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佑潛的恢復能力極強,沒幾天就基本都恢復了,就連學校的功課都一天沒落,好在作為一個謎一般的男子,加上賀銘在一旁圓謊,除了被老岑訓了幾句外,別人也沒多想他那傷是怎麼來的。
而陳澄簽約的那個節目也即將開始錄製。
這次節目一共請了五個人,兩男三女。
兩個男藝人中一個是流量小鮮肉,叫俞子鳴,另一個是剛剛成名的中年創作型男歌手,李世琦。
三個女藝人分別是陳澄、趙塗塗、鄧希。其中鄧希是圈內有名的脾氣不大好的女演員,陳澄和趙塗塗差不多,都是十八線演員。
「這是節目的流程,你看一下。」申遠遞來一個文件夾。
「嗯。」陳澄坐在申遠的車上,接過文件。
上面詳細的列了這次節目錄製的時間安排,一共分兩次。明天就是第一天,半個月後的正月初二結束,後續間隔十日後還有第二次錄製。
而錄製的內容則是去西北地區的窮山村裡的窮游,光鮮亮麗的明星與精打細算的窮游。
「那個鄧希跟楊子暉在一起過一段時間,你留意一點她,人倒不壞,但是使性子是家常便飯。」申遠說,「這是我名片,如果有什麼事可以找我。」
「嗯,謝謝。」陳澄接過。
她自己所在的公司就是一個徹頭徹底的皮包公司,除了分成照收不誤以外,從來沒幫陳澄拿到過什麼好的資源。
兩人在車上聊了會兒關於節目的注意事項以及今後對楊子暉要採取的措施。
「那今天就……」申遠話頭一頓,看到不遠處小區門口的男生,「那個是你認識的嗎?」
陳澄聞言抬頭看去,便看見駱佑潛正朝車內看過來。
「啊,對。那我先走了申先生。」
陳澄跟他道了別,便下車朝駱佑潛走去。
「你今天沒去拳館啊。」她抬手看了眼表。
駱佑潛還望著申遠的方向,過了會兒移開視線,「嗯,請假了。」
「請假?你不舒服啊?」陳澄問。
「沒有。」他拿過陳澄肩上的帆布包拎在手上,「你不是今天晚上就要去機場了嗎,我就想早點回來。」
兩人回到出租屋,行李箱倒在地上,剛才陳澄行李收拾到一半,就被申遠一通電話叫出去了。
「一會兒我陪你去機場吧?」
「沒事兒,好像到時候節目組會派車來接,聽說也是錄製的一部分,做預告吧。」陳澄說。
「嗯,你就這一箱東西?」駱佑潛問。
「對啊,也不允許我們帶吃的,本來就是拿窮游做噱頭的。」
駱佑潛皺了下眉,但沒說什麼。
陳澄把幾件厚衣服硬生生塞進行李箱,又拿了幾支口紅放進背包,算是整理完了行李。
「對了。」駱佑潛突然說,從包里拿出一個小方盒子,「這個給你。」
「這是什麼?」陳澄接過。
「許願瓶。」
「……」
她手指一頓,眨了眨眼,拆開紙盒。
裡面是一個半弧形的許願瓶,有點像水晶球,裡面是幾枚精緻的紙卷,周圍的玻璃中空,翻轉時有亮片浮沉。
「之前……你說喜歡。」駱佑潛帶著幾分緊張地說。
陳澄把它放在手心轉動一圈,細細地看,然後淺笑:「嗯,我喜歡。」
她沒拆開看紙卷里有沒有一言半語地真心,也不敢看,只把它重新收好,放進了行李箱中。
***
當天晚上節目組便把五人各自接到了當地酒店做臨行前的第一次拍攝。
和陳澄在一個城市的是李世琦和趙塗塗,一個中年創作型男歌手與和她一樣的十八線女演員。
「你們先認識一下吧。」導演說。
機子已經架好了。
趙塗塗最先反應過來,駕輕就熟地抱住陳澄,笑嘻嘻道:「陳澄姐好,我叫趙塗塗,你長得真好看!」
鏡頭外一個工作人員提醒:「塗塗,你年紀比她大一歲呢,叫什麼姐啊。」
她出道比陳澄早許多年,早期十七八歲時是女團出生,習慣了逢人就叫聲姐姐或是哥哥。
「你才23歲啊?」趙塗塗吃驚地問。
「嗯,長得不像嗎?」陳澄好脾氣地笑笑。
「也不是,就你今天打扮得挺御姐風的,看不出年紀。」趙塗塗有點自來熟,馬上親昵地挽上了陳澄的手臂。
