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希一時間不知道是該回復哥哥不是工具人,還是該回復蔣霖嶼這個問題。之前林世叫的是阿嶼,現在他說蔣霖嶼。
醫院的熾光燈照亮地板磚,急診室門口的休息區空蕩一片。
「他在。」林希在斟酌用詞,今晚懷城警力一大半都過來了,市局領導親自坐鎮,這事兒要說沒有蔣霖嶼出力不可能,邢路的報警動不了這麼多人。
「他最近一直在懷城?」
每天林希都會收到一個稀爛的三明治,蔣霖嶼大概做完就包起來了,他可能沒有發現裡面的蔬菜經過長時間醃製會出水。
「嗯。」
「你對蔣霖嶼怎麼看?」林世問。
林希想到他逆著光走來,穩穩的站到她身邊,那瞬間她是安心的。林希第一次在上嶼正面剛那些股東,蔣霖嶼坐在她身後,他一言不發,但林希知道他在,就一定會托住自己。
當年她把酒瓶甩到李玉海的頭上,蔣霖嶼接通她的電話。林希蹲在路邊賭一個黎明,黑色的轎車緩緩開了過來,停在身邊。
她看到蔣霖嶼黑色的皮鞋,一塵不染,她順著鞋往上看,修長筆挺的雙腿,冷淡禁慾的襯衣,直到他俊美的臉。
他說上車,聲線是清冷低沉沒有任何波瀾的。
林希卻特別想哭,她上車,坐到了蔣霖嶼身邊。
「工作能力很強。」林希轉頭看向落地窗上自己的倒影,有幾分狼狽,真灰頭土臉,「他是一個很優秀的人。」
「其他方面呢?能評價嗎?」
「我們認識五年多,亦師亦友。」林希的嗓音沉了下去,她往後靠在椅子上,不再看自己的狼狽,林世問過這個問題,「他的人品沒問題。」
「選擇你想要的,不要委屈自己。」林世說,「我知道你是個非常有主見的孩子,我也不多說什麼了,只是希望你在感情方面,可以更慎重一點。」
「好,我知道了。」林希聽到電梯門打開叮的一聲,轉移話題,「不用讓我哥過來了,他有他的事,我這邊能搞定。」
「你注意安全,有事一定要跟爸爸打電話。」林世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林希答應下來掛斷電話,抬頭看到蔣霖嶼已經走到面前。他身材挺拔修長,映出一片陰影。襯衣下擺慵懶的散著有一部分落入皮帶,蔣霖嶼把商務襯衣穿出了休閒的味道。他的眉目在逆光下格外清晰,濃密睫毛下的黑眸沉邃如深海。
林希抿了下唇。
蔣霖嶼忽然俯身,他的手撐在椅子兩側,兩個人距離非常近。林希皺了下眉,蔣霖嶼的額頭貼上了她的。
秋天的季節,天已經轉涼。蔣霖嶼的額頭有一些涼,沁著林希的肌膚,她往後撤了一些,蔣霖嶼眼中翻湧的情緒壓下去。眼尾有一絲絲的潮濕,但並沒有延伸,他就近距離的看林希。
電梯門再次叮的一聲,林希越過蔣霖嶼看到邢路原地漂掉頭彎馬不停蹄的衝進了電梯,林希在電梯門關上之前叫道,「邢助理,鞋拿來了嗎?」
蔣霖嶼直起身,單手插兜清了清嗓子轉開目光落到落地窗上。他喉結滾動,壓下了那個瘋狂想要占有林希的念頭。
瘋狂的占有欲,瘋狂的侵占欲。
邢路拎著袋子飛快的跑過來把屬實的拖鞋放到林希面前,說道,「林總,你的腳先穿拖鞋吧。」
邢路轉頭沖蔣霖嶼點頭,「蔣總,麻煩你了。」
蔣霖嶼面色如常,微一頷首,敞開腿站在一邊,一個字都沒應。
林希以往不精緻到頭髮絲都不出門,今天被迫穿拖鞋,實屬無奈。她穿上拖鞋,扶著椅子要站起來,邢路伸手去接。
