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清晨，校園裡有種別樣的寧靜。
唐讓讓窩在自習室里，和陶可一人占著一排桌位，桌面上擺滿了書。
陶可下周一就要完成最後一科考試了，唐讓讓還要拖到周三。
索性大三的大部分都已經放假回家，大四的也已經搬出學校。
校園裡少了一半的人，自習室空曠的只有她們兩個。
陶可學累了，伸了個懶腰，抬手拍了拍唐讓讓的肩膀：「對了，你最近怎麼都沒有直播啊？」
唐讓讓端起書，往後靠了靠身子，簡短道：「太忙了，沒有心情。」
反正她也不是專業做主播的，平時想播就播，想不播就不播，其實在平台上成績並不算太好。
前幾天她偶爾上了一次，發現自己的頻道排名已經掉的沒影了，連粉絲都少了很多。
陶可若有所思：「哎，周三下午你去哪兒了啊，怎麼沒來找我？」
周三唉。
發生太多事兒了。
唐讓讓惆悵片刻，含糊道：「隨便逛逛，陪我發小。」
她也不是想騙陶可，只是她和祁衍的事情解釋起來太複雜，太讓人心累。
現在不是很有情緒講。
畢竟複習最重要，獎學金最重要。
倆人閒聊了兩句，便又開始埋頭複習。
大好的周末，她們在自習室里從早呆到晚。
唐讓讓本來就毛躁的玉米卷顯得更膨脹了，仿佛頂著一個燕子窩。
好在努力都沒有白費，周一考一門，周三考兩門。
背的都考了，蒙的都對了，她答得很不錯。
她倒不是對當學霸有多執著，主要是不想讓唐雅芝再操勞。
唐汀汀申上了斯坦福，簡直比當初考上t大還牛逼。
但她是學法律的，學費極其昂貴，除了她自己攢的錢，唐雅芝還得準備一份。
她們家的條件在帝都也就是墊底水平，所以唐讓讓不準備再從家裡要錢了。
國獎雖然不多，但加上她做家教的錢也夠平時花了。
老師收走了卷子，頭也不回的出了教室，剩下一幫學生在吐槽題出的變態。
唐讓讓正整理書包，張熙媛從最後一排走了過來。
她一邊走一邊撩著烏黑柔順的長髮，微揚著臉，仿佛一朵盛開的百合。
張熙媛他爸跟唐汀汀她媽原先是一個學校的同事，所以同理可得，唐讓讓想要獎學金，張熙媛也想要。
她以為張熙媛是來問她考的怎麼樣的。
結果沒有。
張熙媛：「讓讓，我聽說陳明軒從國外回來了，而且還特意跟你一起吃飯？」
唐讓讓把筆袋揣好，抬了一下眼：「啊是。」
小時候陳明軒就一直跟在唐讓讓屁股後面跑，他們跟張熙媛關係都一般。
但是長大了，就比小時候圓滑多了，沒那麼清晰的愛憎分明，誰都可以交流一下。
張熙媛曖昧的笑笑，甚至還用胳膊肘撞了一下唐讓讓。
「我聽我爸說陳明軒喜歡你啊，而且喜歡好久了，你們倆什麼時候開始的？」
唐讓讓頓了頓，心平氣和道：「我們沒開始過。」
雖然因為他們經常在一起玩，小時候開玩笑的人不少，但那也只是玩笑而已。
那種小鹿亂撞的激動，她只對祁衍有過。
她也是個俗人，看著祁衍的臉，看著祁衍的風度和氣勢，也很難不對他動心。
可惜啊。
張熙媛竟然表現的比她還要遺憾一點。
張熙媛拔高聲音吃驚道：「為什麼啊？陳明軒多好啊，學習成績不錯，又是在外留學，而且脾氣還好，主要你們從小就在一起玩，他可會讓著你了，什麼都不跟你爭，好吃的都給你留，這種男人你不留下還等什麼啊？」
唐讓讓輕蹙著眉，一言難盡道：「他這麼好，不然介紹給你？」
張熙媛的臉色一僵，掩飾性的笑笑：「我怎麼可能呢，他可是你青梅竹馬。」
唐讓讓體貼道：「沒關係，你這麼漂亮，陳明軒一定會喜歡上你的，這樣，趁他還沒回國外，我安排你們兩個見一見。」
張熙媛的笑意徹底消失了，表情疏離道：「我又不喜歡他。」
唐讓讓一臉坦然的點頭：「好巧，我也不喜歡他。」
陽光映在唐讓讓臉上，比張熙媛白了好幾個度。
張熙媛：「我就是好言勸你，陳明軒這個水準的男生，錯過了可能就沒有了，以後還不一定碰上什麼樣的呢。」
「哦，謝謝你，你也是。」唐讓讓漫不經心道。
張熙媛沉默的看了她幾秒鐘，一甩手走了。
陶可從門口溜進來，正撞上張熙媛差到極點的臉色。
她莫名其妙道：「張熙媛這是怎麼了？」
唐讓讓聳了聳肩：「對著我一頓誇我發小，我說介紹給她，她就生氣了。」
