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駱佑潛便早早起來準備去上學。
自那一晚後,陳澄便在他軟磨硬泡下強行住了一間房,另一間房則只好被空出來做了衣帽間,陳澄每每看到就感慨這小屁孩剛賺點錢就亂花。
陳澄靠在床頭,慢條斯理地回了手機里的信息,便幸災樂禍地看高三考生匆匆忙忙地穿衣洗漱。
「你最近是長高了嗎?」陳澄看著他問。
駱佑潛把桌上的試卷本子全部摞刀包里:「沒啊,老樣子。」
他許久沒再長高了,只是少年的身軀到這個年紀就像是抽條的樹苗,連帶著肩膀也寬碩許多,身子一下子就挺拔起來。
因為練拳擊,他本來就比同齡的很多男生都要有肌肉,可還是給人一種瀕臨於男孩與男人之間的少年感,現在這種少年感漸漸隱去,其中更為厚重的東西逐漸顯露出來。
「我去上課了。」駱佑潛說。
他從床頭柜上的土司袋子裡抓了兩片,急匆匆地跑到門口。
陳澄聽著他離開家門的聲音,然而開門關門的聲音沒有響起,她奇怪地偏過頭去:「你是忘了什麼……」
話還未落,駱佑潛跑回到臥室。
帶著點薄荷香味的唇舌覆蓋上來,是家裡牙膏的味道。
「親一下就走。」
上課的確是快遲到了,駱佑潛沒有怎麼磨蹭,又很快起身走了。
嘀嗒嘀嗒兩聲,感應門落了鎖。
陳澄還未反應過來,抬眼就看到前邊房間裡的全身鏡裡頭的自己,嘴角還帶著笑。
陳澄無奈地笑了笑,重新縮回被子補了會兒眠,而後起身拿出劇本開始準備。
***
劇本講述的是一個發生在民國的故事,軍閥大背景下,陳澄演的是一個深入敵營的正面形象,脾氣不好但卻深明大義。
下午的陽光透過窗戶迤邐而下,從落地窗往外看,便能看見新城湖。
陳澄坐著窗邊,認認真真把劇本從頭到尾都看了遍,完了後長久沒從故事裡出來。
她向來容易進入角色,這也是專業老師誇她適合當個演員的原因,陳澄一直以來接觸到的劇本都不好,這是唯一一個讓她第一眼見就深受觸動的劇本。
手機鈴聲鬧哄哄地炸耳響起來,把陳澄從劇本中拉出來。
「餵?」徐茜葉那頭人聲鼎沸,不得不扯著嗓子喊,「出來浪啊寶貝兒!你家那位現在應該沒空陪你吧?」
陳澄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點:「你在哪呢?」
「啊?」徐茜葉大喊。
陳澄放大了聲音又問了遍。
「酒吧啊!」徐茜葉邊跳舞邊報了個地名,「來不來啊你!」
「我就不去了,在家看劇本呢。」陳澄笑著說,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
「欸對,你現在可不能來酒吧這種地方了,萬一給人認出來就不好了!」徐茜葉下舞池,飛快地灌了杯酒,「我閒著沒事幹,你在家嗎,我過去找你玩兒?」
「在家呢,你過來吧。」陳澄說。
徐茜葉都不知道自己是吃錯了什麼藥,居然大中午的去酒吧玩,音樂放得震天響,可沒幾個人。
她把酒杯里剩下的一口水蜜桃味酒精喝盡了,從皮夾里抽出幾張鈔票壓在酒杯下,便踩著細高跟起身離開。
***
徐茜葉來得比陳澄意料得還要早。
她把身上的睡衣換掉,蹬了條牛仔褲,上頭是件寬鬆的白色短袖,清爽又利落。
剛換完衣服門鈴就響了。
「來啦!」陳澄朝門口喊,快步走上前,「你這是開飛車來的麼?」
門拉開,外頭站得不是徐茜葉,而是申遠,身後還站了個高個男人。
