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時長不短,可時洛還覺得不夠。
並不是說她看得有多認真,而是在這種光線昏暗的環境下,她似乎能更加光明正大地偷看唐其深,怎麼看也看不夠。
期間,她還偷偷摸摸若無其事地往他身邊挪了挪,一挪再挪,直到兩人貼到一起,她才抿著唇偷笑。
唐其深沒有管她,深邃的眼眸睨著發著光的螢屏,似乎感觸良多。
時洛暗自感受著身邊的少年,一顆心全吊在他身上,電影聲響不小,可她連他淺淡的呼吸聲,都聽得一清二楚,似乎只能聽到他的聲音。
偶爾,她也瞥兩眼大屏幕,而後興致缺缺地把小茶几上的水果盤抱到身前,盤著腿吃,甚至趁著光線昏暗,賊膽興起,叉上兩個水果餵到唐其深嘴邊。
唐其深只是微微愣了愣,而後面不改色地張嘴吃了。
他吃了!!
時洛美滋滋地舔舔唇,又看了眼他吃過的叉子,紅著臉,象徵性地叉顆水果,竊喜地送到自己嘴裡。
這算不算初吻?!
這電影就該拍它個十來小時,一兩小時,算什麼英雄好漢!放她這,時長太短連獎都不願意給它頒!
時洛把自己的小號給了唐其深。
小號裡邊其實沒太多東西,她不常用,朋友圈裡零星發了一些她隨手的塗鴉。
大多數畫都是家裡那隻狗狗,乍一看起來,幾張圖裡的狗狗很相似,都是現在養在唐家的那隻,可仔細看額頭那塊的毛色便會發現,有幾幅,是她臨的她媽媽生前畫的那副圖。
她應該很想她媽媽。
幾張狗狗圖之外,穿插著一些可愛的簡筆畫條漫,裡頭一頭海藻頭髮的小丫頭很明顯是她,少女還很用心地給自己畫了卷翹超長睫毛。
頭上長了三根草的是唐其深。
看得出來,大抵是他剛剛訓過她沒多久時的大作,裡頭的她委屈巴巴地掉了一桶淚,邊上唐其深手裡攥著一沓卷子,配字的語氣很牛逼:我今天就要和爸爸說,解除婚約!
諸如此類的還挺多。
「長大之後要嫁給他,我真是太偉大了!為民除害!」
「勉為其難地嫁你好了,哼,以後讓你睡廚房!」
看到這,唐其深忍不住勾了勾唇,偏頭望向身旁少女,她還無辜地沖他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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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考結束之後要開的家長會,因為學校校門口到教學樓之間必經的那片籃球場臨時翻修,延期了一段時間,等到了真正要開會的時候,時山海和唐遠川都已經從國外回家了。
按理說,時山海在家,時洛那小脾氣也早就被她自家老爸從國外帶回來一機艙的禮物給哄了回去,可她仍舊沒考慮過讓時山海參加家長會。
早些年,她年紀比較小,在自家爸爸面前也同樣如現在一般是說一不二的任性,然而時山海到底是個商人,平時工作忙,能在家的時間少之又少,時洛又從小沒媽,雖然表面上一副滿不在意,天天往唐家蹦達,不願意著家的樣子,可心裡還是藏著滿滿的對父愛的渴望。
在她的印象中,時山海是疼愛她的,能辦到的事,幾乎都無條件順從,可爸爸能回家陪她的時間也確實少之又少。
這種情況她其實很小就已經習慣,最開始也並未覺得有什麼委屈或不舒服的地方,頂多是一丁點的小失落,很容易就會被梁淑儀一家治癒。
可後來的有一次,學校舉辦的親子活動上,全班唯一沒有父母到場的孩子就是時洛。
大抵是小女孩內心存在著一股倔強,明明當時梁淑儀也很願意來陪她一同做親子遊戲,可她偏偏不說也不同意,就那樣一個人撅著嘴蹲在校門口的傳達室門外等爸爸,一直等爸爸。
到最後時山海也沒來。
回到班裡的時候,老師們在分發遊戲之後的糕點牛奶,好多小朋友被父母帶走洗好了小手,回來吃蛋糕,還得父母一口一口地餵。
小小的丫頭心裡難免有嫉妒。
平時一個個搶蛋糕搶水果比猛虎都厲害,這會兒倒裝起小太子小公主了,連個蛋糕都要喂!尿尿要不要爸爸媽媽把呀!
