處理好自己之後,清歡的注意力總算是捨得落在躺在地上的眾人身上,冷眼凝視,隨即低頭看著自己的胸腔,茫然問道:「你說,要是不抹去他們的記憶,按照他們膽小的性子,今生是不是很難釋懷?」
「要是抹去的話,我又不能控制住自己的一言一行。」
她隨心所欲慣了,連玉帝等人都約束不了她,更何況是一幫凡人呢!
哪怕這個人,在凡間中,她該喚她一母妃。
按照因果蘭絮來說,她們之間是有血緣牽絆的,不過,在清歡到來之際,就已經揮手斬斷。
任何人都不能束縛自己的言行,更不能因為一丁點微末的血管關係,掌管她的人生,什麼百善孝為先,尊父母之命,別不能落在她頭上來。
不過,很顯然這話,空蕩蕩的胸腔是無法給予回應的,清歡也沒在意,靜默良久,見躺在地上的柔嬪指尖微動,睫毛微顫,如同裝睡的人一般。
見狀,糾結良久的清歡果斷放棄抹去眾人瞧見自己血腥一面的記憶,在生死面前,人格外堅強。
「地面涼,既然母妃醒了,那便起身吧,以免繼續躺在地上貪涼的話,小心寒氣入體,著了涼,傷著身子。」
聽聞此言,裝暈的柔嬪也不好繼續裝下去,睫毛輕顫兩下,睜開眼皮子,對清歡悻悻笑著,欲想自己爬起身,就見清歡快步湊近,對她伸手:「嚇著母妃並非兒臣本意,還請母妃海涵。」
清歡的客套話,柔嬪誠惶誠恐搖頭,不敢真的應承下來:「怎能怨你呢?不過是母妃自個的身子不爭氣,昨個貪嘴,多食幾口葷腥,竟上了火。」
「也是方才同你閒聊時,竟發覺地面有股涼意,順著腳底鑽入體內直衝天靈蓋,恰好,壓得住體內邪火,緊急之下,這才沒同你解釋一句,便先驗證一番。」
「經過校驗之後,還是發覺體內有火,也是蠻好的,最起碼能感受到自己還活著。」
原本,她也是想要把清歡當成普通凡人來看的,可當見到她竟從自己的胸腔里掏出一顆鮮血淋漓的心臟來時,她發覺自己這個想法有多天真。
她竟把真仙當成凡間物,也是瞎了狗眼了。
聽見這番詭辯,清歡看著柔嬪意味深長地笑著,沒有接過話茬。
小手一揮,指揮飛毯變大,挨個把人攙扶起來,灌了百花露,有強身健體之效,花露一經入腹,眾人全都在一息之內醒來。
醒來之後,眾人面露驚恐,腦袋恨不得埋在胸口,雙手緊攥,小心翼翼邁動小碎步往後挪動。
原本平靜的世界仿佛在一瞬間變得詭異莫測,讓人心生恐懼,眾人下意識靠攏在一塊,互相抱團取暖。
他們的心跳如同擂鼓般狂亂,仿佛要從胸腔中跳出來。
腦袋裡一片混沌,幾乎要將自己深深埋進胸口,以此來躲避這突如其來的恐怖,雙手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卻渾然不覺疼痛。
他們小心翼翼地邁動著小碎步,試圖往後挪動,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恐怖之地。
每一步都顯得異常沉重,仿佛腳下有千斤重。他們的目光緊緊盯著鞋面,生怕一抬頭就會看到什麼更加可怕的東西。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仿佛有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扼住了眾人的喉嚨。他們的呼吸變得急促而短促,胸口起伏不定,仿佛要炸開一般。
額頭上沁出一層密密麻麻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與驚恐的神情相映成趣。
眾人彼此間不敢有任何交流,生怕聲音會引來更多的恐怖。
他們只能默默地挪動著腳步,試圖找到一條逃生的出路。
見眾人如此,柔嬪立即出聲清場:「都出去候著。」
「嗻!」
在這一刻,這道指令便是一道驅寒的光,眾人如是大赦,大步快走,湧出門外。
一時之間,逼仄的房間內,獨留她們母女倆大眼瞪小眼。
柔嬪餘光小心翼翼落在清歡身上,小碎步挪動步伐,屁股輕輕沾著椅子,挺直腰杆落座,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雙手相互扣弄著。
而清歡見她這般無趣,只好自個出聲打破僵局:「兒臣賞賜給父皇一套宮殿,母妃瞧著可還行?」
「若是喜歡的話,兒臣也賞您一套。」倆個都是名義上的血緣父母親,總不能厚此薄彼,且那些三瓜兩棗,也不是什麼稀罕物。
這話鑽入柔嬪耳中,愣了一下,腦子一片空白,沒想到自己也有賞賜。
愣神之後,隨即迅速反應過來,忙不迭點頭,羞紅著臉,不敢置信試探性問道:「我也能擁有金屋?」
歷來,只要是皇上專用的,若非皇上恩賞,不管誰,只要和皇上使用同款器物,那便是僭越。
不過,轉念一想,皇上的寢宮都是清歡賞賜的,那清歡再賞賜一套寢宮給她……應該算不上僭越之舉吧!?