「不好意思啊,突然過來找你。」申遠飛快地說,「有些事情可能要跟你商量一下。」
陳澄愣了下:「……你們先進來吧。」
十分鐘後,陳澄大概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那天夏南枝在去宴會的路上遭遇車禍,雖然後來靠司機把車開上花壇阻止了,但這一系列的事都讓她留了個心眼。
好在夏南枝未婚夫就是刑警隊隊長,有時暗地裡調查一些事很方面。
通過那天車轍痕跡的檢驗,判斷出司機極有可能是故意將卡車撞向他們,但並未想要他們的命,所以控制著事故狀況踩下了剎車。
汽車是最天然也是極為隱蔽的作案工具。
連輕傷都不能界定,只需司機一句沒注意到有車就可以輕鬆擺脫故意殺人的嫌疑,隨後賠償罰金也就可以了。
而對夏南枝來說,就是一次無聲卻擲地有聲的威脅。
但是申遠暗中調查,卻發現司機的帳戶在那之前有一筆大額收入。
「你們懷疑是楊子暉?」陳澄問。
「就是楊子暉,我們暗地查過那個帳戶,是楊子暉身邊的人的。」申遠說,「但是這種轉帳記錄並不能證明他們的金錢交易。」
夏南枝捧著熱水杯,指腹在杯壁輕輕摩挲,靜靜地問:「你們來找我……是我有什麼可以幫忙的嗎?」
始終坐在申遠旁邊的男人朝陳澄伸出手,說:「你好,我是夏南枝未婚夫,也是警察,紀依北,今天來是想找你了解點情況。」
陳澄跟他握了下手:「您問。」
陳澄和楊子暉接觸不多,紀依北問得很有針對性,都是關於她遇到楊子暉前後的經過,然後在聽到陳澄在冬季曾遇到過疑似楊子暉指使的飛車時皺了下眉。
「那個時間段,已經距離你們上一次見面好幾個月了吧?」他問。
「嗯,我也覺得奇怪,起初也沒往楊子暉身上想。」陳澄頓了頓,「可我認識的人不多,交惡的更是幾乎沒有,也是鄧希提醒我注意點楊子暉的。」
紀依北:「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我們在處理這類案件過程中,會首先考慮在這段時間內是否有發生什麼會刺激到嫌疑人心理的事。」
陳澄盤腿靠在沙發上,撓了撓眉心:「我想不出來,可能是因為我參加了那個節目,他要壓制我?」
紀依北不懂娛樂圈的事,偏頭看申遠。
申遠皺著眉解釋:「不至於,以後有的是機會壓制,哪用得著冒這風險。」
「陳小姐,之前那個錢包,你有看過裡面有什麼嗎?」紀依北問。
「我只看了裡面名片上的聯繫方式,不過——」陳澄一點點收斂起笑,抬眼看過去,「我記得我那時給他時,他也特地問了我有沒有翻過裡面的東西。」
「那也說不通啊。」申遠說,「他如果那時候就懷疑,也不會在這麼多個月後才突然這樣。」
紀依北摸了摸下巴,垂眸沉思。
陳澄也一時想不明白其中隱情,房間一時陷入了寂靜。
直到門鈴再次響起打碎沉默。
門口站著的是徐茜葉,陳澄跟她講了下如今屋內的情況,又怕她不認識申遠和紀依北會覺得彆扭,在門口悄聲囑咐她:「他們就是來了解點事,你先待會兒,啊。」
「好嘞。」徐茜葉毫不在意地應了聲,進屋換了拖鞋。
事實證明,擔心小交際花徐茜葉會不會尷尬這種事只會讓自己尷尬。
「喲!徐小姐啊!」申遠一見她進來就起身迎上前,跟正在換鞋的徐茜葉握了個手。
徐茜葉回頭:「欸?這麼巧啊,我們家陳澄之前提起的經紀人就是你啊?」
夏南枝:「……」
申遠連連點頭,兩人寒暄了一陣才算完。
徐茜葉湊近陳澄耳邊,輕聲跟她解釋:「我前不久不是去我爸公司上班嗎,跟他打過幾次交道。」