一道身影,林希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落入蔣霖嶼的懷抱。
蔣霖嶼打橫抱起她,把藥遞給邢路。
「回雅希?」
邢路點頭,「是。」
蔣霖嶼身上有著久居上位的氣勢,不笑時會給人壓迫力。蔣霖嶼這幾年,也確實居於上位。
「車在外面?」
邢路拿著藥跟在蔣霖嶼身後,「在急診部門口。」
「我的車壞了,林總,我能坐你的車麼?」
「我可以自己走。」林希當著助理的面也沒有太強硬的掙扎,顯得不好看,「謝謝蔣總。」
蔣霖嶼的手指抵著她的腿彎稍用了一些力氣,並沒有松的意思,「不必客氣,我還要坐你的車回雅希,就不付你車費了。」
林希:「……」
旁邊的邢路走進電梯按下一樓按鈕,儘可能減少自己的存在。
三個人的電梯,他覺得自己格外多餘。
林希身高接近一米七,她又是健身的人,肌肉很有分量,體重一百斤左右。從急診室到外面有一段距離,蔣霖嶼這麼抱手臂吃得住嗎?
「車費抵不上蔣總的勞動力。」林希看著他的眼鏡片,說道,「蔣總,您還是吃虧了。」
「林總謙虛了。」蔣霖嶼垂下眼看林希,「為林總付出勞動力。」
兩個人目光對上,林希有種不好的預感,她緩緩看向蔣霖嶼。
「我還是賺了。」蔣霖嶼低沉嗓音字句清晰,道,「你不必有心理負擔。」
電梯門打開邢路一步跨出去,逃也似的直奔停車場。
林希也想逃離蔣霖嶼的懷抱,奈何腿腳不便。
邢路把車開到急診室正門口,蔣霖嶼把林希放到車上。林希坐上車迅速讓自己冷靜下來,整理衣服和頭髮,又恢復冷靜自持的林總,拉上安全帶接過邢路遞過來的電腦查看今晚發生的事。蔣霖嶼從另一邊上車,他上車時寒風也跟著卷了進來。
車門拉上,蔣霖嶼也拉上了安全帶,修長手指劃開手機屏幕,屏幕的光映著冷肅指尖,他轉頭看向林希,「給你發一份文件,市局那邊的。」
林希點頭,等了半天都沒動靜,轉頭看過去恰好對上蔣霖嶼深凝的眼。
「蔣總?」
「你能先把我從黑名單里放出來嗎?」蔣霖嶼抬手鬆了下襯衣領口,緩緩道,「方便聯繫。」
林希:「……」
林希把蔣霖嶼放出黑名單,空氣有幾分尷尬。
蔣霖嶼把文件發過來,「陳勇父子抓了嗎?」
「陳勇明天抓,陳鳴還沒有直接證據,他把所有問題項目都放到了他老婆的頭上,自己摘的很乾淨。」林希說到這個就覺得嘲諷,陳鳴算計到了極點,說是讓老婆家跟著發家致富,實際上不過是推出去的替罪羊。枕邊人,每天計劃著殺她全家,也是有意思。
「陳鳴的資料能給我一份嗎?」
林希轉頭看過去,蔣霖嶼支著頭倚靠在車座位里看她,他的姿態有幾分懶然,但目光沒有絲毫的鬆懈。
他渾身上下寫著:他想搞事情。
「謝謝蔣總,我能解決。」林希繼續看文件,說道,「陳勇進去了,陳鳴翻不出什麼浪花。」
蔣霖嶼就沒有再爭這個問題,車上有外人,有些話也不好談。
車到雅希停下,邢路停穩車就去推輪椅,酒店有提供輪椅。
蔣霖嶼沒有立刻下車,他轉頭看向林希。
「你的工作能力很強,這點我認可,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蔣霖嶼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車廂里響著,「你最大的問題是性格,狠的不夠徹底,穩也並沒有十全,這會導致你將來的高度有限。」
