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昭不擔心霍母生病。
她的身體一向不錯,平時也注重養生。
霍奕修很長時間沒去紫清園,說不定是霍奕姍出了這個主意,修復母子關係。
她平靜吃晚飯。
霍奕修的電話過了很久才打回來,出乎她的意料,霍母是突發腦溢血,現在還在手術室。
凌昭面色沉了沉,結束通話後,她穿上棉衣,讓表姐開車送她去醫院。
路上,表姐說:「霍先生沒讓你去,你現在過去,她們也未必覺得你是個好兒媳。」
凌昭沒有回答表姐。
她去醫院,不是為了做給誰看,是因為自己的內心。
她是不喜歡霍母,可從沒否認過自己是被霍母養大的。
小時候被拋棄在霍家門口,儘管霍母十分不願意,可還是讓她進了家門。霍家最難的時候,也沒有把她趕出去。
從某種意義上說,霍母不只是她的婆婆,還算是她的養母。
凌昭垂下眸子,不自覺的捏緊雙手,希望她能平安從手術室出來。
到醫院,手術還在進行。
霍奕修看到凌昭來了,沒說什麼話,只是將她抱在懷裡。
凌昭枕著他的胸膛,聽著他的心跳,雙臂圈住他的腰,緊了緊。
她感覺得到,霍奕修對他父母的感情其實也很複雜。
他父親臨死前逼著他娶她,他恨了一輩子。可當霍父下葬時,凌昭知道他一夜沒睡,也知道他很長一段時間胃口不好。
他知道霍母掌控欲強,不喜歡霍母管束他,卻給了她做霍夫人的尊容,給她掌家的權力,如果不是霍母做得過分,他不會跟她走到這一步。
霍奕姍來回走動著,這會兒也顧不上跟凌昭吵架犟嘴。
過了很久,手術室的燈終於滅了。
霍母躺在病床上,腦袋上裹著紗布,一動不動的,臉上毫無血色。
凌昭從未見過這樣的霍母。
她是個生命力非常頑強的女人,霍家最難的時候,是她一力撐著家裡家外的事。她一直都想要往高處走,做人上人。
可現在,她竟然「躺平」出來了。
她病了……
凌昭在這一刻意識到,霍母是真的老了。
霍奕姍上前,握著霍母無力的手,仔細看著她。霍奕修則去跟醫生了解情況。
醫生說幸好搶救及時,如果再晚一點,人就救不回來了。
不過即使搶救及時,霍母的身體還是受到影響,一切還要看她以後的恢復狀況。
醫生交代完就走了,霍母也被推到了病房。
霍奕修把霍奕姍叫出去,這時候才開始問她霍母腦溢血的原因。
「媽每年都做全身體檢,除了血壓高一些,其他都沒有問題。她也在吃藥控制著,我記得她是隨身帶藥的。你跟她今晚去了哪裡,見了什麼人?」
如果不是重大刺激,不會發生腦溢血這麼嚴重的事。
霍奕姍茫然的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霍母不是在家發生的腦溢血,是在法餐廳內。
人暈倒在洗手間內。
霍奕姍在餐位等了很久沒見霍母出來,去洗手間找人,才發現她倒在洗手台旁邊。
「哥,媽會沒事的,對嗎?」霍奕姍十分害怕,扯了扯霍奕修的衣袖,想要聽到他的保證似的。
這時的霍奕姍,沒有了矜驕任性,只是個害怕失去媽媽的女孩。
霍家起起落落,霍奕姍是唯一沒有吃過苦的一個。霍母把她保護的很好。
可是那座保護她的大山倒下了。
她已經沒有了爸爸,很害怕母親也走了。
那這個家……
一想到自己再也沒有人保護她,霍奕姍急得哭了出來:「哥,你搬回家住吧,好不好,我很害怕。」
霍奕修嘆了聲,把她抱在懷裡安撫。
凌昭靜靜站在一邊,回頭看了眼霍母。
凌昭從小光環圍繞,那時候她也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裡的寶貝。可當她沒有了價值,就棄如敝屣。
她沒有兄弟姐妹的陪伴,也沒有了親生父母的愛護滋養,過去了很多年,甚至活了兩世,已經適應「孤兒」這個角色。
可霍奕姍還沒有失去,就已經在惶恐沒有父母庇護的將來。
其實凌昭很羨慕她。
此時,也心疼她。
不是作為大嫂對妹妹的心疼,就只是……「害怕」這個感覺,孤苦無依,彷徨無助,這類感覺,她深有體會。
凌昭心疼,卻不會安慰,默默回到病房,守在霍母的病床邊。
她一時半會兒醒不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
醫生的意思是,她越早醒來,那她腦溢血的後遺症就越輕。
凌昭打了一碰水,打算給霍母擦手,被進門的霍奕姍看見。她衝過來一把將凌昭推開:「你要幹嘛,想害死我媽是不是!」
「霍奕姍!」霍奕修沉聲呵斥了一句,「你沒看到凌昭在給她擦手嗎?」
霍奕姍癟著嘴,倔強的將頭扭向一側。
母親一直想讓凌昭離開霍家,她能這麼好心?
「哥,媽媽腦溢血,最開心的就是她了。終於沒有人把她趕出霍家,她巴不得媽永遠都別醒來。」
霍奕修將凌昭從地上扶起來,檢查她只是擦傷了掌心,回頭對著霍奕姍冷聲道:「她是你大嫂,你最好對她放尊重一點。」
霍奕姍紅了眼睛,死死的盯著凌昭。
凌昭懶得看她,對霍奕修說:【這裡有你們照顧,我就回去了。】
她也不抱怨什麼,抬腳就走。
霍奕修冷漠掃了眼霍奕姍,追上凌昭說:「我送你回去。」
凌昭搖搖頭:【我自己能走。杜老師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醒來。霍奕姍沒有照顧人的經驗,你先在這兒看著再說。如果人手不夠,我讓表姐過來幫忙。】
不過霍母不喜歡表姐,大概只能是紫清園的保姆了。
霍奕修摸了摸她腦袋,輕輕笑了:「這麼懂事。」
凌昭瞪了他一眼,病房裡躺著的是他媽,還笑得出來?
霍奕修搭在她肩膀的手滑下來,握著她的手說:「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我母親雖然做過一些對你不好的事,可你記著她那麼多年的養育恩情。」
「你不會傷害她,你只是想照顧她,償還那些年的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