陶可瞥了瞥嘴，忿忿吐槽：「張熙媛野心可大了呢，你知道我們專業前幾屆的朴金晴吧，長得挺漂亮，聽說打進了上流圈子，跟一堆大佬都是朋友，她就是張熙媛偶像，張熙媛才看不上你發小呢。」
唐讓讓眨眨眼：「什麼算是上流圈子？」
陶可攬著她的胳膊，語重心長道：「金融圈，可亂了呢。年輕女學生借著大佬上位，英俊實習生傍上女大佬，嘖嘖，多的是這種事。」
唐讓讓：「可學金融的不都是各個學校的尖子生嗎？」
陶可：「拜託，進入社會了誰還管你是不是尖子生，這個圈的風氣就是這樣，誰不得隨波逐流，你隨便去cbd的酒吧逛一圈，無數網紅在裡面蹲守大佬，打扮的花枝招展，就等著人上鉤呢。」
唐讓讓一言難盡道：「張熙媛應該不是這種人。」
陶可點頭：「她當然不會像網紅似的，我不是說她偶像是朴金晴嘛，朴金晴可是靠實力上位，光有一張好臉蛋只能白白被大佬騙。最近聽說朴金晴好像到一個投資公司任職了，因為瞄上了人家的老總，但具體是哪個還不知道。」
唐讓讓不禁想到了祁衍。
他應該也算是大佬了，畢竟占據了那麼多金融雜誌的頭版頭條。
想要借著他上位的人應該也很多吧。
有點酸是怎麼回事？
唐讓讓氣的掐了自己一把。
你酸你活該，不許酸了！
考完期末後，一共有兩個選擇。
一是趁人不備，麻溜買票溜回家。
二是未雨綢繆，提前開始苦逼的實習生活。
唐讓讓兩個都沒選。
她家本來就在帝都，坐地鐵一個小時就能到，所以在學校和在家沒什麼區別。
她也不準備去實習。
就現在來說，實習學不到什麼東西，基本上都是體力勞動，人家還不願意要。
她在專心預習雙學位的課程。
放假前已經報了名，現在還在審核，按照往年的規律來說，她不會不通過。
畢竟比經濟系的少學一年的課程，唐讓讓不想只混個畢業證，於是從陶可那裡借了書，自己先看著。
陶可在忙著學英語，報了某方的班，每天去上課，晚上回學校。
自由散漫的假期里，唐讓讓終於有心情繼續直播。
她照例登上了呦呦直播，將手機對準自己面前的菜。
粉絲陸陸續續的跑上來，但聲勢要比以前小得多了。
有些已經減肥成功的，就不用再看著唐讓讓的吃播了。
沒有新人湧入，老人也一直在流失，直播間裡荒涼了不少。
唐讓讓盯著粉絲列表里灰暗下去的名字，說不失落是不可能的。
畢竟，時間久了，她也把她們當朋友了。
「今天吃的是澳門味道，滑蛋牛肉粥，招牌葡式蛋撻，澳門馳名豬扒包，都不是大菜，但我很喜歡吃。」
唐讓讓打起精神，移動著鏡頭，讓大家都能看清。
【讓讓似乎很喜歡粵菜呀？】
唐讓讓看到了，立刻回道：「是喜歡清淡一點的，但什麼都可以吃。」
她拿起勺子，輕輕挖了挖滑蛋牛肉粥。
粥上面附著的麩皮被她按進裡面，受熱之後，迅速柔軟下來，貼在白花花的米粒上。
米粥中間還浮著一顆橙黃色的滑溜溜的生蛋。
依稀能看到滾動的蛋液。
唐讓讓將滾燙的米粒澆在滑蛋上，借著米粥的餘溫，將蛋弄成半熟。
氤氳的熱氣飄上來，輕輕附著在她細膩的皮膚上。
唐讓讓貪婪的吸了一口熱氣，情不自禁的咽了咽口水。
很香但也燙，還需要等一會兒。
她又捏起了葡式蛋撻，蛋撻裡面的奶香味很濃，外皮酥酥脆脆，烤的金黃金黃的。
只要稍用力，就會撲撲簌簌的掉渣。
唐讓讓張開嘴，咬了一大口。
香甜的味道溢滿了口腔，她鼓著嘴，飛快的咀嚼著，熱騰騰的蛋撻被她幾秒吞進了肚子裡。
隨即，她情不自禁的探出舌尖，舔了舔嘴唇。
「這次是剛烤出來的蛋撻，還很燙，但是超級好吃，酥皮很脆，裡面的蛋心又滑又好吃，你們有時間也可以來嘗嘗。」
蛋撻給人的誘惑本身就足夠強烈，再加上唐讓讓吃的香，一般這個時候，粉絲們都會興奮的給她刷禮物。
【啊啊啊看得我好想吃！但是我家周圍沒有這個店，只能去吃頓肯爺爺了！】
【讓讓真可愛，每天看到讓讓直播就開心！】
【這家店不便宜吧，讓讓你每天給我們直播吃東西，要花不少錢吧。】
【對哦，讓讓從來不接商業合作的，只推薦自己喜歡的東西給我們。】
【讓讓還是學生呢，不用花太多錢哦，食堂吃播我們也愛看的！】
【沖鴨，給我女鵝送禮物！】
一片閃亮的小禮物刷過，大多都是一塊十塊的。
【對了，土豪姐妹q好久都沒上線了。】
【我也發現了，沒有q氪金，讓讓的排名都下滑好多了。】
【q呢，我一直以為她是真愛的，不會也走了吧。】
......