她又朝李世琦打招呼,陳澄也同樣跟他握了手。
李世琦到底已經三十來歲,跟他們一群二十幾的小姑娘聊不到一起,便提前回了房間。
徐塗塗則拉著陳澄一通聊。
「陳澄,你這口紅是什麼色號,我看著還挺好看的欸。」
陳澄從包里取出口紅遞給她:「這個。」
「這支我也有,塗出來好像沒你這麼好看啊。」趙塗塗說。
「我唇色淡,所以塗出來不一樣吧。」
拍完姐妹花的內容,趙塗塗便跑去編導旁邊跟他閒聊起來,陳澄坐在他們旁邊聽著。
「咱們這次去的地方怎麼樣啊?我聽我經紀人說還挺苦的。」趙塗塗問。
「其實苦倒還好,就是環境惡劣了點,戈壁荒漠那種,吃住的話正常水平能保障,我們的噱頭就是『窮游』嘛。」編導說。
「啊?」趙塗塗縮縮脖子,「我還以為窮游就是不給我們買東西呢,戈壁荒漠那種地方也沒有什麼可以買的吧。」
「這只是我們的第一站,後來也會去些其他地方。」
聊了一陣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明天一早的飛機。
陳澄和趙塗塗住一間標間。
「陳澄姐,你……欸我又習慣性叫姐了。」趙塗塗嘖了一聲。
「你叫姐也可以,反正你看著比我小點。」陳澄在一旁收拾東西。
「嘿嘿也行,陳澄姐,你現在洗澡嗎,還是我先洗?」
「你先洗吧。」陳澄說。
等趙塗塗進了浴室後房間裡才又重新安靜下來,不過很快浴室就響起歡快的哼歌聲,陳澄失笑,在床邊坐下,覺得這個小姑娘倒是挺好相處的。
她從來沒這樣跟同行相處過。
坐了會兒,她拿出手機翻開,裡面有一條徐茜葉發來的簡訊。
——寶貝兒,你們節目組去哪啊,我正好愁去哪過年呢,到時候來找你玩啊。
陳澄發過去一個省份名。
又回:我也不知道具體在哪,聽導演說是什麼戈壁灘,也不說詳細的,像是要把我們賣了。
徐茜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你明天到了以後給我發定位。
陳澄:好,不過也不知道到時候有沒有時間溜出來跟你見面。
聊了沒一會兒,手機突然震動起來,駱佑潛打電話過來。
陳澄起身,邁步到窗邊接起電話:「餵?」
「嗯,是我。」駱佑潛頓了頓,「你睡了嗎?」
「快了,還沒洗澡呢,洗完就睡了。」陳澄回頭看了眼浴室,水聲還沒停。
「對了,你們是不是快期末考了?」她又問。
「嗯,明天就開始考,三天後放寒假。」
「這麼快啊,我這幾天太忙了都忘記你要考試了,你複習好了嗎?」
「差不多吧,姐姐,你什麼時候回來?」
陳澄笑起來:「我這都還沒走呢,不過也要挺久的,等下次回來都已經是明年了,長了一歲了。」
他好一會兒沒說話,陳澄聽到他那頭傳來的風聲,忽然生出幾抹莫名其妙的不舍。
她鬼使神差地問:「你在哪?」
「你下來吧,我想見你。」他說。
***
陳澄跑下樓,出來得急,沒有掛圍巾,脖子露在寒風中,凍得她打了個寒顫。
她走出酒店大門,便看見坐在不遠處石凳上的駱佑潛,下巴微抬,閉著眼。
月光在他身上打下一層光暈,溫柔又靜謐,像一幅畫,幾乎讓陳澄晃了神,步子踩在落葉上發出響聲。
駱佑潛聞聲抬頭。
「你怎麼過來了?」陳澄輕聲問。
「想見你。」他誠實地說。
陳澄好一會兒沒說話,看著他軟塌塌的黑髮,應該是剛剛洗完,忽然不敢想他是如何在洗漱完準備睡覺後又出門來尋她。
「……我才走了幾小時啊。」
「後面有半個月都見不到你。」
「可以視頻嘛……」
駱佑潛坐著,仰著頭看她,不知道是不是霜寒露重的關係他的眼眸都看上去濕漉漉的。
像是蒙了層霧氣。
「好。」他聽話地點了點頭。
陳澄挨著他在長椅上坐下,駱佑潛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掛到陳澄的脖子上,然後把手揣回口袋,懶散地坐著。
