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霖嶼陰魂不散,他怎麼在這裡?
「我看到你的車了,往前開。」林浩陽說,「看到我了嗎?」
「嗯。」林希掛斷電話把車開過去,從車裡取出雨傘推開車門下去,林浩陽大步繞過來接下雨傘,「你去副駕駛,等會兒我開車,外面很冷把外套穿上。」
「我開吧,那我不下車了。」林希餘光看到蔣霖嶼寒把行李箱推向她的車,林希看了林浩陽一眼。
「他陰魂不散。」林浩陽立刻撇清跟自己的關係,說道,「我們都不是從一個地方飛的,這也能碰到,真踏馬見鬼了。」
林希打開後備箱,外面確實很冷,她今天只穿了一件薄襯衣搭配長褲。沒拿外套,寒風侵蝕,竟有種冬天的凜冽。
她重新拉上安全帶,身後一道寒卷了進來,隨即車門關上砰的一聲響,林希回頭跟蔣霖嶼對上視線。
林希忍不住想開口叫一聲嫂子。
蔣霖嶼的眼鏡上有水霧,眸子黑沉沉的穿過帶霧的眼鏡片注視著林希。車廂內寂靜,他就那麼看著林希,看的十分專注。
車的後備箱關上發出聲響,隨即林浩陽繞到副駕駛拉開車門上來,回頭跟蔣霖嶼說,「蔣狗,你不要想太多,到市區就把你扔下來。不會打車那就打電話找你的助理,讓你的助理來接你。」
蔣霖嶼拿下眼鏡慢條斯理的擦,他冷肅白皙的手指貼著玻璃鏡片,指尖顯出一些寒。他抬頭看過去,視線里一片模糊,但他知道面前的人就是林希。
他很輕的呼吸,空氣里似乎有林希的味道,她用的香水味很淡。在這種香氣中,他貪婪的看林希的後頸。
前面林浩陽跟林希說話,林浩陽的聲音刺耳難聽還聒噪。他一點都不想聽,但林浩陽說話時,林希偶爾一聲回應,軟軟的嗓音。
撓的他心裡發疼。
「吃飯了嗎?」
「還沒有。」林浩陽說,「想吃什麼,我請你。」
「去我那裡吧,這麼晚外面營業的餐廳不多。我中午出去買了菜,可以吃火鍋。」這麼冷,林希一點都不想去外面吃飯。
「你還會做飯?」林浩陽驚喜。
「她做飯非常好吃。」冷沉嗓音從後排幽幽響了起來。
「蔣霖嶼,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林浩陽回頭,「請您閉嘴。」
「我只是陳述事實。」蔣霖嶼把眼鏡戴回去,看清了林希的後頸肌膚,她穿著白襯衣,後頸皙白線條漂亮。
「到市區就把你放下來。」
到市區蔣霖嶼也沒下車,蔣霖嶼跟林希一個小區,樓上樓下,蹭車實在太方便了,這都蹭到家了。
林浩陽傻眼。
蔣霖嶼這個搬家速度,快他媽趕上孟母了。蔣霖嶼要不要一點臉?他是真的不要。
電梯到五樓停下,蔣霖嶼若無其事的把行李箱推下去,人往後一大步,穩穩的站回了電梯。
對面兩雙眼睛,蔣霖嶼單手插兜站的筆直,迎著林希的眼,「你家有感冒藥嗎?」
我家有砒|霜。
電梯到六樓,蔣霖嶼說,「飛機上空調溫度很低,我有點感冒,想借個藥。」
「鶴|頂|紅吃不吃?」林浩陽下電梯,刷臉進門看了蔣霖嶼一眼,「希兒,晚上我住你這裡,等會兒我下樓把行李箱拿上來。」
蔣霖嶼目光陰沉了幾分,他抬手推了下眼鏡,強行把陰沉壓下去。
林浩陽是林希的親哥,親哥。
林希進門放下車鑰匙,取出兩雙拖鞋放到門口,一雙家用拖鞋一雙一次性白色拖鞋。蔣霖嶼面無表情,但動作非常快,在林浩陽脫鞋之前已經把腳伸進了家用拖鞋。
