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沒亮,各自早起,該上早朝的上早朝,該去給皇后請安的,也開始做準備了。
宇嘉擎臨走前,還不忘往後院走去,看了一眼清歡,見她還在熟睡中,想了想,躡手躡腳把人抱在懷中,一併帶走。
這小玩意,留在後宮沒人能鎮住,還是放在他眼皮子底下,才能放心。
怕吵醒清歡,柔嬪等人,連請安都是悄無聲息的,默默跪地磕頭,便可。
上朝之前,宇嘉擎把熟睡的清歡交給蘇歡年,努力壓低嗓音交代:「看著點,有事立即回稟朕。」
「嗻!」
蘇歡年站在床前守著,目送宇嘉擎出去。
那熾熱的目光透過床幔,落在清歡身上,寂靜的環境,心跳聲宛如擂鼓,震得他靈魂發麻。
還別說,沒有皇上在一旁盯著,自己守著八公主,還挺緊張的。
就這樣,隨著時間流逝,宇嘉擎都下早朝回來了,清歡都不帶睜眼的。
「可曾醒來用膳?」
宇嘉擎止步於屏風處,遠遠看著落下床幔毫無動靜躺在床上熟睡的清歡,百思不得其解對蘇歡年問道。
雖是聽聞仙人早已辟穀,可頭一次目睹,還是挺新鮮的。
聽見宇嘉擎問話,蘇歡年緊盯床幔的目光迅速收回,忙不迭點頭,壓低嗓音應答:「回皇上的話,自公主熟睡之後,就從未醒來過。」
「期間,奴才還怕公主身有不適,特意湊近,隱約間能聽見公主沉穩的呼吸聲。」
「李太醫和張太醫也過來瞧過了,若說剛生下來的孩子都是這樣,覺眠濃。」
「全都是,吃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也沒個時間定量,全憑身子感官,奶娘們也說了,這都是正常的,不會有大礙。」
「若是公主身子不適,她會自己醒來,或是哭鬧的。」
方才他守在床邊多時,盯得雙眼充血,愣是聽不見一絲聲響,連呼吸聲都微不可聞,嚇得他連忙湊上前,小心翼翼掀開床幔一角,伸長脖頸往裡窺探。
幸好,瞧見八公主的手指微動,這才放下心來,不然,他家螞蟻都要被皇上澆熱水燙死了。
心有憂慮,蘇歡年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和九族開玩笑,連忙派人去太醫院薅兩名太醫過來坐鎮,有經驗的奶娘安排了十來個。
眼下全都安排在外面守著,商量對策,要是八公主還是不醒的話,得研究出讓她醒來用膳,或是不用醒也能用膳的法子來。
聽了蘇歡年的回稟,宇嘉擎往外走去,看著陰沉的天色,空氣沉悶,狂風放肆宣洩自己的怒火,樹枝跟著搖曳生姿,勵志要把自己一身皮相脫乾淨。
「這是要下大雨了,若是這雨能落在西南部就好了。」
看著陰沉的天色,宇嘉擎滿臉惆悵低聲喃喃道。
同時,也擔心雨水過重,會引起水患。
透過烏雲,他隱約間都能聽見災民的哀嚎聲,都怪他無能,惹來天罰,國庫幾近見底,若是還不能想出一個好法子,災民怕是要北上直奔京都了。
屆時……
聽見這話,蘇歡年的腦袋越發低垂,西南部久旱成災,是皇上的心腹大患。
前些日子,還想把頭頂上的烏雲和暴雨挪到西南部去,緩解一二,可沒成想,還沒想出計策之前,八公主就先一步原諒皇上,把懲罰收回去了。
也不知道,八公主什麼時候對皇上勃然大怒,獎……,不是,是嚴懲皇上。
蘇歡年用餘光看向外天,見整個天空布滿烏雲,四周卻光亮得厲害。
黑雲壓層層,仿佛整個天空都被厚重的墨色所籠罩,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雲層翻滾著,如同黑暗中的巨獸在狂怒地咆哮,每一刻都似乎要將整個世界吞噬。
在這黑暗的氛圍中,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不安的氣息。
閃電時不時地在雲層中穿梭,照亮了昏暗的天空,每一次的閃爍都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雷聲,仿佛是大自然的怒吼,震撼著人們的心靈。
大雨來得快,幾息之內,豆大的雨珠砸在地板上,迅速積起一片水窪。
烏雲密布的天空,突然間仿佛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撕裂開來,露出了猙獰的裂口。頃刻間,傾盆大雨猛烈地傾瀉而下,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在這無盡的雨幕之中。
「轟隆隆,轟隆隆……」
驚天動地的轟隆閃電雷鳴聲,絡繹不絕,吵得床上熟睡的清歡,微紅的眉頭緊擰,迅速抱緊被子蓋過頭頂,雙手緊拽被子捂耳。
見這電閃雷鳴地,宇嘉擎顧不上多想,迅速轉身沖向內殿,把床上蜷縮的清歡擁入懷中,為其順背哄著:「別怕,父皇就在身側……」
「起開~」
話都沒有說完,被勾出起床氣的清歡,刷地一下推開宇嘉擎的手臂,動作麻溜,一個翻身赤腳下床,衝出去,驚得宇嘉擎等人趕緊追出去。
「隗安你要去哪?外面下著大雨,別出去,以免邪風入體感染風寒!」
「公主您慢些!」
一大幫人,呼啦啦追在清歡屁股後面跑,止步於房檐底下,瞪圓雙眼,瞳孔不斷放大,張大嘴,靈魂一震,渾身酥麻。
眾人不可置信眼睜睜看著,清歡小手一抬,硬生生把剛劈下來的閃電拽下來了。
就這樣……
拽下來了!!!?
