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的北方城市,太陽含蓄的躲在半朵雲後面,暖情不足,已有了寒意。老宅這些年添了不少綠植,乍一來有點看不出曾經的樣子。
許梨腳底像灌了鉛,走不動,墜得心也沉墊墊的。她看著遠處蹣跚的奶奶,欲言又止。陸嘉行很快走到她身邊,蕭瑟樹葉從頭頂落下,他牽起她的手,「我跟奶奶說過的,她身體不好,但堅持要下床接你倆。」
「奶奶……」許梨哽咽了。
老人家不似當年的精神,頭髮全白了,臉上滿是皺紋,低著頭問:「你是從哪蹦出來的小東西?」
許安歌撓撓頭,似乎沒聽明白這個問題,原地蹦了一下,說:「是從滑板車上蹦出來的。」
老太太開懷笑了,眼淚順著蒼老的臉頰往下淌,嘴唇抖得厲害。
她問:「你爸爸媽媽呢?」
這個問題許安歌小朋友知道,伸手指著後面。
老宅清淨避世,唯有花草常伴在此,老太太沒事兒的時候最喜歡坐在門口看著滿院的精緻和天上偶爾飛過的白鴿子。當家多年,她從不向人示弱、吐苦水,唯有相伴的人知道,她這麼撐著口氣,是在等一個人。
都以為等不到,卻沒想又是一年冬,那個她夢裡乖巧聽話的小姑娘回來了。
滿樹枯黃的樹葉往下落著,她的孫子牽著那個小姑娘的手向她走來。
夏嬸在旁邊抹了淚。
老太太身子一晃,人倒了下去。
許梨捂住嘴,陸嘉行跑過去抱起奶奶,「醫生,快叫醫生!」
他一直的顧忌不無道理,老太太身子不行,受不了刺激,要不是這次聞澈的事鬧得老人家動了氣,那張陸嘉行都認不出的偷拍照片,老太太竟認出了許梨的背影。
「老夫人不肯去醫院,說不想到最後身上插滿管子,她說想……想走的體體面面。」夏嬸在老宅工作最久,看著這一家悲歡離合,心裡最是感慨。
醫生診治的時候許梨抱著許安歌在外面等,夏嬸跟她講這裡的情況,「宅子這幾年翻新過,前後新添了許多花花草草,唯獨後院的梨花樹老夫人不許人動,她說看到那些就想到你,她怕自己越來越糊塗,把你忘了怎麼辦。老夫人這些年,最放心不下的還是你。」
許梨淚眼朦朧,「是我不好。」
她走得時候決絕,不曾想傷了老人家的心。
陸嘉行一直陪在臥室,醫生治療完離開,他又過了好久才從裡面出來。
許安歌從許梨懷裡跳下去,往陸嘉行身上撲,「能不能給我一把傘呀,小梨子哭了,把我的頭都淋濕了。」
陸嘉行緊皺的眉頭疏散,孩子的天真讓發澀的心變甜,他抱起許安歌過去,「許梨,奶奶叫你進去,說有話跟你講。」
許梨眼淚擦不淨,陸嘉行抬手給她擦,「沒事的,奶奶只是剛才過於激動了,你記著別刺激她,她說什麼順著就好。」
「我會的。」許梨調整好情緒才進去。
老太太臉色很差,躺在床上顯得無力又孤單,見她進來板起臉,「狠心的臭丫頭!」
床頭有個小凳子,許梨坐得端端正正,就是頭始終低著不敢抬。
「四年你都沒想過奶奶嗎?嘉行你躲著,總該回來看看我吧。」老太太生氣的把臉轉過去。
許梨肩膀輕微的抖著,「奶奶……我是不敢來看您,我想您的。」
停了幾秒,老太太嘆口氣,說:「我不用轉頭看,就知道你這丫頭肯定在哭,從小就這樣,難受委屈都自己忍著,就是哭也不敢哭出聲。」她轉過頭,「能把這種丫頭逼走,我們陸家是造了多大的孽啊。」
許梨恍然抬頭,揪著指頭,「不是的。」
老太太顫顫巍巍伸出手,許梨趕緊握住,「奶奶。」
「咱們兩家是有約定,但你家兩個女娃,也沒說過是哪個和嘉行有婚約。我偏心你,他們應該都瞧得出來,所以後來默認你跟嘉行恐怕也都是在揣摩我的意思。」老太太頓了頓,「其實我看得出,你父母嫌青禾性子浮躁,也是較喜歡你的。」
許梨咬著下唇。
