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怎麼了?」許梨拽了拽車門,車都被她晃散架了,都沒把門打開,「怎麼回事,這門壞了嗎?」
唐松跑到這邊,「青禾說安歌在幼兒園吃小番茄卡住了,上不來氣,被送到了醫院!」
「什麼?」許梨瞪大了眼,嘴哆嗦了兩下,跟沒聽明白一樣。
小孩子吃東西卡到嗓子眼,若吐出不來,短短几分鐘就可能發生無法挽回的意外。
「老闆,送到婦幼醫院了,你快去看看吧!我聽青禾的聲音都變了,情況肯定挺嚴重的!」唐松不會拿捏分寸,什麼都照實了講。
「閉嘴。」陸嘉行一把拉開唐松,從外面拽了兩下車門,發現真的打不開,對裡面的人說,「乖,身子往後躲。」
他對著車門猛踹了兩腳,手頂著往外拉,門開的瞬間把手也被拽掉了下來。
陸嘉行拉住許梨的手,「我送你去醫院。」
許梨六神無主,哆哆嗦嗦的打火,「不用……我可以……」
陸嘉行身子探進車裡,扳著許梨的肩膀用力捏了捏,「你這樣開不了車,你的車也發動不著,坐我車,我送你去,你知道的,這裡沒人比我開車更快了。」
說完他也不等許梨答應,打橫抱起她就往後面走。他今天的座駕是集團配得賓利,鑰匙在秦昭那。這時裡面等的人都坐不住了,一群子跟到了外面。
秦昭是打頭過來的,「陸總,出什麼事了?」
「回頭說,車鑰匙給我。」
秦昭見他神情嚴肅,不敢耽擱,陸嘉行接過鑰匙把許梨推上車,又跟秦昭快速交代,「你留這兒善後,這遊戲我要,你去跟呂總他們談,壓住別讓他賣別人。」
說罷,他繞到駕駛位,上了車,絕塵而去。
大小場面中,陸嘉行什麼時候不是矜貴倨傲、從容淡定的姿態。哪有像剛才那樣,追著乙方的老闆出來,還巴巴的載著人家走了。
一眾人瞠目結舌。
有人問:「秦昭,這什麼情況,合同還沒簽,陸總帶著人家公司老闆去哪了?」
秦昭頭都大了,他哪知道。
「你知道嗎,你們老闆跟我們陸總去哪了?」大家發現唐松還立在旁邊。
唐松吊著眼回睨大家,說:「婦幼醫院。」
這個地方太敏感,有人接著問:「去那兒幹什麼啊?」
「孩子吃東西卡住了。」
「孩子?誰的孩子?」這下大家的好奇心瞬間爆棚了,「沒聽說咱們陸總什麼時候結婚了啊?」
「你們許老闆的?」
「但是咱們陸總怎麼緊張成那樣,不說我還以為是他的……」
重遇陸嘉行後,許梨就跟身邊的人交代過,對外不要跟人透露她和許安歌的關係。反正許安歌自打會說話起,就喜歡管她叫小梨子,一般情況下也不會穿幫。
以前,許梨也幾乎沒向他們提起過有關孩子生父的事情,唯有一次,是唐松目睹了前女友另覓新歡,回來自暴自棄的喝酒度日時,許梨抽走他的酒瓶,跟他說:「唐松,我也遇到過很愛、但是不能在一起的人,所以如你所見,我現在一個人帶著安歌。可是我明白,若能在一起,就好好愛對方,不能一起,就要愛自己。唐松,你要喝多少我以後都不攔著,但你這樣毀自己,我看不起你。」
在唐松的印象里,她這個年輕的小老闆總是恬淡安靜的樣子,偶爾甜軟一笑,周遭的陽光都是明媚的。她太美好,所以沒人覺得她可憐。
可她那番話中不經意流露出的心酸無奈,讓人感到悲憫悸動。
那次公司的人都在,怕勾起許梨的傷心,沒人深問任何,後來私底下問起許青禾關於許安歌父親的信息。
許青禾也只糊弄說:「你們就當是個渣男唄,有什麼好知道的。」
從那之後,大家對這個素未謀面的人物不由的產生了敵意。
當下,周圍人還在問唐松,「到底誰的孩子,你倒是說清楚啊。」