最主要的,這妮子還把閃電當成打神鞭,往烏雲密布的天空狠狠抽去,邊抽邊奶聲奶氣地怒罵著:「叫你擾人清修,叫你不干人事!」
「吼,你還干吼,想當年,姑奶奶抽你爹娘,雷公電母的時候,你還不知道擱那當空氣呢!」
「吵,吵吵,就知道張嘴吐口水,張嘴就罵人,一點規矩都不懂,你爹娘沒告訴你,姑奶奶的規矩才是規矩嗎?」
「今日,姑奶奶不把你抽散了,你都得跟我姓!狗東西!」
狗東西一詞一經脫口,宇嘉擎莫名感覺自己被罵了,不過,轉念一想,她連老天爺都敢罵,那罵自己不過是順嘴的事,不礙事的。
自我安慰,心理療傷,一整套流程,宇嘉擎做得很熟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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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閃電當鞭子,抽得烏雲四處閃躲,抽散了,又重新凝聚,再抽散,再凝聚,再抽散,沒能凝聚……周而復始,最後,烏雲直接擺爛跑路……
直到太陽上崗,也沒能撐過兩秒,就被嫌棄刺眼的清歡一鞭子抽得隱入白雲中去:「滾邊去,姑奶奶正煩著呢,你還火上澆油,曬得我心中直窩火……」
靜靜等清歡泄憤冷靜過後,宇嘉擎也不敢湊上前,站在蘇歡年身後,神色忌憚緊盯清歡順手把閃電當成褲腰帶,栓腰間上了,還心滿意足拍拍腰間,呵斥威脅:「敢隨便電閃雷鳴,姑奶奶就拿你抽泔水玩。」
話音一落,還在閃爍的閃電,頓時老實下來,充當一個只會發光的褲腰帶。
見閃電老實,清歡心中的火氣總算是散了些許,緩過神後,低眸緊盯沾了塵泥的雙腳,污水混著泥,不複方才的白嫩,她髒了……
顧不上多想,清歡掏出一顆水靈珠,自動開水沖刷小腳丫,清歡雙腳互相搓,好不容易搓乾淨了,沒走兩步,又沾上,髒得沒法看。
又氣鼓鼓用水沖刷,走一步,沖一下,周而復始的過程,鬧得清歡心中的小火山再也壓不住,一把利劍瞬間憑空而出,直奔雙腿,以砍的舉動揮向自己的雙腿。
嚇得宇嘉擎心都快停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衝到清歡跟前,雙手抓住劍柄,一個輪圈甩在一邊,顧不上解釋,急忙脫鞋赤腳。
彎腰撿鞋擺在腳邊,溫聲安撫:「別著急,穿鞋就好了,洗乾淨後,穿了鞋走路,腳就不髒了,用不著砍了。」
這丫頭,真虎啊!
有髒腳,她是真砍!
且竟然捨得砍去自己的雙腿,那今後,自己惹她生氣,那他的腦袋是否就要被當成尿壺了?