那邊紀依北開口:「陳小姐,那天你撿到錢包以後,是把它放在衣服口袋裡還是包里?」
「我也不記得了。」陳澄想了想,「估計是包吧,他那個錢包不是很小。」
「那個包還在嗎,我想看看有沒有什麼線索。」
陳澄一頓:「我去拿給你。」
她起身走進臥室,外頭徐茜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從冰箱拿了支果珍粉給自己泡了杯果汁。
申遠偏頭紀依北:「你懷疑什麼?」
「我懷疑他有什麼東西掉在包里了,類似於小紙片、小型U盤、儲存卡一類的東西,但是最近才發現不見了。」
三分鐘之後。
從帆布包的夾層縫隙中發現了一枚記憶卡。
***
包廂內霧蒙蒙一片,偶爾有幾縷刺眼的鐳射燈光掃過鏡頭,照亮房間內晦暗不明的骯髒。
視頻里的女人赤身裸/體,帶著些含糊吞吐的咕噥聲,雙眼似乎睨視著鏡頭,可卻渙散開,雙目無神。
忽然,畫面內容被一團清白煙霧擋去了大半,也把女人的臉隱於煙霧之後,而後又慢慢顯現出來。
應該是正在錄視頻那人吐出了一口煙霧。
再往後的畫面就顯得有些限制級而少兒不宜了,陳澄作為一個剛剛開葷不久的成年人都沒好意思看,不自在地偏過頭。
徐茜葉在一旁捧著果汁看得津津有味。
視頻持續了十幾分鐘,裡頭吱吱呀呀的聲音總算是輕了點,而後一雙手伸過來,擋住了鏡頭,視頻畫面戛然而止。
總算是停了。
陳澄輕輕舒了口氣。
她有些不敢置信,又有些茫然,她思想挺保守,對視頻里這樣的畫面接受不了,也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拍這樣的東西。
就連申遠也長久沒說話,他本以為是些情節稍重的把柄,全然沒料到是這樣不僅可以毀了一個人星途,而是可以毀了整個人的證據。
「咳……」陳澄不自在地指甲抓了抓沙發,「這個拍的就是楊子暉嗎?」
視頻畫面里全程只有那女人出境,另一個人只露出了手臂。
「應該是。」申遠沉聲。
「可是他這也沒露出臉來,用這個做證據,會不會不夠有說服力?」陳澄問。
徐茜葉在一旁輕笑出聲,狹促地吹了聲口哨,一把勾過陳澄的脖子把人拉過來:「我說寶貝兒,你這也太單純了吧?你以為他這只是拍了個黃色小視頻?」
陳澄一愣,一臉莫名地看著她。
紀依北看了徐茜葉一眼,慢吞吞道:「那個女人吸毒了,看她的神情反應吸得量還不少,視頻中一閃而過的茶几上發著的白色粉末應該就是毒品。」
「啊……」陳澄更懵了。
徐茜葉拍拍她的腦袋,調侃了句:「噓,乖寶寶就別想這些事了,啊。」
然後她直起背,手肘搭在膝蓋上,懶洋洋地接替了陳澄的「工作」,說:「在那種情況下,只有那女人吸毒基本沒可能,楊子暉肯定也吸毒了。」
她話里輕飄飄的,仿佛見多了這種場面,紀依北作為一名警察的警覺,讓他忍不住仔細打量了她一番。
徐茜葉反應過來忙舉手作投降狀:「別,我只是看過別人吸毒,我沒有過啊。」
紀依北收回目光。
一旁申遠打圓場:「行了行了,依北,我們之後怎麼辦,要找到楊子暉吸毒的確切證據啊。」
「這個簡單。」紀依北把記憶卡從讀卡器中取出來,「這事先不要傳出去,我會暗中調查楊子暉,到時候讓我緝毒隊的兄弟過去一趟按例辦事就行。」
吸毒這種事。
一旦開始成癮,想要再瞞天過海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