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惟照低頭看了看手裡的戒指,手指上的汗都沾在了鑽石上,他小心的拿著綢布擦拭著。
蘇秦一笑:「你不用那麼緊張,姐姐會幫你的。」
朱惟照勉強一笑,舉起戒指對燈光一照,歪著頭道:「我還是不如姐姐你,她的size我都不知道。」
蘇秦舉杯淺飲一口,淡笑道:「我這是職業習慣,你看這不是用上了。」
朱惟照把戒指放在綢布里,感激道:「謝謝姐,以後有什麼用得著的地方,儘管說。」
蘇秦晃了晃酒杯,沒有拒絕,反倒提醒道:「不過真的不需要我提前跟她通通氣?我可不習慣做沒有把握的事。」
朱惟照沉默片刻,搖搖頭:「不用了,我也想知道她的反應。」
蘇秦踩著高跟鞋,走到他身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祝你成功。」
朱惟照攥緊了綢布,低頭看了看表。
來賓大概已經齊了,他也該入場了。
往大廳走的路上,他的心亂作一團,每一步都比上一步更緊張了些。
朱景江和宋瀟還在家裡等著他的消息,宋瀟特意準備了一桌子他喜歡吃的菜,朱景江把他看上的那輛跑車給他訂了回來,明天就能到。
這倆人只等著他一失敗,就用糖衣炮彈砸暈他,讓他立刻走出悲傷的旋渦,重獲新生。
反正就是沒人覺得他能成功。
朱惟照深吸一口氣,把台詞反反覆覆在心中默讀。
原本滾瓜爛熟的幾句話,到這個時候,反倒說的磕磕絆絆,一緊張,腦子都是空的。
他沒有演員的素質,為了表現的完美無缺,朱惟照一進場就溜邊站,躲在牆角盯著玻璃上映出來的影子,開始演練。
表情要再自然一些,這個動作有些誇張了,笑容不夠有誘惑力,脖子上的紅什麼時候能褪下去?
柳億一才剛到,助理站在門口,接過她的大衣囑咐道:「等蘇秦姐講完話,你一定要找地方坐著,醫生都說了,你不能穿高跟鞋的,我不陪你進去了,就在大廳等著你,你快點下來。」
柳億一點點頭,重新捋了捋頭髮:「我知道了,你放心吧,那麼多明星呢,沒人注意我。」
助理憂心忡忡的望著柳億一:「還有朱總......」
柳億一一頓:「沒關係,蘇姐的生日會,別人也不敢亂說什麼。」
她挺直身板,臉上掛著溫和的笑,在服務生的引領下,優雅自然的入了場。
她的小腿還是有一點腫,被長禮裙遮蓋住了,然而腳下如她所說穿著一雙銀色高跟鞋。
尖細的鞋跟踩在地上噠噠響,她的膝蓋上也傳來一陣陣不適的漲痛感。
但她表現的很自然,如果不是上了新聞,根本沒人知道她腿上有傷。
柳億一的座位在第一排的圓桌,桌上立著牌寫著名字,跟她坐在一起的,都是最近頗有名氣的女藝人。
蘇秦是個滴水不漏的人,能讓所有到場的賓客覺得舒適並且備受尊重。
靠前的座位沒有席位名稱,名牌也簡單些,而越往後,依次稱為摯友席,貴賓席,高級貴賓席,名牌的邊框也由銅黃變為金色。
這樣坐在後面的明星看到後,也能得到些心理安慰,不至於被比下去。
柳億一一打眼就能看到對著玻璃窗的朱惟照。
他手插著兜,站在那裡朝窗外望著,天已經黑了,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些什麼。
柳億一很快收回了目光。
無論他心裡想什麼,看什麼,都跟她沒有關係。
孫婉婉穿了一條粉色小裙,笑容可掬的湊過來:「一一姐,好久不見。」
她今年才十八歲,能有現在的名氣已經是很多人望塵莫及的了,可惜還是只能坐在第二排。
柳億一跟她輕輕碰了下杯,抿了一口香檳。
孫婉婉看了看根本沒下降的液面,不舒服道:「你怎麼一口都不喝的,留著酒量跟誰喝呀。」
她以為柳億一覺得她不配過來喝,心裡不住的泛酸水。
不就是重新巴結上了朱惟照麼,也不至於這麼目中無人吧。
柳億一懶得跟她周旋,小腿上的漲痛已經逐漸尖銳起來,像針不斷刺著血肉,一陣一陣的。
她只想快點聽完講話坐下來。
「我有傷,不能喝酒。」
孫婉婉皮笑肉不笑:「這麼長時間了,還沒好啊。」
她只當柳億一在炫耀,誰不知道她受傷了,是朱惟照用直升機接下來的。
真是三兩句都不能離了自己的傷。
柳億一不看她,低頭鼓弄著自己的指甲油,場內不給帶手機,所有明星的手機都被門外的助理拿著,她只能幹點別的表示自己的不耐煩。
孫婉婉不甘示弱,繼續問道:「對了,朱總都來了這么半天了,怎麼都沒過來跟你說話啊。」
她抻著脖子,朝朱惟照的方向看了一眼,動作挺大的,是個人都能發現她在看誰。
一下子提醒了到場的明星。
對啊,今天柳億一和朱惟照都到場了呢。
留言傳的那麼凶,怎麼感覺一點交流也沒有。
柳億一嗤笑一聲,腿上的疼痛已經讓她不能忽視了,她真的沒有精力再跟孫婉婉打嘴炮。
於是順著她的話道:「說不定他看上你了,不好意思過來呢。」
孫婉婉臉色一僵,笑眯眯道:「哪能看上我呢,我又沒有一一姐長得好看。」
柳億一直接背過身去,疼的咬了咬牙,要不是這條腿拖累她,她還能放過孫婉婉?