林浩陽:「……」
「你就來拿個藥,你都不必進門,你換什麼拖鞋?」林浩陽蹙眉,「臥槽,你是人嗎?你穿我的拖鞋?」
蔣霖嶼把兩隻腳都放進灰色的拖鞋裡,環視整個房間。裝修非常溫馨,暖色調,屋外寒風凜冽,屋內暖洋洋的。
他反手拉上門,穿著拖鞋站進林希的房子裡。喉結滑動,把這裡的每一個細節都看在眼裡。
他已經很久沒有跟林希共處一個空間了,他也很久沒有吃林希煮的東西。他在陽湖的房子,已經很久沒有去過了,他也不敢去。
那間房子裡有太多他們共同的記憶,他坐在空蕩蕩的客廳,感覺一抬眼林希就從樓上下來,溫溫柔柔的走到他身邊。
可事實上,什麼都沒有。
保姆他辭掉了,他的世界似乎又恢復到了五年前。沒有擁有過,沒有嘗過甜,他一輩子都不會難過,他也不知道什麼是苦。但他擁有過,嘗過,又生生的撕裂開。
林希不再是簡兮,林希有了新的生活,永遠的離開了他。
「感冒靈一次喝一袋,拿溫水沖,不要熱水。」皙白纖細的手指落到面前,拿著一盒藥,她的聲音還是那麼溫柔。
「我家沒溫水。」蔣霖嶼沒有接藥,抬眼看向林希,他的眼尾浮上一層紅,但很快就壓下去。他直直看著林希,說謊都不打草稿,「前幾天物業跟我說,我家停水了。」
「你家還被哥斯拉給吞了呢。」林浩陽毫不客氣的嘲諷他,接過林希手裡的藥,走向廚房,打了個噴嚏,「我也得喝一包,飛機上空調大概不要錢。」
林希走向廚房,打開冰箱把食材拿出來。
「哥,你吃辣嗎?」
「超辣。」林浩陽習慣性沖了兩杯藥,突然反應過來,他為什麼還要照顧那隻老狗呢?從高中照顧到大學,他是不是有病?
今天下飛機遇到蔣霖嶼,他就有種不好的預感,太巧了。他們不是從同一個地方飛,能碰到一起,巧的像是蔣霖嶼的算計。
蔣霖嶼的秘書在忙,他的司機今天也生病了,他一個小可憐連車都不會打。
蔣霖嶼讀書時就是團寵,他除了學習,其他全部都是不懂不會不知道該怎麼做。大家習慣性的照顧他,特別是林浩陽,天天像個老媽子。
林浩陽出門把感冒靈遞給蔣霖嶼,回廚房幫林希處理食材,「需要我做什麼?」
「你會洗菜嗎?」林希把空心菜遞給他,「不要葉子。」
林希轉身打開冰箱去上層的牛肉,一隻手越過她拿下上面的盒子,氣息席捲而來,木質調的香偏冷。
「要幾盒?」蔣霖嶼尾音低沉,跟胸腔的的嗡鳴正好合在一起。
林希抿了下唇,就不應該放蔣霖嶼進來。
剛剛她心一軟,放進來,成了禍害。
「上面全部拿下來。」林希挪開一些,不想讓蔣霖嶼把她罩在懷裡的感覺,她轉身處理鍋底。
「肉要洗嗎?」林浩陽問。
「不用。」
一個廚房站三個人是有些擁擠,林浩陽一抬頭就看到了蔣霖嶼,他皺眉,「你還要在這裡蹭晚飯?」
蔣霖嶼單手插兜,冷冽下巴微抬。
一副你等我現場編個理由的狗比樣子。
蔣霖嶼到吃飯時,都沒編出理由。他跟林浩陽認識多年,林浩陽不會趕他走。
蔣霖嶼是林浩陽的朋友,林希趕他也不合適。反正過了十一小長假,她就去懷城了。
林希和蔣霖嶼不吃辣,她做的是鴛鴦鍋。火鍋很快,不到二十分鐘就全部擺到了桌子上。
林希搬過來以後,第一次請客吃飯。滿足她以前的幻想,擁有一套房子,請三五好友上家裡小聚。雖然她沒什麼好友,林浩陽的熱鬧,一人成團。
蔣霖嶼純屬買一送一,送的那個搭頭。