唐松皺著一張天生的嘲諷臉看大家,「就孩子唄,你們要買遊戲就買,不買還管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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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日車流量大,路況並不佳。幸好陸嘉行路熟,靠著精湛的車技,把車速開到了安全時速內的極限,等到婦幼的時候,離剛才不過十五分鐘。
許梨趕到的時候,許青禾正抱著許安歌在X光室外排隊。
「安歌!」許梨跑過去,上上下下一通檢查,「到底怎麼回事?」
「你先別急,聽我說。」許青禾扁扁嘴,「安歌在幼兒園吃小番茄,你也知道他吃東西不愛嚼,不知道怎麼回事,囫圇吞了一個,就卡在嗓子眼怎麼都出不來。老師說他當時臉都憋紅了,嚇得她們抱著他就要來醫院,跑出班的路上可能是顛得吧,小番茄就顛出來了。」
許梨摳著許安歌的嘴,「張大!啊——」
看著裡面是沒什麼,小傢伙現在也挺正常的。
「沒事了嗎?沒事你們怎麼還在醫院?」許梨仍舊不放心。
「老師怕萬一有閃失,就給他帶到婦幼了,打你電話沒接,不是還有我的,就打我這了。」許青禾指著後面,「說要照個CT確保沒有異物,婦幼人是真多,估計要等了好半天了,她們老師倒會甩責任,我一來她們就走了。」
「那你說得這麼嚴重!」許梨咬著下唇,她這心裡就跟從鬼門關里走了一遭似的,提著的心好不容易落下,人一下子虛脫得情緒有點崩潰。
許青禾推推她肩膀,「我也不知道啊,老師就是這麼說的,再說你這個寶貝兒子,我……」說到這她立刻消了聲,「姐、姐!你看那是誰!」
陸嘉行停車的時候被後面的車擋了一下,慢了幾步跑過來,他正左右看著找人,許安歌大喊了聲:「哥哥!」
許梨怕小傢伙亂講話,搶先過去,對陸嘉行說:「安歌已經沒事了,您就先回去吧。」
陸嘉行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還是冷著的,說:「我過去看看。」
許梨擋在前面,「不用了,您也忙,先回去吧。」剛才情勢所逼,她只能跟他一起來的,現在冷靜下來,絕不能讓這兩人再有接觸了。
陸嘉行也一直懸著心,當下臉拉下來,探頭低聲說:「青禾都沒不讓,你緊張什麼?」
許梨心裡一緊,恍神的空檔陸嘉行側身走了過去。
許安歌看到他過來,眼睛亮閃閃的伸手,「哥哥,我在這!」
「是叔叔。」陸嘉行忍不住怪道,「青禾你怎麼教安歌的,他怎麼總叫我哥哥。」
許青禾苦著張臉,「誒我沒……算了……都是我的鍋。」
陸嘉行沒理她,沖許安歌挑挑眉,「張嘴讓我看看。」
許安歌聽話得把嘴張得老大,陸嘉行探著身子,認真的往裡看。
「啊嗚——」許安歌裝作要咬他。
陸嘉行一怔,人無奈的笑起來,捏捏許安歌滿是膠原蛋白的臉頰,「你還敢嚇我,小伙子膽子不小。」
兩人這一通互動,看得許青禾生無可戀,她是能豁出去的性子,把許安歌放到陸嘉行懷裡,「嘉行哥,這是就診卡,一會兒屏幕上顯示名字你就帶著安歌進去照X光。」
她說完牽起許梨的手,「姐,走!我有話跟你說。」
醫院樓外的大樹葉,許梨睡著手臂站著,凝著眉說:「有什麼你非現在說,安歌在裡面,萬一被發現了怎麼辦?」
「那就讓他被發現!」許青禾使勁喘了幾口氣,「嘉行哥今天是跟著你來的吧,你倆什麼意思?」
「湊巧。」許梨沒心情跟她解釋。
「有那麼巧?好,就算這個是湊巧,那天他找到安歌幼兒園也是湊巧?」
對於許青禾的逼問,許梨不置可否。