還真有上廁所都得父母陪的……
時洛鼓著腮幫子,自己洗了手,自己紅著眼圈啃蛋糕,委屈地吃了好幾個,還暗戳戳地把隔壁那個小蘿蔔頭的蛋糕也搶了,像是不知道撐一樣狂塞。
小蘿蔔頭哭了,向身邊的父母撒嬌。
當時時洛就讀的學校是衡市最有名的私立貴族學校,家裡沒點本事都進不去,往往這種圈子裡的家長都更為精明,認得出時洛是時山海的女兒,也沒人敢教訓。
小孩子不懂啊,委屈巴巴地控訴:「洛洛壞!她都沒有爸爸媽媽教,最壞了!」
大人們面露難色,攬著孩子小聲哄,勸著不能瞎說,可小孩子卻來勁兒,邊上三五成群的蘿蔔頭們仗著自家父母都在,有恃無恐開始嘰嘰喳喳。
「就是,洛洛最壞了,她每天都穿漂亮的小裙子,跟好多男孩子玩,我媽媽都說小女孩不能隨便和男孩子玩的。」
「她沒有媽媽,沒人跟她說。」
「她好像也沒有爸爸,她爸爸都沒來開過家長會,親子活動也不參加。」
甚至有些小孩出口巨毒而不自知,一聽就是大人們私下嚼舌根的言傳身教:「我聽說她爸爸媽媽都死掉了,再也沒有了。」
「那她家裡怎麼還有那麼多錢?」
「可能是花遺產,電視裡面都有演,好多遺產,她家裡還有個小阿姨,又不是親媽媽,她以後要是再不聽話,就會被小阿姨扔出來,遺產都沒得花。」
小小年紀,或許連遺產到底是什麼概念都還不清楚,卻已經學會怎麼用言語編排人。
字字句句砸在時洛心裡,小丫頭愣是沒怎麼反駁,表面仍舊漫不經心地吃著蛋糕,偏頭只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你昨天中午把我的蛋糕全搶了,我一口都沒吃,餓了一下午,今天才吃回來一個,還不行嗎?!小氣包包炒辣椒。」
小蘿蔔頭罵不過,哇哇地哭了。
晚上時洛回到家,一進門就隱約聞到飯菜香,這香味她熟悉,是喬嬸做的,她從小吃到大,只是餐廳里仍舊沒有爸爸的身影,空空蕩蕩冷冷清清。
可奇怪的是,那天就連向來喜歡繞在她腳邊哼哧哼哧不停轉的小柯基都不見蹤影,按理說,她每回放學回家,狗子都是會興高采烈出門迎接的。
她把別墅和小花園裡里外外都找了一遍,最後在小區入口處的保安哨亭里找回了丟在小紙箱裡的狗狗。
保安叔叔跟她說:「在十字路口的垃圾箱裡撿到的,看著還有氣兒,還能叫喚,實在不忍心,就抱出來了。」
小柯基病了,身子發熱,大抵是吃了什麼不好的東西造成的,小阿姨嫌它晦氣,又擔心它傳染什麼怪病傷到人,二話不說就把它扔出家門。
時洛第一次感受到人性的惡,忍著眼淚渾身發抖地抱著小柯基去了唐家。
梁淑儀趕忙請了獸醫來家裡看,只是普通的吃壞東西發熱症狀,餵了幾顆藥,隔天就混蹦亂跳了,從此之後,她不敢再把狗狗帶回自己家養。
班裡小蘿蔔難聽的話又浮現在她腦海里。
「她以後要是不聽話,她家小阿姨就會把她丟出去。」
她原本還不當一回事,可小阿姨居然把她最心愛的小柯基扔了,那是她媽媽養的那隻柯基生的唯一活下來的寶寶。
或許丟她真的是遲早的是。
那次過後,時山海回家,時洛淚眼汪汪地偷著向他控訴,時山海寵女兒,聽她說完就是一味地哄,那種哄讓時洛第一次覺得有種無法辯解的無力,他只當她鬧小孩脾氣,哄一哄順順毛就成,可時洛內心真正的恐懼,他並不明白。
她害怕她真惹他不高興了,就會像同學說的那樣,被毫不留情地丟出時家,畢竟她真的沒有媽媽護著。
而後的很多年裡,她面上雖仍舊和時山海唱反調,發小脾氣,可再也沒有請求爸爸抽出任何一點時間陪她,即便是時山海主動提出要給她參加家長會,她也會找各種理由拒絕,她不敢占用他的時間,也知道,他即便提了,也不一定真的能有時間到場。
家長會最終還是唐其深替她去的。
小丫頭美滋滋地領著他去了班級,整個人耀武揚威的。
唐其深一臉無奈地坐下,和邊上四五十歲,臉上爬了點皺紋的家長們格格不入。
他面色清冷地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周圍好多參加過很多次家長會,原本就認識的家長們很快就湊到了一起聊天八卦。
「哎喲,你家小孩子上次月考考多少名的啦?」
「害,沒有考好,回家給我罵了一頓,操心死啦。」
「喔喲,沒事的呀,小孩嘛,剛上高一,不習慣也是很正常的嘛,後來就好了,我家孩子這次也只考了一百多名,你家那個掉到說少名呀?不要凶她嘞,這個年紀的小孩壓力也挺大的。」
「從第三掉到了第五,氣死啦。」
「……」邊上先前還在連環安慰的家長紛紛氣到自閉了。
很多家長自覺地不再談成績,轉而聊其他。
眼尖的注意到了靠牆沉默的唐其深,臉上有些疑惑:「你是……替誰來開家長會的呀?」
「時洛。」唐其深淡淡到。
幾個婦人立刻跟聽見什麼開心事似的,趕忙搭腔:「哎喲,你家這小姑娘啊,長得可漂亮嘞,我聽我兒子說啊,班上好多小男生都偷偷喜歡她嘞。」
唐其深:「……」
「不止不止的,聽說隔壁班也有好多喲,我兒子說,他們都不敢追的。」
「怎麼不能追啦?」
「競爭太激烈啦,聽說高二高三都有很多學長喜歡的。」
「吼喲,你家小姑娘可有好福氣啦。」
唐其深黑著臉:「……」
幾分鐘之後,班主任的小助手拿了簽到表從第一組一路送到第四組,確認名單和人能對得上,儘量不出現冒名頂替的現象。
一直到了唐其深面前,小助手愣住,許久不敢說話。
「會、會長……」後邊有家長催了,小助手硬著頭皮開口,「班、班主任說,得要家長來簽……」
唐其深沒吭聲。
小助手又壓低了嗓音,緊張兮兮地說:「男朋友是不行的……」
「……」唐其深抬眸瞧了她一眼,淡淡道,「我是家屬。」
小助手眼睛都瞪圓了:「這、這麼快的嗎?」
這、這還沒到年齡吧!!??!
作者有話要說:穩住,不要慌。
說好了要追妻火葬場,作死就是必經的,很快滴,火葬場什麼的都會有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