「地上涼,皇上,八公主您兩位快穿鞋!」
還沒等清歡出聲回應,這邊,合格大總管蘇歡年找來兩人的鞋子,自個蹲在宇嘉擎腳邊伺候穿鞋,但清歡他無論如何都是不敢靠近的。
清歡看著宇嘉擎沾了污水的腳被蘇歡年擦拭乾淨,而後,穿上鞋,雙腳確實沒有沾染上污水,隨即,懵懂的目光落在腳邊的繡花鞋上,愣了兩秒,掏出飛毯。
清歡坐在飛毯上,用水靈珠洗腳,而後,穿了鞋,回房。
全程安靜,陷入沉思。
探究的眼神左右掃視,見奴才們井然有序忙活著,清歡覺得,這人間也蠻好玩的,多了諸多她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東西。
原來腳髒了是不用砍的,洗洗之後,穿了鞋就能防範。
這麼簡單的道理,她為何會不懂?
凡人為何比她還聰慧?
這般想著,清歡忽然止住腳步,緊跟其後的宇嘉擎等人差點撞上去,幸好,腳趾扣地,緊急止住了步伐。
清歡指揮飛毯轉方向,對上宇嘉擎的視線,歪頭不解問道:「你們凡人為何會懂那麼多?誰教你們的?」
「啊!」
這突如其來沒頭沒尾地發問,宇嘉擎腦袋一懵,有點反應不過來,幸好,一個深呼吸便能緩過勁來,隨即認真應答:「代代相傳,每一個生活經驗,都是歷代先輩經過長期的嘗試,所凝結出來的智慧結晶。」
「凡人眾多,每個地域的生活習俗,氣候,環境等等諸多因素不同,所凝結的經驗也不同,但大傢伙都會編輯成書本,傳播開來,相互取長補短。」
說完,宇嘉擎憶起方才驚心動魄揮劍砍腳的場景,不禁心疼:「你是沒人教過這些生活瑣碎嗎?」
這都是日常生活中,從小就知道的常識啊!
沒道理,仙界的神仙比他們這幫凡夫俗子還不開化,如同野人一般,他們不食人間煙火,不會是直接毛茹飲血吧?
宇嘉擎的反問,令清歡沉思,額前呆毛耷拉下來,嘴角下襒,紅著眼眶淚眼汪汪,周身充滿了孤寂,她懵懂搖搖頭:「沒有別人,從來都只有清歡一人,天地初開,無人教化。」
「天界之人,想要馴服清歡,清歡不願和他們同流合污,便自己住著,開心了就出去溜達,找他們不痛快,不開心了,就暴打他們,搜刮他們的寶貝。」
不過,對他們動手,也是因為他們時常騷擾,不斷嘗試馴服自己,給結下的梁子,幾億光年的仇恨,可不是三言兩句就能快意名恩仇,一笑了之的。
別讓她知道自己下凡有這幫人的手筆,若是不然,等她玩夠了,回去定要把九重天掀翻,錘爆他們狗腦。
不過,這些話都不能隨意同他人提起,以防別有用心的人,老是來打擾他。
聽了清歡的解釋,那些不合理的地方,總算是能說得通了。
為何會暴打閻王,為何可以抬手抽雷,連太陽都怕,感情是天地初開就出現的大神。
沒人教導規矩,故而,對他們親緣單薄,血脈對她沒有一絲約束力,不懂人情世故,解決問題的方式簡單粗暴,全都是以武力鎮壓,原來這都是打出來的經驗。
聽見是這種情況,宇嘉擎更加心疼了,欲想抬手把人擁入懷中,下一秒,看見清歡腰間別著的雷電,霎時,伸出去的手一頓,悻悻收回。
「你想知道的事情,父皇都可以告訴你,從今往後,你不是一個人,你身後有諸多兄弟姐妹,有父皇母后,還有你母妃……」
聽著有點感人肺腑,可鑽入清歡耳中,也沒多大的用處,她感情遲鈍,無心之人,七情六慾為數不多。
「哦~」
見宇嘉擎還在叭叭個不停,暖心雞湯一鍋接著一鍋硬灌,清歡直接調轉飛毯回房。
「哎……」
見清歡乾脆利落遠去,宇嘉擎委屈止住嘴,余猶未盡看向蘇歡年:「朕很煩人嗎?」
這話問得蘇歡年心梗,快速頭腦風暴,剔除掉徐溜拍馬屁的話,稿腹在嘴裡轉三轉,才敢脫口:「皇上怎會這般想?公主之所以走,那是因為公主困了,且年幼,聽不懂皇上說的道理,實屬正常,今後歲月漫長,皇上不必急於一時。」
「哦~」
真誠的話,倒是顯得真實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