小愛豆沒出道兩天,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蘇秦姐怎麼還不出來講話呢,椅子就在那兒,她真的好想坐。
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討論的聲音。
「他真的沒過來找她啊。」
「是不是真分了,感覺這兩天都沒人傳了。」
「柳億一一連錄了兩期節目了,哪有時間跟那誰親熱啊,估計就給別人鑽空子了唄。」
「這都一個多月了,也該斷了,那誰找誰能超過一個月。」
「可惜她白摔了,不然還能博可憐。」
「不是我說,她這類型的美女,男人一看就軟了,對她有色心都像褻瀆,像犯罪。」
「那誰還不過來,感覺對生日會都沒興趣似的,一個勁兒的往外看。」
「巴不得早點走唄,太尷尬了,跟柳億一就坐對桌。」
「起碼人家利用一次,就能做到第一排去,二十一歲啊,頂流花了。」
「我就看不上這種靠著男人上位的,自己踏踏實實演戲不好麼,哪怕不紅起碼也有自尊。」
柳億一或多或少的聽見了,但也只能當做沒聽到。
她一不能在蘇秦的場合鬧事,二也沒證據給自己辯解,這些跟她無關的人,願意怎麼想就怎麼想。
何丁寧從後排繞過來,走了一大圈到柳億一身邊,興奮道:「一一,真的畢業之後好久不見了。」
柳億一抬眼看看她,臉色稍微柔和了些。
這人是姜謠的室友,她同屆的同學,在這個場合看到熟人,總比對著一群陌生人格格不入的好。
「是好久了,聽說你去演話劇了。」
何丁寧點點頭:「哎,反正湊合演唄,肯定不如影視劇景氣。」
柳億一畢業就被星耀安排著走流量路線,還真的脫離舞台好久了,甚至有點嚮往。
「話劇也挺好,能跟觀眾互動。」
何丁寧不想再談自己的事業,神秘兮兮的湊上前來,小聲問道:「那個,她們說的朱總跟你分手了是真的假的?」
何丁寧以前在學校宿舍看到過,朱惟照來找柳億一,把她狠狠壓在牆上,似乎很生氣的模樣。
但前段時間又聽說朱惟照派直升機救柳億一,可在意她了。
這倆人糾纏了這麼多年,她真的想知道真假。
柳億一的面色瞬間變冷了:「假的,我們從來沒在一起過。」
何丁寧不甘心:「有人說要不是何汛,朱總就跟你求婚了呢?」
柳億一抿著唇,眼底已經滿是寒意:「假的,他不會跟我求婚。」
何丁寧知道柳億一生氣了,她不自在的晃了晃身子,賠笑道:「不好意思啊,我這人嘴快,外面果然都是瞎胡說,你長得這麼好看,肯定能找到比朱總好一千倍的男人。」
其實她心裡已經確認了,朱惟照是真的把柳億一給甩了。
最不濟,倆人也是吵架冷戰了。
怪不得同在一個生日會,連個招呼都不打呢。
她原本還挺羨慕柳億一的,能跟在這麼個年輕帥氣的大佬身邊。
現在看來,也沒什麼可羨慕的,不過是明日黃花,長江後浪推前浪。
她默默的向後退了幾步,把柳億一一個人孤零零的留在原地。
蘇秦終於姍姍來遲,拿著話筒上了台。
何丁寧的座位在最後面,站在前排難免有點突兀,她趕緊狼狽的溜了回去。
柳億一長出一口氣。
馬上就能坐下了。
蘇秦底氣十足,打扮的光鮮亮麗,她先是感謝了大家的到來,然後總結了自己這一年的工作,特別點名了幾位捧場的大佬,發言就告一段落了。
柳億一扶著椅子,雙腿一彎,剛想往下坐。
蘇秦道:「今天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跟大家說。」
柳億一咬牙又撐了起來,小腿酸的好像浸了醋。
蘇秦:「一一,請你到台上來。」
柳億一一愣,不由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她以為自己就是來捧個場,怎麼還有上台的環節。
難不成還要表演節目助興?