金屋哎!
規矩想要撬開她的說,控制她說婉拒的話,可奈何,想要金屋的腦子實在是太厲害了,瞬間就掌控了嘴的使用權,這才讓她口從心。
見一個金屋就能讓緊張的柔嬪放鬆下來,清歡一下子就樂了,凡人還真是容易滿足。
金銀不過俗物,卻能填滿眾人心中溝壑。
清歡唇齒輕啟,應承下來:「當然可以了。」
一個也是給,倆個也是給,只要能讓她心情愉悅的人,隨便給點俗物就能滿足的人兒啊!
好著呢!
得到確定的答覆,柔嬪緊張的心瞬間歡快地蕩漾起來,嘴角微翹:「如此,我就先謝過囡囡厚賞了。」
說完,稍加思索兩息,回應道:「不著急,等我出了月子,挪去月映宮後,你再把宮殿落就行。」
如今在清歡跟前,柔嬪連母妃和本宮等字眼,都不敢提及,生怕清歡誤以為自己想要同她攀關係。
原先她還想著爭寵,為清歡某一個好前程的,可誰承想,清歡太爭氣了,眼下,連皇上都得看她臉色過日子。
就算皇上被摑掌了,都得擔心清歡小手打得疼不疼,若是疼的話,還得做著伺候上藥,哄睡之類的活計。
所以,有女萬事足的她,決定安分守己,老老實實縮在自己寢宮中,除了必要的請安之外,任何事情都不沾身,不給皇上侍寢最好。
左右內務府的奴才也不敢苛待自己,就連皇上都得因著清歡把她記在心裡,如此有權有錢的日子,為何還要爭寵?
直接靜坐一旁,觀看後宮唱大戲,豈不是人生一大快事?
「母妃自己心中有成算就成,不過兒臣忘性大,屆時,您別忘了提醒兒臣兌現諾言。」
一個不過相識十來日的人,對清歡而言就是有一個陌生人,連眼熟都沒混上。
能在清華心中留下有一個刮痕的,少說也得有千八百年的歲月加持才行,其他人不重要,記不住。
不值得放在心上。
「我記在心上了。」柔嬪滿口應承下來。
她哪怕忘了母族是誰,都不會忘了提醒清歡兌現諾言,那可是和皇上一樣的金屋啊!
皇后娘娘等人都沒有。
聊完,清歡環顧四周,見逼仄的房間緊關門窗,既不透風也不透光,有些昏暗,不見先前送給柔嬪的夜明珠:「前些日子,兒臣不是送母妃一顆夜明珠嗎?怎麼不見母妃用?」
這話問得柔嬪面露囧相:「夜明珠太亮了,容易睡眠不佳。」
窮人乍富就是這樣,沒見過多少好東西,好不容易有個能傳世寶貝,怎能多找幾個匣子層層鎖住,防止有人記窺。
每日醒來第一時間,就是清場,自個小心翼翼把裝有夜明珠的匣子拿出來,摸了又摸,若是有哪有一日,不盤一下,心裡總是空落落的,渾身難受。
察覺出柔嬪找藉口,不過倒也沒有什麼惡意,清歡便懶得拆穿。
不過當下柔嬪也沒有入睡,向來不喜歡昏暗的清歡,立馬掏出一麻袋的夜明珠,倒在地上,任由夜明珠滿地滾。
霎時間,滿地的夜明珠如同繁星灑落,瞬間將原本昏暗的房間映照得明亮如白晝。
那璀璨的光芒仿佛從無盡的黑暗中破曉而出,將整個空間都點亮了。
柔嬪目睹這一幕,驚愕之情難以言表,她的瞳孔在瞬間放大,仿佛被那強烈的光芒所震撼。
她的心跳加速,思緒紛飛,仿佛置身於一個夢幻般的世界之中。
被自己如珍似寶鎖在匣子裡的夜明珠,在清歡眼中,不過是可隨時替換的燭火!!!