「明天想出去玩嗎?要不要去遊樂場?」林浩陽坐在辣鍋那邊,林希和蔣霖嶼坐對面,他們在同一個清湯鍋里涮肉。
蔣霖嶼把涮好的牛肉放到了林希的碗裡,繼續涮肉。
以前這種事都是林希做,蔣霖嶼專注的吃。
火鍋的熱氣撲到他的臉上,眼鏡上迅速升起霧氣。林希餘光看蔣霖嶼,他索性把眼鏡拿掉,盲涮。
「我們?去遊樂場?」林希看著盤子裡的牛肉,在猶豫。許久後,她夾起來一片放進嘴裡,涮老了。
「我從六歲以後,就沒去過遊樂場,想等你回來一起去,你想不想跟哥哥一起去?」那天母親原計劃是帶他們去遊樂場,林希走丟,林浩陽每次路過遊樂場都會停下來看一看,但不敢走進去。
林浩陽喝了一口果汁,壓制辣,眼睛看著林希,「要不要去?」
「會不會有些尷尬?」一把年紀去遊樂場玩,他們是有多幼稚?林希記憶中沒有遊樂場的概念,她也沒去過。
遊樂場是什麼感受?林希不知道。
林希餘光看到蔣霖嶼皺眉咬著牛肉,明顯也是涮老了,他嚼了半天都沒咽下去。
「十秒。」林希忍不住開口。
「什麼?」林浩陽問。
「牛肉涮十秒,味道正好。」林希喝了一口橙汁,蔣霖嶼這個生活不能自理的人,大概這輩子就這樣了。
蔣霖嶼把她買的好牛肉全浪費了。
「是嗎?」林浩陽被辣的失去味覺了,沒注意到牛肉老不老。
蔣霖嶼重新涮牛肉,抬起手腕看著表。
林希有幸欣賞到了瞎子涮肉,涮肉的漏勺離水兩厘米。
他涮了個寂寞。
林浩陽還在糾結遊樂場,「我想把失去的遺憾都補回來,遊樂場就是我失去的遺憾。」
吃完飯林浩陽下樓拿行李箱,順便把蔣霖嶼給帶走了。林希收拾餐具,看到蔣霖嶼坐的位置上放著個藍色盒子。
林希擰眉,這個人幹什麼?
她打開盒子看到裡面碩大的紅寶石單獨鑲著,紅寶石旁邊是金色帶鑽的玫瑰花,非常浮誇的項鍊,紅色的寶石在燈光下閃爍著光芒。
項鍊下面還有疊成心形的信紙。
蔣霖嶼是小學生麼?小學生現在都不玩這套了,這是二十年前的套路。以前男生追女生,會疊心形信紙。
林希打開信紙,皺皺巴巴的紙上面是蔣霖嶼的字。
兮兮:
其實我一直不太想叫你林希,叫林希,好像過去那個叫兮兮的姑娘就被徹底抹去了。我知道我們都開始了新的生活,你也是新的你。可兮兮是真實存在的,兮兮對生活充滿熱情。那麼優秀,光彩奪目,不應該被抹去。
我不是因為林希才追求你,你姓什麼叫什麼都不重要。我因為你是你,而喜歡你。
對於感情,我曾經一直有個誤區。我不相信有人會單純的因為感情而和另一個人在一起,這種不相信,並非針對誰,是我自己的原因。感情於我而言是昂貴的奢侈品,我從沒有擁有過。
這個誤區讓我不敢相信,我竟然可以擁有感情。
對不起,委屈你這麼久。
我們回不去了,我很清楚。我們都該重新開始,擁有新的生活。
可我放不下。
我想跟你說一聲對不起,對不起,我之前沒有分清感情與工作。兮兒,對不起。我想解釋那份感情並不是你的單行線,也屬於我,我也在參與。但怎麼解釋都蒼白,我們分開我是主責。
項鍊的圖紙我很早前就在畫,我原本打算做戒指跟你求婚。如今再做也沒有意義,就做成了項鍊送給你。
我想留一樣東西在你身邊。
最後署名蔣霖嶼。
作者有話要說:前五十送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