裹著她,生怕她凍著。
但時薇還是發燒了。
她躺在醫院輸了兩天的液,在這期間,除了於然,沒讓別人過來。
於然也沒有回家,這張床足夠大,他就摟著她,哄著她,一步也不離開。
她最擅長的就是逃避,這是她的慣用伎倆,封閉在一個屋子裡,不去見人,不去講話,就什麼事都沒有了。
第三天是於然的生日,時薇訂了蛋糕,是於然喜歡的簡約樣式,也不太甜,水果和蛋糕坯要比奶油多一些。
時薇覺得抱歉,她歪著小腦袋看他,小貓一樣咪咪叫,「我都訂好酒店了,還有牛排,可是這回去不成了,都是我不爭氣。」
「你哪裡不爭氣。你已經很厲害了。」於然吃著蛋糕,因為時薇目前只能吃流食,所以只訂了他一個人的量。
她有些流口水。
於然就蘸了一些奶油,讓她舔舔,算是解饞。
「哥哥喜歡嗎?」
「喜歡。」於然很快就都吃光了,用行動表示喜歡。
他動作優雅,擦嘴都像王子。
「你好帥啊。」她突然說。
於然失笑,「我看你快好了,明天咱們就出院。」
「可以呀。」時薇白著一張臉,嘴唇毫無血色,卻還盡力地輕鬆。
於然撫著她的發,握住她因為輸液而冰冷的手,輕聲道:「不會再有以後了。」
不管怎麼樣,他不會再帶時薇回去過年。
他盡他的孝,時薇放在哪裡都不會再讓她來常市。
時薇癟癟嘴,眼眶的眼淚打轉,「我真的好差勁,我怎麼這麼差勁。」
她怎麼這種破事都挺不過來。
於然摟著她,溫聲安慰著,時薇這才安定下來。
他說,「哥哥知道你難受,我們回去北市看醫生。等這回出院,帶你去北海道去看雪,乾乾淨淨的,好不好?」
時薇嗚嗚地答應了。
他一直覺得,那個時候要是強行讓時薇去進行心理輔導,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樣。
於然很清楚,時薇經常的嘔吐,有一半是心病。
她壓力太大了。
自己又好強,弄成這樣,他最難受。
於然哄著,時薇就又睡過去。
第四天時薇坐不住了,開始好好吃飯,也同意讓趙蓉過來探望,趙蓉已經跟醫生了解到了時薇的病情,坐在她旁邊,沒有講話,臨走頭才說,是媽媽做錯了。
趙蓉沒有回頭,時薇也不想去拽著她。
原來的趙蓉早就跟著時川一起死了。
她已經是個徹頭徹尾的未亡人,時薇不想去要求她什麼。
第五天時薇恢復良好,準備出院。
還不能吃油膩葷腥,她出去也玩不痛快,但她請求於然帶著她出國,既是想散散心,也是因為《盛世》即將開機,她再頹廢下去,玩的日子只能越來越少。
時薇還挺喜歡冬天的。
於然也知道,他訂好飛機票,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風颳的臉疼,她穿好頂級裝備,裹得像個小熊,站在海邊看著漂浮的浮冰,就這樣看了很久。
於然都覺得被風吹得眼睛發澀,擋著風口,讓時薇靠著他看,時薇仰頭索吻,於然也沒拒絕。
真的很冷。
小東西凍得嘴唇直抖。她含著於然的下唇,吻得認真。
等她看夠了,於然才摟著她的脖子把她帶回酒店。
店裡有單獨的溫泉,可惜一個屋子裡只有一個。時薇脫下羽絨服,等開始脫裡面的衣服的時候,她躲到了屏風後面。
外面開始下雪,過來便消融了。
她穿著浴衣,總覺得不能這樣泡,又轉回去,換成浴巾,裹在胸前,小心地邁入。
於然早就在裡面了。
店家貼心的送來清酒、和果子等消遣的吃食,於然抿著酒,問她,「你離那麼遠做什麼?」
溫泉池不小,她坐在於然的對面,聞言只好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
於然的胳膊搭在她身後,省著讓她靠著石頭。
她真的很喜歡他。
就這樣溫柔體貼的男人,時薇沒出息的想,要是自己有萬貫家產,天下江山,只要他想要,她就給。
很可惜時薇沒有。
她貼著他胳膊上的肌肉,仰頭看他,於然抿了清酒,放在她嘴邊,時薇想去舔一口,嘴還沒張開,他便拿走了。
時薇被熱氣蒸騰過的小臉紅撲撲的,委屈地望著他。
於然又用甜品勾她,時薇只能舔一舔,吃不得,不然燒心胃疼,又得難受一天。
枉她剛才還想給他萬貫家產千里江山呢。
這個男的真的壞。
時薇氣鼓鼓地想,她的後背蹭到石頭,別好的浴巾有些鬆動,她沒在意,一心想站起來,那浴巾就應聲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