為什麼提前沒跟她溝通過呢。
坐是不能坐了,柳億一提著一口氣,臉上掛著甜笑,一步步走上台:「蘇秦姐生日快樂。」
蘇秦沖她眨了眨眼:「我要給你一個驚喜呢。」
柳億一一臉的莫名其妙,蘇秦的生日,為什麼要給她驚喜。
朱惟照在台下緊張的手指都在哆嗦。
他看向台上的柳億一,她今天打扮的真漂亮,皮膚白的像汝瓷,一雙眼睛澄澈溫柔,泛著光,黑髮柔柔的披在細瘦的肩膀,遮蓋著微微凸起的蝴蝶骨。
朱惟照深吸了一口氣,抬腿走上了台。
台下一片寧靜,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柳億一,你轉過身來。」朱惟照壓低聲音道。
柳億一皺了皺眉,回頭看向朱惟照。
她不知道他究竟要搞什麼名堂,這可是蘇秦的生日,他什麼時候也敢在這種場合胡鬧了。
朱惟照的右手一直插在兜里:「這段時間總有人說,我跟你在一起了,說我特別重視你,冒險開直升機去救你,還有人賭我什麼時候甩了你,去找其他女人。」
底下傳來壓抑不住的笑聲。
柳億一小腿疼的厲害,那股痛感順著血管傳遞到大腦,讓她覺得思緒都麻痹了。
「你...你別多想。」
她想坐下,真的站不住了。
朱惟照緊張的咬了咬下唇,鬢角已經出了一層薄汗:「我給大家留下的印象不好,給你留下的回憶也不好,是我自作自受。」
柳億一皺了皺眉,指甲死死摳住掌心:「你別說了。」
朱惟照伸出右手,璀璨的鑽石在他指尖閃爍,他膝蓋一彎,緩緩朝柳億一跪了下來:「你丟的那些東西,能找的我儘量找到了,找不回來的,我讓人複製了一份,重新放回了我們家裡。我還親自消毒了一遍,連指紋都擦乾淨了,絕對不留下其他人的痕跡。
我去花鳥魚蟲市場找到了金魚的爹媽,把一一和照照的姐妹買回來了,雖然不是原來的,但起碼還有血緣關係。
我盡了最大的努力,還是只能復原到這樣,如果你不嫌棄,能不能原諒我,嫁給我。」
柳億一怔怔的看著朱惟照,腿上的疼痛已經麻木了。
朱惟照很緊張,手高高的舉著,情不自禁的顫抖。
他一向悠遊自在,對什麼事都遊刃有餘,柳億一第一次看到,他脖子通紅,眼眶含淚,連說話都不著邊際的模樣。
什麼金魚的姐妹,多半是被老闆給騙了。
而且誰要把那些東西再複製一遍了,根本就是說的氣話。
下面的明星們驚呆了,剛剛還猜測兩人已經分手,結果朱惟照轉頭就求婚了。
還是那麼大那麼亮的鑽戒。
這可是豪門啊,嫁進去就一輩子享福了。
柳億一的命為什麼這麼好,想紅就能紅,想勾搭豪門就能勾搭豪門。
蘇秦小聲提醒道:「一一?」
柳億一晃神,高跟鞋一歪,右腿疼的發軟,重心不穩的跪了下去。
朱惟照立刻扶住了她,眼裡濕漉漉的,委屈巴巴:「你別跪,我跪就行了,咱們又不是拜堂。」
柳億一疼的嘴唇直抖,她能堅持到現在,已經是極限了。
朱惟照太能說了,一直囉囉嗦嗦的沒完,不就是求個婚麼,三個字就能解決的事情讓他墨跡了五分鐘。
朱惟照把她扶好,自己又重新跪了下去:「你不喜歡的我都能改,但你別不理我了,看在雷鋒的面子上。」
柳億一右腳根本不敢碰地,她勉強穩住平衡問:「你的按摩醫師呢?」
朱惟照一愣,他的確給柳億一預約了按摩醫師,但是因為那個錦旗,就沒敢派去。
他支吾了一下,舉著戒指不知所措。
柳億一的睫毛輕輕顫了顫,漂亮的眼角疼出了眼淚,她一把奪過朱惟照手裡的戒指,緊緊的攥在手心裡,突然聲音一軟,喃喃道:「朱惟照,我腿疼。」
說罷,她支撐不住的朝朱惟照倒了下去。
朱惟照嚇了一跳,趕緊起身把她抱了起來,手足無措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傷還沒好,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柳億一被他抱著,右腿的負擔一瞬間消失了,她靠在朱惟照的懷裡,能感受到他胸膛溫熱的氣息。
「你為什麼不問我答沒答應?」柳億一抬眼看著他。
朱惟照手臂一僵,緊張道:「我先帶你去檢查,骨頭別再裂開了。」
「哦。」柳億一笑。
跟她第一次見他,在舞台上那個笑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