粉絲排行榜里，q排在第一個。
他的頭像是一朵玫瑰花，嬌艷欲滴，紅的肆意張揚。
只可惜現在一片灰濛濛，沉寂在浩如煙海的網絡世界。
唐讓讓遲疑了一下，朝那個熟悉的id望了望。
如果說所有粉絲裡面，給她留下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q了。
q從來不說話，一直是用錢在刷存在感。
從唐讓讓開播到現在，q一共給她刷過十來萬。
唐讓讓不貪財，也不媚粉，從來沒對q另眼相待過。
或許對方覺得付出和收穫不成正比，所以才決定走了吧。
結束直播後，唐讓讓關掉了視頻。
習慣性的，她去自己的主頁上看了看。
這才發現，網站的管理員給她發來了一條私信。
【你好播主，為了答謝您為平台做出的傑出貢獻，現平台贈與您楓藍慈善晚會入場券一張，您可按時入場，注意準備好得體服飾，祝您玩的愉快！】
時尚圈經常會舉辦慈善晚會，到場的有娛樂圈正當紅的明星，商界大佬，行業頂尖人才，還有一堆八竿子打不著的網紅。
捐款是一方面，但拓展人脈則是更重要的目的。
如果能藉助這一晚上結交幾個名人，以後可能會有難以想像的助力。
但結交大佬也並不容易。
想從別人身上獲得東西，當然也得拿出別人需要的東西來交換。
這些網紅之所以能獲得參與慈善晚會的名額，都是所屬公司砸了錢的。
為的就是讓她們漲漲身價，擠進去更高端的圈子。
至於如何擠進去，靠誰擠進去，就要憑自己的努力了。
然而這樣的機會，無論如何也不會輪到唐讓讓身上。
她的直播雖然很熱，但也不至於排行前十，有的是大濃妝又唱又跳的美女死死壓在她前面。
而且她從來不接任何商業合作，所以除了打賞的分成外，平台不能從她身上多賺一分錢。
這個機會，平台充其量只有二十來個，但無數主播都會擠破頭爭取，競爭這麼激烈，怎麼還會有她一個。
然而平台小秘書萱萱跟快就給了她答案。
萱萱：「讓讓，平台的邀請你收到了吧？」
唐讓讓點了點屏幕：「收到了，但怎麼會給我呢。」
萱萱：「恭喜哦，平台最近開了大會，從中層主播里篩選了一波人，準備力捧，你就是其中一個！」
唐讓讓：「我不會唱歌不會跳舞，除了吃什麼都沒幹過，為什麼選我啊？」
萱萱：「領導看了一圈，別人都是大濃妝，大美顏，小吊帶，小短褲，就只有你，有時候連妝都不化，話都不說，低頭就吃，吃的臉又胖了一圈，領導覺得你好清新脫俗，好不做作哦！」
唐讓讓：「......」
害，姐妹誇人的方式也很清新脫俗呢。
萱萱：「哪怕是這樣，你的頻道還是很火，最關鍵的是，你長得可愛，天生討喜的可愛，讓人看著就心情愉悅，所以領導很看好你，想給你個機會。」
的確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可惜唐讓讓半點參加晚宴的經驗都沒有。
哪怕是到了裡面，她也是溜邊一站，充當個會鼓掌的觀眾。
有些事是她不懂，但有些事，是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做。
唐讓讓：「別讓我浪費這個機會了，還是給別人吧，我很佛，不想要出名。」
萱萱：「你也別拒絕的太早哦，去了還有平台的贊助獎金的，考慮考慮吧，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萱萱說完，就去忙別的事了。
剩下唐讓讓一個人對著那條消息發呆。
作為一個標準的青春少女，她也有難以抗拒的好奇心。
但是......真的要去嗎？
唐讓讓沒有想好。
好在，她並沒有發呆太久，就被陶可怒氣沖沖的幾個微信吸引了注意力。
陶可整整打了一百多個感嘆號，連發了七八十個發怒的表情。
最後給唐讓讓留下一句話。
「你快去看張熙媛的朋友圈，氣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