嫉妒!!!
實在是太嫉妒了,幸好自己是清歡生母,不然她都得嫉妒死自己。
「夜明珠的光柔和,眼下母妃瞧上去也沒有困意,便擅自做主點亮屋內,還請母妃勿怪。」
現在清歡對凡間的客套話,十分感興趣,明明可以我行我素,她卻要溫和有禮,違背自己的性子來行事。
如此算來,她也算是兩個人了,內體桀驁不馴的人,看著另一個溫和有禮的人行為處事,怒罵她不過是裝腔作勢。
自己罵自己的瘋癲樣,割裂感太足,實在是好玩!
柔嬪興奮地咽了咽口水,假裝矜持,餘光緊盯滾落在腳邊的夜明珠:「不怪,不怪,我兒至純至孝,我感謝上蒼厚愛還來不及呢。」
哪有時間怪不怪的!
「母妃喜歡就好。」
見柔嬪因激動,面色紅潤,嬌羞的模樣,霎時,取悅了清歡,這根賞賜寵獸一點小玩意,它趴在自己身上打滾討好的模樣太相像了,歡喜的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天上繁星。
能讓美人歡喜的事情,清歡毫不吝嗇去做,空間內里金銀珠寶,織女製作的綾羅綢緞,仙界的胭脂水粉,龍宮裡的珊瑚,珍珠精孕育出來的珍珠,還有海螺的螺珠等等一系東西,都是一麻袋一麻袋拖出來。
看看推積如山的東西,清歡把神識往空間探去,見空間連一隻腳的空隙都沒有騰出來,頓時面露失望,肩膀拉聳下來。
「兒臣先走了,母妃若是有事的話隨便派只鳥,或是蟻蟲之類的告知一聲就行。」
百獸皆聽她號令,所以柔嬪想要聯絡她,隨便找只獸說一聲,讓它們代為轉達就行。
語畢,沒顧得上聽柔嬪回應,便已坐上飛毯衝出去,直奔雲霄。
解下腰間閃電,隨意拋向遠方,重得自由的閃電,跟精怪似的,一瞬扭曲著身形溜之大吉,一頭扎進雲層中,掩藏身影,連響雷都不敢配合打鳴。
見狀,清歡神色詫異:「閃電不是出了名的老天第一,它第二,想劈誰劈誰嗎?」
「怎麼還這般乖覺了?」它可是掌控風雨的神啊!
閃電現,風雨無敢不從。
想不通其中緣由的清歡,也不為難自己,立即把此事拋之腦後,回都梁宮找個角落燒火烤雞。
一股濃烈的煙火味如利箭般刺入蘇歡年的鼻孔,瞬間讓他的心跳如雷鳴般狂亂。
他猛地抬起頭,目光中閃爍著焦急與緊張,仿佛看到了某種不祥的預兆。
蘇歡年毫不猶豫,雙腳像安裝了彈簧般猛地蹬地,整個人如同離弦的箭矢,以百米衝刺的速度朝著那股煙火味湧來的方向衝去。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每一次呼吸都仿佛要吸入整片火海的氣息。
終於,他衝到了現場,眼前的景象讓他瞬間愣住了。
見一個宛如白嫩的糯米糰子乖巧地蹲在地上燃火,霎時,蘇歡年心中的怒罵聲瞬間哽在了喉中,他氣得直翻白眼,雙眼中閃爍著憤怒與不解。
都梁宮剛被焚燒,八公主真是一點都不吸取教訓,越挫越勇啊!
不過,連皇上都得舔著臉討好的人,他一個無根的奴才,怎敢僭越!
故而,蘇歡年哆嗦著腿肚子上前,小心翼翼跪在清歡腳邊,目光落在炭火之上的雞,試探性問道:「公主可是想要吃烤雞?要不……奴才派人去御膳房給您拿幾隻過來嘗嘗鮮?」
「御膳房的師傅,對於膳食這方面還是有幾分心得的,光是烤雞就有幾種不同口味,公主可想……」
在蘇歡年勸說之時,清歡往裡扔了幾根五六百年的人參和靈芝,一瞬,火勢飆升,隨風搖曳,差點燒到蘇歡年,見狀,清歡抬手輕推他一把。
眉頭一擰,嫌棄地打斷他的話:「不想,你別靠太近了,不然等會火勢太大,容易傷著你,屆時,你不僅疼,父皇還得賴我傷了人。」
「我就想玩會,你去問父皇一聲,若是他感興趣的話,便請他過來一同品嘗烤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