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裡,溫暖如春,熱烈如火。
孟曦澤見許文君蓋著蓋頭安靜的坐在床邊,他沉默了半晌,想抬手將她的蓋頭掀開,但手伸到一半,頓了一下,忽然又縮了回來。
喜嬤嬤也察覺到了氣氛不對,但她是不敢上前的,最後還是青梔,她白著臉趕緊從早就準備好的荷包里抓了錢,拿給在場的伺候在屋裡的婆子丫鬟:「今兒辛苦各位了,請嬤嬤們和姐姐們吃杯酒。」
眾人得了錢,自然心理里歡喜,他們分別說了一通吉祥話,一人拿了十兩銀子,就退了出去。
青梔這才鬆了口氣,他們小姐不管怎麼樣,即便和姑爺難得不愉快了,至少不在丞相府這些外人面前,那樣怎麼說也留住了臉面。
孟曦澤見人都退了出去,說話也直接了起來:「我想你知道我並不想娶你,不過既然已經是事實了,我希望你安守本分,外頭還有人在,我先走了!」
前頭賓客還在,他作為新郎官自是要應酬的。
說完這兩句,孟曦澤直接起身就走,也沒管坐在床沿上的新娘會有什麼反應。
青梔和流螢在一旁,眼睛都氣紅了,他們小姐說的果然沒錯,虧得她剛剛還覺得姑爺肯定不是小姐說的那樣,原來不是的。
而蓋頭下,許文君幾乎要將銀牙咬碎,她幾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可如今,她都得忍著。
喜服的袖子掩蓋下,許文君的指甲深深的掐進了手掌中,她卻感覺不到疼痛一般。
*
趁著丞相府眾人都在前面陪客,顧千嶼拉著文瑤,不費吹灰之力就找到了書房。
文瑤一把推開門走了進去,顧千嶼也跟了進去,並隨手關上了門。
見文瑤已經開始翻翻找找,顧千嶼閒適的坐在書桌前的椅子上,隨手拿起桌上的文書看了起來:「你找什麼呢?」
「也沒有一定要找什麼,不過碰碰運氣罷了。」她想找找有沒有關於許成安和王家的事。
原主只知道王家的衰敗和許成安有關係,她不過想碰碰運氣,文瑤總覺得,丞相府本來不願意娶文瑤的,後來又突然願意了,這其中肯定有什麼蹊蹺。
要知道原劇情里可沒有顧千嶼的求娶和元安帝逼迫,完全是出於丞相府主動提出。
她不信其中沒有貓膩!
「你想知道什麼可以問我,或許我知道呢。」
「那你知道許成……我父親和我外祖家的事有什麼關係嗎?」
「這個嘛……」顧千嶼遲疑一下,「當初王家被判抄家發配,說的是有不臣之心,貪污受賄等等,可其中最關鍵的證據來自你父親。」
文瑤手上不停,還在繼續翻找:「哦,所以,許成安為什麼這麼做?」按理來說,強大的岳家對他的幫助不是更大嗎?
他當初會娶王若安,難道不是因為需要強大的王家扶持嗎?為何又會在事後調轉矛頭對付王家?
「具體的我不知道,這個只有問許成安了,不過我知道他一開始答應娶你母親就是奉命的!」
「什麼?奉命!所以一開始就是為了對付王家?」文瑤倒抽了一口氣。
這計策可真夠深的!
顧千嶼點點頭,認可了文瑤的說法:「是的,我查到當初你母親之所以會選擇下嫁許成安,是因為許成安救了她。」
當初王若安身為王信的掌上明珠,自小就嬌養著,倒是難得的沒有養出一身嬌小姐的毛病。
王若安也算在盛京城裡赫赫有名,不論是才情還是相貌都一等一的好。
有一年,王若安同母親去盛京城外十里的寺里燒香,卻意外的遇到了惡劣天氣,她乘坐的馬車驚了,帶著她跌到了山崖下。
好在王若安本來是會點兒武的,又被樹枝擋了一下,僥倖留了一命,但也傷了腿。
後來,就是俗氣的英雄救美,許成安剛巧就在那附近,剛巧就聽見了王若安的呼救。
剛巧為了救王若安,許成安還被蛇咬了,很多的巧合……
再後來,就是吸血放毒,包紮,兩天一夜,他背著她相依著等到了救援的官兵。
如果沒有後來的種種,沒有處心積慮的算計,這還是多美好的故事啊!
可惜沒有如果,所有的巧合成就了兩人的姻緣,也加快了王家的衰敗!
至於王若安最後為什麼沒有被一同流放,大抵是許成安心裡的那一絲愧疚吧,不過也僅此而已了!
畢竟,許成安也沒有對王若安留下的女兒——文瑤有過半點兒歉疚!