老太太說:「你乖巧,又愛學習,字都認不全的時候就會被好多詩詞,人人見你都夸,我也是,私心想著這麼好的丫頭,一定要討來給我孫子當媳婦,奶奶啊是真的喜歡你,卻沒想最後成了你的罪過。」
陸振東娶了趙亭之後跟老太太心裡一直有隔閡,只是面上沒說,但許澤心裡怕母親手裡那點股份最後給了旁人。所以他刻意討好,遂著老人的心意逼著陸嘉行娶許梨。
陸嘉行是孝順,但任誰被那麼逼著也起了叛逆心,對別人尚能好,對許梨反倒總是犯混。
老太太拍拍許梨的手,「老人歷事多,看人准,我替我孫子說句好話,他是真心喜歡你的。」
「我知道,我都知道。」許梨怕奶奶說多了難受,自己也不敢放開情緒,眼憋得通紅,淚一點點往外滲。
「他啊,就是性子淡,從小就這樣,你倆以後在一起,你受苦多遷就他些,奶奶告訴你,對付嘉行你得主動點,有什麼說什麼,要不一個冷淡一個安靜,怎麼能行。」老太太不放心的囑咐。
許梨身子往前傾,「我聽您的。」
一通埋在心裡多年的話說完,老太太累得不行,滿是慈愛的看著許梨,好一會兒說:「我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我在一日能為你撐腰一日,我若是不在了……」
「奶奶,您別這麼說……」
「傻孩子,人年齡大了終有這麼一天,嘉行孝順,給我這配得都是最好的醫生,該治得都治了,有些事沒辦法的。我唯一怕的是,要是死了的時候也沒能等到你,那該多遺憾。」
奶奶說完,許梨情緒再也繃不住,趴在床上嗚嗚的哭,「奶奶是我不好,我當時沒想那麼多,我也沒想過您會……」
其實再苦的絕境,用心看看也會發現有人愛著、關心著自己。
老太太也跟著流淚,渾濁的淚水流到枕頭上,濕了一片,她說:「謝謝你回來,謝謝你給嘉行生了孩子,奶奶沒什麼能留給你的,手裡也就留著點『東尚』的股份,我把她給你,以後他們誰都不敢欺負你了。」
許梨愣了愣,馬上反對,「我不要的,您留著吧,或者給別人,我不需要股份,奶奶我現在自己也有遊戲公司,我還要繼續上學了,我不怕人欺負了。」
見她這樣拒絕,老太太呼吸急促起來,整個人不住的咳嗽,「還不聽話?是不是……想叫我死不瞑目?」
許梨忙給她順胸口。
兩人僵持不下,最後老太太放狠話,「我這病不能激動,你非氣我是不是?」
許梨沒辦法,想起陸嘉行說要順著奶奶,只好先答應下來。
這事叫隨後趕來探病的陸振東也知道了,當即反對,「媽,您不能把股份給那丫頭,咱家這麼大個產業,她要胡來怎麼辦?」
股份是不多,但若是許梨哪天跟其餘董事聯手,也是可以跟陸振東手裡的股份抗衡的。
他要不想面對那個局面,就必須要跟許梨保持良好的關係。
老太太嘆著氣搖頭,「家產最後不都是要留給嘉行的,許梨是你他的妻子,是你孫子的媽媽,她有多喜歡嘉行你看不出來?你還怕她胡來!」
「可那也不能給她!」
老太太也是倔脾氣,眼一閉,看都不看陸振東一眼,「我的東西,我愛給誰給誰。」
言語再不和,陸振東到底還是擔心母親的身體,沒再多說什麼。
他出去看到陸嘉行還有閒心看手機,上去就訓斥道:「帶著她趕緊回去,別再這礙我的眼!」
「爸爸,我們是來看奶奶的,有什麼您私下再跟我說。」
「我說什麼,我還能說什麼,你奶奶把股份都給許梨了我還能說什麼?」陸振東氣得嘴都快斜了。
陸嘉行有點吃驚,「那豈不是開董事會的時候,我還得跟她坐一桌?」
「你還不知道呢?」陸振東想想,陸嘉行在商場上一向狠辣,股份這種東西他不可能不爭,想來也是不知情。
這事再不爽,也只能忍著了。
難得都在,老太太讓廚房做了一大桌菜,留著大家吃個團圓飯。
趙亭是跟著來的,剛才不敢進去看自己婆婆,在外面逗著許安歌玩了半天,吃飯的時候還要搶,「星星坐我旁邊。」