林希的手落到車門上,聞言看了過來。
窗外夜色濃重,路燈灰黃靜靜照亮希盛酒店的別墅,蔣霖嶼俊美的一張臉深刻,高挺鼻樑上架著眼鏡,光沿著他的眼鏡框一路滑到了他肅白的喉結。
「這些話,並沒有教育的意思。」蔣霖嶼轉頭看向林希,「你有想聽的就聽,沒想聽的當我什麼都沒說。」
「在商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仁慈了,就是把自己的命送到別人的刀下。」蔣霖嶼坐的端正,長腿微敞開。林希從那樣糟糕的環境走出來,她還能保持著一份純真其實很難得。可她如今選擇了這條路,就得足夠很,別無選擇,「一個完美的商人,利益永遠是第一位,感情只是利益的輔助品。」
今天這件事可以避免,但林希低估了一些人的惡,也低估了錢的威力。
「明天你就要開發布會,要在發布會之前讓所有人閉嘴。永遠開不了口的那種閉嘴,否則你就要面臨著前功盡棄。」蔣霖嶼目光很平靜,語調也不快,如果不是內容,甚至會覺得他是很溫柔的跟人聊家常。
「我以前不願意放你出去,就是不想讓你面對這些骯髒的事。你還對這個世界抱著善良,我覺得很難得,很想守住這份難得。」蔣霖嶼目光深了下去,骨節分明的手指輕輕叩了下扶手,「可你選擇了今天的路,你就得放下這份善良,把人性的最低限擺到每一個人面前。」
「如果是我,我會在第一時間把陳家人全部弄進去以絕後患,包括陳鳴的太太。我猜你的反應肯定是陳鳴的太太是不是被騙是不是無辜,你低估了人性,巨大的利益面前,有些人早就不是人了,沒有人無辜,你受傷才無辜。」
蔣霖嶼很少跟林希聊這些,他不太喜歡自己的陰暗面被放大擺到林希面前。林希那點陰暗只是小把戲,林希始終是善良的,是他身邊最耀眼的那抹白。
蔣霖嶼停頓片刻,再看向林希的眼沉的有幾分銳利,「我希望你能穩穩的站在最高處,成為獨一無二的林總。」
秋日的夜晚寂靜,風涼如水。沁著皮膚,落到了每個人的心上。他們在沉默在衡量在思考,在觀察這個世界。
蔣霖嶼看著林希白皙的肌膚,側臉柔美。她在醫院就把安全帽拿掉了,長發傾落,冰肌玉骨,不施粉黛卻美的嬌艷。
「謝謝。」林希抬眼,清亮黑眸一塵不染。
這些話她記住了,她確實狠的沒有那麼徹底。對於張臣,她只是耍了個小手段。陳家,她按章程走,卻給了陳家耍手段的機會。還有那群拎著棍棒的工人,她高估了人性。
邢路拉開車門把輪椅推到車前等在一邊,「林總。」
蔣霖嶼解開安全帶也推開了車門,他長腿邁入車廂,轉頭看向林希,「問你一個問題。」
林希回頭,「你說。」
「你很喜歡穿高跟鞋?」蔣霖嶼的目光下移,落到林希的腳踝上。
林希幾乎沒有穿過平底鞋,他們認識這麼久,林希恨不得拖鞋都穿帶跟的。明明有些高跟鞋會傷到她的腳,她還是會穿。
「不喜歡。」林希回答。
「那——為什麼要穿?」蔣霖嶼眯了下眼,凝視她。
「你一米八五。」林希轉身下車坐上輪椅,操縱著輪椅徑直走向酒店,「蔣總,謝謝你今天的話。再見,不送。」
輪椅是電動的,她跑的飛快。
作者有話要說:前五十送紅包,麼麼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