婦幼是本市最好的兒童醫院,來這的人不少,以前一個專家號都很難求到,現在國家改革制度,沒了黃牛,這才緩解了患者看病的排號難度。就這樣,來看病的人還是很多。
許青禾拉著許梨不讓她走,「姐,要是我,就巴不得讓嘉行哥知道安歌是他兒子!他們家要是肯認下他,隨便給點,你後半生也吃喝不愁了。你不是想上學,有錢去哪上不行……」
許梨揚起下巴打斷她,「你夠了沒有,不可能的事就別再說了。」
許青禾今天是鐵了心要說到底,「怎麼不可能,以前那是沒見著,現在見著了,你倆已經又攪合到一起了,面對現實吧,他就是安歌的爸爸,無論你想不想,他都是。」
「那陸嘉行想不想呢?」許梨問。
許青禾人一怔。
「不管他想不想,硬把這個事實塞給他嗎?就跟你當年給他下藥一樣,他不情不願跟我……再逼著他跟我結婚?」許梨說不下去,別開頭,「反正我是不會讓安歌跟他相認。」
提及此,許青禾就心虛,她聲音軟了一點,「你看看周圍,哪個孩子沒爸爸,安歌現在不懂事,要是以後問起他爸爸是誰,你怎麼說?」
「死了。」許梨說。
「你怎麼這麼狠,說出來沒什麼的,你想想那是陸家,多少女人想給陸嘉行生孩子,你怎麼這麼傻!」許青禾用力扣住她的手腕,「姐,告訴嘉行哥,我看他對你是有感情的,有件事我沒跟你說,之前安歌把他車劃了,他可是眼都沒眨一下。」
許梨登時抬頭,許青禾接著說:「退一萬步,他不肯認安歌,但只要他能心軟一下,就算是個私生子,安歌也能比別人過得好。」
「青禾!」許梨難得在外面發一次火,悲憤的眼眶通紅,狠聲道,「我跟你說實話,我當時走是沒辦法,難過傷心想離婚是一方面,但最主要,他當時事業在關鍵期,我不想因為自己連累他。否則我起訴離婚就好,沒必要走。」
許青禾笑了一下,「姐你終於肯說實話了。」
「但那都過去了,我現在只是不想安歌過陸嘉行那樣的生活,被逼著放棄夢想,被逼著娶不愛的女人。」許梨抬手抹了把眼角的淚,哽咽道,「我以前可以為了他走,現在也可以為了安歌再走一次,所以你別逼我。」
兩人的談話不歡而散,許梨甩下許青禾先回去。
許安歌已經拍完了片子,陸嘉行單手抱著他往這邊走,「好了,還要去給門診醫生檢查一下。」
「把他給我吧。」許梨要接過孩子,陸嘉行沒鬆手,看著她,「胳膊那麼細,你抱不動的。」
她都抱了快三年了,有什麼抱不動。
許安歌豎起手,「小梨子能的呢!」
陸嘉行抱著他繼續往前走,話說得輕鬆,「她抱不動,她連水瓶蓋子都擰不開。」
這是還記著唐松幫她擰瓶蓋都事啊。
……
門診室里,醫生又給許安歌聽了心肺,然後說:「沒事的,以後吃東西注意嚼碎再咽就行。哦,對了,孩子舌苔厚,有點消化不良,我給他開點藥,吃兩天就好了。」
許梨說:「好。」又敲了敲許安歌額頭,「記住了嗎?」
「拿這個卡去繳費就行了。」醫生開完藥,看到許梨抱著孩子,於是說,「叫你老公去繳費吧。」
醫生的手就舉在空中,許梨尷尬的不行,陸嘉行長臂從後面伸過來,一副心安理得的接下,說:「好,我去。」
許梨低下頭,許安歌摸摸她的臉,「哇,小梨子怎麼變紅了呢?」
陸嘉行走得慢,扭頭瞄了她一眼,勾了勾唇。
她抱著許安歌出去交給外面的許青禾,「你帶著孩子走,不能讓他倆再見了。陸嘉行幫安歌買藥了,我去把錢給他就回家。」
許青禾欲言又止,末了什麼都沒說,走了。
繳費處排了長隊,陸嘉行模樣出挑,站在那一眼就能認得出來。旁邊有三個護士看了她半天,推推搡搡的,有一個走到陸嘉行面前。
護士手插在衣前口袋的,笑得嬌,不知道說了什麼,許梨就聽見後面這句——「……我就說你戒指都沒帶,肯定沒結婚。帥哥,要不咱倆掃個微信唄。」
