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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頓飯吃的也算是波瀾不驚,徐來一貫的悶頭吃飯,對面的霍岩宗跟徐承運倒是頗有話題可聊,偶爾到她這兒,嗯聲敷衍一句。
這頓飯也是有史以來吃的最久的一次,足足吃了一個來小時。
徐來吃完了坐在一旁刷手機玩,看到了微博上的新聞,渝江某正在施工的商業樓盤大火,並且,造成整體架構垮塌,有建築工人被困被埋。
她的眉頭幾不可察的蹙了蹙,又是大火又是垮塌的,看來這豆腐渣工程得就此被曝光了,後續恐怕有的麻煩。
再往下滑,是附近網友傳上來的照片,點開一看,墨藍橙色的消防員們都在往危樓里沖,火光映紅了半邊天,像是點綴了一抹最亮麗的色彩。
然後,下一張是坐在一旁待命的搜救犬們,她一眼就看到了平安,卻沒有看到平安身邊本應該牽著它的靳時川。
再下一張,她看到了靳時川,還是他一人的大特色,臉比較模糊,但是能看清他的認真,他扶著一個工人從危樓里走了出來,自己的氧氣罩在被救者的臉上。
點開,看看下面的評論,毋庸置疑迷妹很多,什麼為消防員哥哥打call,消防員戰士666,消防員戰士安全第一,最美逆行者加油……等等。
這是半個小時前上傳的,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徐承運和霍岩宗兩人一前一後的放下筷子,徐來放下手機站起身來開始收拾,「你們繼續聊,我洗碗。」
「我幫你。」霍岩宗說著也著手收拾起來,倒是跟他的形象頗有些格格不入。
「不用了,沒幾個碗和盤子。」徐來說完就隨意的把霍岩宗手裡的盤子奪了過來,摞好轉身往廚房走去。
徐承運看得出來霍岩宗跟徐來之間的生疏和客氣,但是並不知道這中間的因由,以為是上一次說的跟霍家的婚事讓徐來對霍岩宗敬而遠之。
「隨她吧。」徐承運對霍岩宗說道。
霍岩宗縱使在商界翻雲覆雨,可在長輩面前卻依然謙遜,笑了笑,坐了下來。
徐來洗了碗走出來,直接對霍岩宗說:「岩宗哥,你送我回去吧,剛好有點兒事兒跟你說。」
這是她洗碗時決定下來的,他們現在這種狀態非常不好,說清楚,快刀斬亂麻,如果還能當兄妹的話就是最好的局面,如果不能那就少來往吧。
「好。」霍岩宗點頭,看向徐承運,「徐叔,我送來來回去,您放心。」
「岩宗,你稍等一下,我跟徐來有兩句話要說。」徐承運對霍岩宗總是和顏悅色,那種喜歡溢於言表。
「沒事兒,你們先聊。」
進了書房,徐承運坐在太師椅上看向書桌對面的徐來,從抽屜里摸出一張照片擺在書桌上,「你上次跟我說有喜歡的人了,原來是個消防員。」
「是。」徐來看向照片,是靳時川的軍官照。
「我沒有門第之見,也沒有職業偏見,只不過你是我女兒,你找個干消防的我就要管。」徐承運頓了頓,「所以,這事兒我不同意。」
徐來笑了一下,這才慢慢開口,「您不同意的原因怕是因為您已經把霍岩宗先入為主了,其他人都入不了您的法眼,我找誰您都看不上。」
果然是父女,這話倒是說到了點子上,徐承運不否認,「你說的沒錯,在我看來岩宗各方面都好,我找不到還有比他更好的。」
「那是您的看法,在我看來我喜歡的人哪兒哪兒都好,比霍岩宗強一千倍一萬倍。」徐來最聽不得誰說靳時川的不好,誰說都不行,他在她心目中已經好到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地步。
「徐來,這是你的婚姻大事。」徐承運其實很少用這麼堅定的語氣跟徐來說話,「我就一句話,跟他斷了。」
徐來冷冷一笑,「斷不了,我認定他了。」
「你……」徐承運拍案而起。
「十年前如果不是他。」徐來站起身來,看向徐承運,一字一句的說:「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徐承運知道徐來說的十年前指的是什麼,那些過往被刻意埋葬的記憶又紛飛而起,他望著徐來轉身開門的背影,語氣輕了不少,「如果是報恩,有很多方法。」
徐來擰門把手的手按在上面沒動,人也沒回頭,那澄澈的嗓音里夾雜著義無反顧的篤定,「不,我愛他。」
右手用力朝下,門被拉開,徐來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半響,徐承運才從那句話里回過神來,拉開抽屜拿出一個相框,相框裡的女人溫婉而美麗,他望著她驀地失笑,「當年你也是這麼決絕,可結果呢?」
徐來跟霍岩宗走出家門後,她才斟酌著開了口:「那晚你喝醉了,我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你還是我最敬重的哥哥。」
一道風揚起了她的發梢,光影下兩人的影子卻被緩緩拉伸開來,久久的沉默,好像連樹葉都不捨得落下來。
「來來,難道你對我真的只有兄妹之情?」霍岩宗看著徐來,「哪怕一絲一毫的心動都沒有?」
「沒有。」徐來想都沒想的回答,是那麼的肯定,「一點兒都沒有。」
驀地,霍岩宗笑了起來,其實外人眼前的霍岩宗是一個不苟言笑的人,可是外人並不知道他的笑只留給了這個沒心沒肺的小丫頭。
「行了,我答應你,一輩子都是哥哥。」其實決定回來再見她,就已經有了這個打算,這丫頭什麼脾氣他很清楚,他不想失去她,如果能作為哥哥留在她身邊那就這樣吧。