老太太硬起來吃了一點,便讓夏嬸取了個東西過來給許梨。
「是什麼?」許梨看著盒子,就知道價值不菲。
「鐲子,你帶上我瞧瞧。」老太太發話,許梨不敢忤逆,可她看著這個鐲子,越看越覺得不對勁。
陸嘉行接過去戴在許梨手上,「金鑲玉聽過嗎?」
聽是聽過,但這樣的金鑲玉鐲子她還是第一次見——翠綠的玉鐲被雕花的金子鑲嵌在一起,做工精緻不說,一看料子就是上好的。
……還有些似曾相識。
許梨摹地抬頭,對上陸嘉行視線,她心裡有個想法,很快在他的眼神里得到肯定。
這個鐲子是當年拍賣會上陸嘉行拍下來送她的,戴都沒戴一下就被她摔碎了,後來她走的時候,把這鐲子留了下來。
趙亭看不下去了,「你倆注意點,長輩吃飯呢你倆這麼含情脈脈的像話嗎?」
「你吆喝就像話了?」老太太正襟危坐的白了她一眼。
趙亭立刻噤聲了。
許梨摸摸鐲子,低聲說:「好漂亮啊。」
「你喜歡就好。」陸嘉行笑意深,飯都吃得比平時多了。
老太太當著眾人都面給了許梨鐲子,按他們老家的規矩就是長輩認可了孫媳婦。
許安歌才不管,看見亮閃閃的東西就要玩,站在凳子上往許梨這邊爬,把陸振東當成了橋,直接踩著要過去。
陸嘉行小時候都沒敢這麼在他身上造次過,陸振東不適應,下意識抬起手,許安歌伸手擋,嚇得結巴了,「爺、爺爺肯定捨不得打我吧。」
陸振東本就沒想真動手,這下撐了一輩子的氣場是真的撐不住了,還是板著臉把許安歌掐走,但是遞給陸嘉行的時候快速的摸了一下許安歌的頭,嘴角旁不可查的揚了揚。
趙亭勾著頭看陸振東,「老陸,好恐怖,你剛是笑了嗎?」
她這麼一說,大家都忍不住想笑,陸嘉行倒是沒什麼情緒,給陸振東添了碗湯,隻字未說。
陸振東拿起來抿了一小口,放下,也沒說話。
老太太硬撐到實在熬不住,起身進屋前幫許安歌擦掉他嘴角的米粒,慈愛之情溢於言表,「你要是喜歡,我再讓人做一個,也給你媳婦帶。」
許安歌咧嘴笑,「哇!我送給花花帶好嗎?」
花花是常駐幼兒園門口的一隻流浪貓。
老太太不知情,以為是哪家小孩子閨名,笑著說:「好!好!」
人到殘念,功名利祿都淡了,尤其是看著陸嘉行為了找許梨遭得那些罪,老太太只盼著一家團圓,願望實現,還有了額外的禮物——重孫子承歡膝下。
老太太被夏嬸扶著回去前說:「許梨把孩子養得好,那就再生個女娃娃吧。」
等老人進去,大氣都不敢出的趙亭才發了話,「叫你再跟嘉行生個孩子,你怎麼看著老大不樂意的。早生身體好恢復,你看我生嘉行就早,這腰現在還細著呢。」
趙亭沒多想,她就是太喜歡許安歌,覺得這種孩子再來十個八個也不嫌多。
方才許梨是怕影響奶奶身體沒接話,現在又扯到這個問題,她覺得再不說以後肯定還會為這個起衝突,於是老實講:「我生不了了。」
「你之前怎麼生的?」
「之前是……頭胎。」許梨瞄了眼旁邊,陸嘉行正在接電話,挺認真,根本沒注意這邊說什麼。
他對電話里的秦昭說:「我是一直都沒收到,可能手機出問題了,還是你辦事妥帖,到了就在生態停車場那等我。」
「你是不是怕影響上學?哎喲要是你當初不休學,現在都畢業了,還愁沒時間生孩子!」趙亭聲音越來越大,嚇了陸嘉行一跳,他皺眉回頭,聽到趙亭說,「當時在醫院,我是叫你暫時別出現在嘉行身邊,不是真讓你走,這你總不能怪我吧?」
「媽,你說什麼醫院?」陸嘉行冷著臉問。
「就……你奶奶生病……你爸還去學校找她那次……」
趙亭看著面前的父子倆臉色一個比一個差,知道自己說漏了話,後面盡數不敢講了。
陸嘉行的手機在這個時候響起來,他看到是秦昭,謊稱工作上的事,去了停車場。
趙亭剛才的話已經叫陸嘉行起了疑,現在掂著秦昭送來的文件袋,他都有點不敢看。