陸嘉行笑了一下,拿出手機擺動一番,竟然真的遞上前,「行啊。」
許梨聽到低聲的尖叫,不自覺把拳頭都攥緊了。不遠處的男人,側臉英俊完美,高鼻樑硬挺,氣質容貌都很招人。
看起來陸嘉行的表情還挺享受,跟護士又聊了幾句,人家走得時候他還擺了擺手。
這種情況,她離開的四年,他應該也沒閒著。許梨轉了個身,徑直走出了大廳。
外面視野開闊,空氣也新鮮多了,她躲在牆角低頭髮呆,腳下來回踩著一顆石子。不到十幾秒,面前多了雙皮鞋。
「不是過來找我,怎麼又走了?」陸嘉行聲音沉,低音炮似的往人心裡敲。
許梨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這麼煩躁,她往旁邊躲,「你讓開。」
陸嘉行嘖了聲,「不跟我說敬語了?」
許梨心裡有氣,說:「你要想聽,可以花錢下載我們的遊戲,建一個會說敬語的女朋友。」
兵荒馬亂了半天,這會兒已接近正午,陽光照在醫院砌著小碎石的牆上,拉下斑駁陸離的光影。
許梨半天聽不到回應,抬頭去看,視線和陸嘉行灼灼目光相撞,對方像是靜靜等待獵物的獵人,慢慢傾身過去,「我不是喜歡會說敬語的女朋友,是喜歡聽你說……特別嗲。」
許梨愣了幾秒,有力推開他,「您到底要幹什麼?」說完她臉就更紅了,之前「您、您」叫得太習慣,加上她現在對陸嘉行還是怕,不經腦的時候脫口就是敬語。
陸嘉行伸出手,把她圈在牆角,「剛看我加別的女人微信生氣了?」他掏出手機,在她面前晃了晃,上面是許梨剛才在裡面看向陸嘉行的照片。
「我早就看到你了,故意的。」他說。
許梨羞憤的快想鑽進牆縫裡了,氣鼓鼓的說:「故意這樣逗我玩,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就不覺得過分嗎?」
陸嘉行逆光站,後面絡繹有人經過,他高大身姿把她擋了個嚴實,伸手在她上揉了揉,「丫頭,有些事我總要知道了心裡才能有個底。」
許梨閉著眼不說話。
陸嘉行手指戳了戳她的頭,「你這裡到底記起了多少,我問你,你肯定也不會講實話,不過現在我知道了,你應該是什麼都記得的。」
分開時,許梨咬死只記得他是嘉行哥哥。
再見面,她對他防範、警惕。
陸嘉行當時就起了疑,又怕追究多了,把她嚇跑。饒是如他這般冷淡的性子,也有想用盡手腕把女人攏到手的一天。
他輕聲哄著,「會吃醋,就是記得以前有多喜歡我了,那你乖,把這種感覺加深一下好不好?」
許梨緊緊貼著牆,整個脊背酥酥麻麻的撩著她難受。
許青禾說得對,他倆是又攪合在了一起,有些人,就是這樣,愛過,一輩子就放不下了。
許梨使勁閉著眼,不敢面對這個危險的現實。
下一秒,唇上覆上一抹柔軟,稍縱即逝,她登時睜眼,陸嘉行笑著站在她面前。
「您剛才……」
「沒有。」陸嘉行回答的堅決。
陽光交織在兩人身上,像光陰里那些遺憾、美好的交錯,許梨跟著面前的景物,怦怦的心跳也是錯亂的。
剛才和許青禾的爭執歷歷在目,眼前的柔情又讓她迷亂。
「這次換我求著跟你簽合約,做我太太三個月,三個月後,你要想走,我簽字放人,好不好?」陸嘉行眼神深遠的看著她,「嗯?」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陸總這是在追妻的道路上摸爬滾打的前行啊。
陸嘉行:畢竟也沒什麼經驗,呵呵。
作者:但是在婦幼這種地方偷親人,是不是應該注意一下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