一時無言。
耳邊傳來一旁馬路上的汽車引擎聲,炸出一點的人間煙火氣。
陳澄穿著牛仔褲,露出一小截腿腕,白皙得刺眼,骨節分明,駱佑潛盯著那處看了會兒,而後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在一片柔和中開了口。
「我有一個弟弟,叫駱暉琛。」
陳澄側過頭看他,發現他半閉著眼,聲音幾不可查地發顫。
「我養母查出來很難生育,所以那時候領養了我。他們是大學教授,一直對我成績要求很高,小時候我喜歡拳擊,但是他們覺得那以後不是個正經職業,很不喜歡我去。」
「那時候,我只有考了第一名,他們才同意我繼續學拳擊。」
「他們其實一直對我很不滿,覺得我哪都不像他們的兒子。」
「然後有一天,我養母查出來竟然懷孕有了兩個月,這消息把他們都高興壞了,他們是真的很希望有一個屬於他們自己的兒子,一個真正按照他們意願成長的兒子。」
「駱暉琛出生後,他們作為知識分子的尊嚴和道德讓他們做不出棄養的決定,但又實在沒有精力再來顧及我,所以用冷暴力,逼我自己離開了那個家。」
「而後別人或許不咸不淡說一句,他們養了快二十年的兒子就跟白眼狼似的。」
他說這些話時整個人都透上陳澄不熟悉的冷感,眉目間卻有股無奈。
陳澄安靜聽著,覆上他攀在椅子邊緣上的手。
駱佑潛目光動了一下,嘆了口氣:「後來駱暉琛長大了點,成績是倒數的,溺愛過了頭也從不聽訓,但是好歹是親生,也沒見他們打罵過。」
「駱佑潛。」陳澄叫他名字。
「你知道嗎,我在小縣城裡長大,小時候玩的都是孤兒院的小朋友,後來長大了因為性格太獨,到現在朋友也只有徐茜葉一個,哦,就是上次帶你見的那個。」
「你是我朋友里,我覺得最厲害的。」陳澄笑了笑,又補了句,「而且還是個帥哥。」
駱佑潛靠著椅子,手被她拉著,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她的話。
「……你剛才還說你朋友只有一個徐茜葉。」
「……」陳澄翻了個白眼,同時鬆了口氣,氣憤地朝他腦袋摑了一掌,「這是重點嗎!」
駱佑潛挨了一掌,方才沉重的心情卻被打散了,也笑起來。
涼風吹過,帶來隱隱的花香。
他突然直起背,勾住陳澄的肩膀抱住她,下巴磕在她肩上。
「我喜歡你啊。」
***
「欸,你剛才出去了啊?」
趙塗塗從浴室里出來時,陳澄正好從外面回來。
「嗯,出去透透氣。」陳澄說。
「噫,陳澄姐你騙人哦。」趙塗塗笑得狡黠,眼睛眯成一條縫,她伸出手指揪住她的領口,「這個圍巾……男款的吧?」
「……」陳澄只好笑笑。
「男朋友?」趙塗塗挑眉。
「不是啦,就是一個……嗯,小弟弟。」
「可以啊,陳澄姐,我以前也有一個比我小四歲的男朋友,還在當練習生,超級會哄人,就是太幼稚了,談談戀愛倒可以,往長久了發展可不行。」
她一說就跑火車似的一大串,陳澄也插不上話,只好等她說話心累地擺擺手:「你快吹頭髮吧,一會兒該著涼了。」
「你還害羞啊,看不出來你這麼少女心呢,行吧不逗你了,你也快去洗澡吧。」趙塗塗說。
陳澄點頭,在行李箱前蹲下,翻出換洗衣物。
她頓了頓,又從底部翻出那個許願瓶。
細碎的亮片撲騰。
她取出一支捲紙打開,裡面空白一片。
行吧。
果然是真直男。
想了會兒,陳澄取出一支筆,用牙咬開筆蓋,在捲紙上仔仔細細寫上一行字。
「我也喜歡你。」
十分鐘前的那句似非而是的告白,陳澄插科打諢地開著玩笑繞過,卻在紙上寫下了心底真實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