「陸總,您有個心理準備。」秦昭說。
陸嘉行閉了閉眼,打開文件袋,裡面全是許梨在G市的照片——
她那時稚氣未脫,穿著黃色的送餐服,騎在電動車上跟好多外賣員一起合影。一眾人里女的不多,她又最小,白白嫩嫩的樣子很可愛,車尾的送餐箱子巨大,和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還有一張她從民居里出來,手裡提著好幾順手幫顧客扔的垃圾袋子。
還有她在老食街,挺著個大肚子幫買米皮的婆婆收拾碗筷。
……
許梨不是啃老的性格,也不允許自己不上學就爛掉,生孩子、生活都需要錢,那她就拼命的賺。送外賣的時候幫著顧客扔垃圾就有可能額外獲得好評獎金。
幫婆婆收拾碗筷,可以更好的算清店裡翻台的次數,從而給婆婆的店做出合理的規劃,店裡營業額提高,她作為「諮詢顧問」的生意就會更好。
未婚的媽媽起初會讓人講閒話,但她從沒為自己講過什麼,而是認真生活、工作,用向上的態度擊退流言。
她也不是完人,也有扛不住的時候,孕初期沒什麼感覺,到了晚期肚子太大,時常覺得頭暈目眩,而且十分貪吃。
老實街食王比賽,她一人吃了三碗涼粉、一碗牛肉麵、五個肉包子,因為她的特殊孕婦身份,還給她頒了個特別獎。拍照的時候她抱著未吃完的芋頭丸子,生怕誰把它收走了。
她接下遊戲公司那天,已經出生的許安歌特別鬧,大家合影留念,他就在許梨懷裡扯著脖子哭,所以在他真情實意的哭聲里,那張照片上所有人也都沒笑出來。
討生活不容易,許梨為了趕著送餐從電動車上摔下來過,餐灑了她打電話低頭哈腰的給人道歉,又重新自己掏錢買了送回過去。
可是再難,她也毅然生下了孩子,日子過不去的時候她也抱著許安歌哭過,走在路上看到拿著書學生模樣的人,也羨慕過。
但她從沒放棄過自己,掙扎過來,就勇敢的活著。
……
所有的照片都是從許梨在G市外賣的同事和老食街商戶那搜集來的,有些還是無意拍到,畫面模糊,但很有真實感。
秦昭拖的人下了好一番功夫,所以到今天才把東西送過來。
他也終於明白為何大家都一致維護著許梨,認真生活的好姑娘,誰不心疼呢。
陸嘉行看完久久沒說一句話,秦昭幫他把東西收好,知道他難受,貼心的先回車裡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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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梨等不到人,出來尋,看到陸嘉行站在樹下往上看,她走過去推了他一下,「你怎麼在看樹呀,不是說秦助來了嗎,他人呢?」
陸嘉行倚著樹笑笑,「他沒吃飯,我讓廚房給他做了點,去吃飯了。」
「哦。」許梨也往樹上看,「你剛是要爬樹嗎?」
陸嘉行掐住她的腰,「帶你一起爬吧。」
「我可不行!」許梨趕緊搖頭,抓著陸嘉行的手,「對了,我有個事覺得不能再拖了,得現在跟你說。」
陸嘉行眼角泛著紅,可惜許梨沒注意到,他抬手彈了一下她的腦門,「你到底還有多少瞞著我?」
「沒有想瞞你……」許梨抱著陸嘉行的腰不敢看他,說:「就剛才吃飯的時候說再生寶寶的事……嗯……」
陸嘉行感受著許梨溫柔的懷抱,說:「你又不是生孩子機器,不想生就不生,有安歌就夠了,誰要再用這個說你,我不會允許。」
「不是不想生。」許梨把臉埋在陸嘉行的身上,聲音軟軟的,「我是RH陰性血你是知道的嘛。」
「嗯。」