這下換做徐來傻眼了,她還準備了一大堆的話來說,沒想到這麼快就決定好了。
「你說真的?」她問。
「從小到大我對你說過假話嗎?」霍岩宗驀然失笑。
徐來搖搖頭,印象中的他從來不跟她說假話,她暗自吁了一口氣,「那倒沒有。」
霍岩宗邁步向前,見徐來跟上,緩緩而言,「你跟那消防員的事兒徐叔知道了。」
「嗯,不太同意。」
「你怎麼想?」
「你覺得我會在意嗎?」
徐來看向霍岩宗,那種久違的笑容又出現了,雖然彼此心裡的疙瘩不會立刻消失,可是還能這樣心平氣和的談論本該閉口不提的事兒,也算是好事兒了。
回到家,徐來脫了外套,開了電視就去廚房拿水喝,然後耳邊響起了主持人字正腔圓的聲音,她手上的水杯一個不穩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腳也被水給打濕了不少。
她跌跌撞撞的跑出廚房去摸手機,打電話,一遍又一遍,無人接聽。
「陸方奇,陸方奇……接電話……接電話……」她又一遍一遍給陸方奇打,還是無人接聽。
計程車外吹進來的風有些刮臉,她就一件薄T恤著身一臉的強裝冷靜,被吹得渾身沒了感覺,耳邊一直迴響著主持人跟現場連線的的聲音,「建築樓某單位樓里有大量的燃爆物品,在消防員進入救人時遭受到了燃爆,據現場發回來的消息一位中隊長被衝擊波擊中,現已送到市醫院進行搶救……」
市醫院的急診室里人滿為患,工人,老百姓,消防員,醫護人員都在來回穿梭,徐來腳底下的軟的,她白著一張臉扒開一個又一個擋路的人,發了瘋似的去找穿消防服的人,滿腦子那句話『中隊長被衝擊波擊中,中隊長被衝擊波擊中……』
終於,她在5號搶救室門口看到了幾個消防員,沉默的站在那裡,一身髒兮兮的,臉上更甚,除了眼睛還在眨,什麼都看不清。
那感覺就是那麼的陌生,陌生到誰的臉都不認識,是真不認識還是因為不敢上前認清,她自己也不知道。
可是那種氣氛,她艱難的吞咽著口水,喉嚨火燒火燎的疼痛。
就那樣傻呆呆的立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也挪不動了,不,半步都難於上青天。
搶救室的門打開,那群消防員急忙上前,醫生遺憾的搖搖頭,然後一張蓋著白布的推床從裡面被推了出來。
第一次,徐來發現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在人來人往的地方,她如一灘爛泥跪倒在地,死死的盯著那個推床。
其實不過半分鐘,對於地上那個被奪走靈魂的姑娘來說仿若過了一輩子,直到耳邊那熟悉的聲音響起。
「徐來?」不確定的一聲呼喊。
徐來尋聲看去,用雙眼撥開人群,男人在白熾燈的照射下泛著白光,向她走來,蹲下伸出手扶著她,問:「你怎麼來了?」
「靳時川?」徐來恍惚的看著他,不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人是鬼,「你死了嗎?」
靳時川搖搖頭,伸手拉住徐來的手放在自己的臉上,柔聲道:「這不好好的嗎?」
徐來捏了捏這張臉,很真實,雙手齊上,揉了揉他的短髮,額頭,深邃的眼睛,高挺的鼻樑,薄薄的嘴唇,最後捏了捏他的下巴,「有下巴。」
「嗯。」靳時川點頭,肯定她的想法。
徐來圈住靳時川的脖子,緊緊的摟著他,深怕他不見了似的,一直強忍的眼淚如洪水爆發,一發不可收拾,「你嚇死我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靳時川的脖子都被打濕了,一下一下的伸手順著姑娘的背脊,「乖,我沒事兒,早就說了,沒你的允許,我不敢死啊!」
徐來用力的點點頭,把靳時川抱得更緊。
陸方奇他們也趕到了,看到了地上抱著的兩個人也猜到了一些,暗自嘆口氣,跟隊員揮揮手,示意大家別打擾。
靳時川鬆開徐來,小丫頭像個小朋友似的滿臉淚痕,還一個勁兒的啜泣,真是哭的他心都疼了,都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好了,我要去處理點兒事兒,休息一會兒好嗎?」靳時川耐心的像是在哄孩子。
徐來知道靳時川所謂的處理點兒事兒是什麼事兒,她點點頭,就著靳時川的手想要站起來,卻使不上勁兒。
「腿軟了。」徐來朝靳時川擠出一個安心的笑容,「你去吧,我休息一會兒就好。」
然後,她只感覺重心不穩,隨即整個人騰空,趕緊摟著男人的脖子,被抱到一旁的排椅上放下來,說了句『等我』,就大步流星的離開了。
太平間外的大廳,女人和孩子的哭聲震痛每個人的心臟,卻讓在場的每個人都感到那麼的無能為力。
靳時川過來的時候看到推床邊上哭泣的人,走了過去。
這次除了他們特勤中隊,還有二中隊和三中隊的,而犧牲的便是二中隊的隊長。
靳時川跟這位犧牲的中隊長有點交情,嫂子也是認識的,他從其中一個隊員的手上接過老戰友的消防安全帽,放在推床上。
口令響起:「全體都有,立正。」
大廳上來自各中隊的幾十個人應聲而立,整齊劃一。
「敬禮。」聲音在空中迴響,莊嚴而肅穆。
所有消防戰士全部朝著英雄致敬,包括剛剛趕來的總隊和支隊領導們,也立在原地,舉起右手。
此致,敬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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