「這個血型的孕婦有點特殊……嗯……就是我這種情況如果生的第一個寶寶是RH陰性血的話,那我就可以再生寶寶,如果是RH陽性血的話,證明我的血液已經產生了抗體,再生的寶寶多半難以存活。安歌是RH陽性,所以……我不能再有寶寶了。」許梨一口氣說完這個殘酷的事實。
陸嘉行是聽明白的,但他還是愣了片刻,問:「你之前不講是怕我生氣?」
「才不是,我知道你不會生氣。」許梨仰起頭,看了陸嘉行一眼,重新把頭埋回去,「我是怕你難受,我從小就知道自己是這個血,這方面的知識了解過,小時候覺得沒什麼,還想著誰要生孩子啊,後來長大了,才覺得有點遺憾。」
「你一早就知道這個事?」陸嘉行問。
許梨:「知道呀。」
「所以你是明知道自己這輩子可能只有這一次,然後還決定給我生下安歌?」陸嘉行抬著許梨的下巴讓他看自己。
許梨被穿過樹枝的陽光刺了眼,眯著看他,「怎麼了?」
她把可能唯一一次做母親的機會用了,只因為她捨不得打掉他們的孩子。
那個融著許梨和陸嘉行血液的孩子。
陸嘉行把她緊緊圈在懷裡,懷裡的人一如當年,軟塌塌的像塊豆腐,但此刻,她在陸嘉行心裡卻留下了柔情萬丈的錐心烙印。
照片的衝擊和孩子的事情讓陸嘉行再也克制不住,他抱著許梨深深的擁吻。
許梨頭暈目眩,認出頭頂這棵帶著陽光的樹就是當年那棵——那棵樹下,陸嘉行逼著她喊自己哥哥。
現在這位「哥哥」吻自己吻的這麼動情,也是挺有意思。
遠處的陸振東看到樹下這一幕,沒再過去,背著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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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最後,陸嘉行去給奶奶告別。
老太太不舍,「讓小娃娃多回來看我。」
陸嘉行說:「您要是捨不得,那就跟我回去住,正好離醫院近,我也放心些。」
老太太不願意,「你少哄我去醫院,我在自己這住慣了,跟你們住不舒服。再說你們天天干那些出格的事,以為我老糊塗了不知道?回去跟聞澈說說,要是再亂來,就讓他回來陪我,哪都別想再去了。」
發牢騷的時候精神頭還不錯,陸嘉行笑,「知道,我回去就跟他說,不聽話我就把他綁來。」
「你還笑,我今天可都是遂了你的心意了,我是疼許梨,但要不是你求我,那些股份我還是想給你的。」老太太用手指狠狠戳了戳陸嘉行的頭,「那麼多股份都給了別人,你就真不心疼。」
知道許梨肯定不要,陸嘉行只好求奶奶,用長輩的身份壓著她接受。
陸嘉行坦然,「我想她過得好,不用看人臉色。」
「哼,你都這麼寵著了還嫌不夠。」老太太白他一眼,「是不是還想把你媳婦寵上天啊。」
陸嘉行還真認真琢磨了一下,說:「想,小公主嘛就該寵著慣著。」
老太太抿唇笑,「那我就撐著這口老氣,看你怎麼把她寵上天。」
……
回去往停車場走的時候,許梨問:「剛你跟奶奶說什麼?」
陸嘉行淡道:「沒什麼。」
許梨說:「奶奶非要把股份給我,那麼重要的東西我不能要啊。」
陸嘉行輕輕撇嘴,佯裝無奈,「哎,我想要奶奶還不肯給呢,她給你你就拿著吧,要不她血壓又高。」
「可是……」許梨嘀咕了一下,轉而說,「奶奶對我也太好了吧!」
「是好。」陸嘉行點頭。
他願做那個為她保駕護航的騎士,不為她感恩,只為她此生以後,都是無憂。
夕陽斜斜落下,陸嘉行抱著玩累了已經睡著的許安歌,說:「咱們把這小傢伙送回去,我帶你去見個人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