「所以,這些個巧合不過是為了得到我母親和王家的信任!」
「是的。」顧千嶼走過來,也隨意的翻著,「王家的秘密很多,不是絕對信任的人也摸不到,不得不說許成安還是挺有本事的。」
一個女婿而已,竟然有能耐閃過王信和王炎父子。
「那我到是小看他了。」
「可不是!」顧千嶼贊同的點頭,手指卻輕輕的搬動了書架上的一個玉貔貅。
轟隆隆……
一道暗門從書架後面打開。
看著黑漆漆的暗門後面,文瑤無語愣了有半分鐘。
「你怎麼知道這有密室的!」她剛剛不是找過了他的那一邊,並沒有什麼發展啊!
顧千嶼指了指那個玉貔貅:「你不覺得這東西放這裡太奇怪了嗎?」
不覺得。
她只覺得太醜了!
*
密室既然已經打開,文瑤自然是要進去看看的。
她看了眼顧千嶼,率先就朝著密室里走去。
密室先前是一段黑漆漆的道路,文瑤撫著密室的牆璧往裡走,越走卻越覺得不對勁,這密室感覺不小,而且好像越走里書房的位置越遠了。
這密室蜿蜒不絕,這條路也是比文瑤想像中的要長很多。
她又走了一會兒,待再拐過一個彎兒,眼前才豁然開朗。
文瑤長出了一口氣,總算是結束了這種昏暗無光的環境了,可是眼前的景象還是與她想的不一樣。
這裡的石壁之上懸掛著一排排的火把,將整個密室裡面照的熠熠生光。
與方才的黑暗想必,這裡顯然要亮的多,文瑤大概掃了一眼四周的布置。
這裡與上面的書房格局相差不多,但擺放的東西顯然不一樣。
她走上前隨意的翻了翻,發現這裡有很多秘辛,涉及之廣,不僅有不可外泄的政治機密,還有各位官員的所謂小辮子。
文瑤看的暗自咂舌,也終於明白丞相身為百官之首,擁護者眾多是為了什麼了。
若是這些東西落到了任何一個人手中,只怕跟隨效忠他的官員也不會少。
而丞相若是失去了這些東西,那麼三皇子的權勢恐怕也會收到很大的影響吧!
「呵,沒想到,丞相大人倒是深藏不露!」顧千嶼跟在文瑤的身後出來,見她看著什麼嘖嘖稱嘆,也不禁湊了過來。
一看之下也是有些佩服,要想收集這麼多官員的罪證可不是一朝一夕能辦成的,況且還這麼齊全,連哪個官員收了幾房小妾都有,倒是全面的很。
「你也挺深藏不露的!」文瑤大概翻了兩頁就放下了,聽見顧千嶼的揶揄,她也忍不住看了他一眼,繼而做出了評價。
顧千嶼也不否認,還很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看得文瑤又是一陣白眼。
既然有收集各個官員的事,那許成安的呢?
文瑤又翻了翻其他的,本來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倒是真的讓她翻到了。
要說許成安也是夠有本事的,父親不過是一介窮秀才,反倒是母親許老夫人雖為商賈之女,倒是有幾分見識,養出了許成安這麼一個有本事的。
不過,許成安能早早的位居尚書之位,以此占據盛京新貴之一的地位也著實是不簡單。
他如今表面上是中立的,並不支持任何一位皇子,可背地裡他其實是屬於元安帝一脈的。
夜晚,M城。
陰冷的風透過房屋的縫隙吹了進來,頂上的白熾燈刺啦刺啦的閃著。
「十萬!」
男人冷著臉,緊緊的抿著唇,似乎對面前的人已經忍無可忍。
「不行,我做人是有原則的,你們既然是沒辦法才請的我,那這個價格也是合情合理。」
顧時笙摸了摸耳垂,小小的、粉嫩的耳垂上一顆小痣,顯得異常可愛。
她垂著眼,鴉羽般的睫毛微卷,看不清她眼裡的情緒,只一道光在她臉上明明滅滅。
男人捏了捏拳頭,咬著牙:「你別太過分了!」
詭異的音樂突兀的響起,在場的人不禁一愣。
下一秒,男人一腳踹飛了腳邊的凳子,指著顧時笙的鼻子就罵了出來:「格老子的,小丫頭片子你別太過分,談生意就談生意,耍個錘子的手機,你尊重一下我行不!」
啪!
顧時笙放下了手機,抬眼看著幾乎點到她鼻尖的手指:「二十萬,一分都不能少!」
男人被她這一看,不知怎麼的,人就稍微瑟縮了一下,語氣也沒方才那麼硬了:「你師父可沒說這個。」
顧時笙點點頭:「你也說了……我師父,不然你就再去請那個老頭子好了。」
當然,等得及的話!
男人瞬間無話可說,他們等得及,可是僱主等不及了。
如今,末法時代,像他們這種算命看相、捉妖抓鬼的道士已經少之又少。
普通人家的孩子誰願意學這個,他們這行承天命、沾因果,大都五弊三缺,誰還願意來呢!
不僅僅傳承者越來越少,就連會的道法本事也幾乎只剩點皮毛了。
但凡算得上有點名頭本事的,也就只有男人所在的歸一門,和顧時笙的門派五行門了。
此番正是歸一門接的一筆生意,幫人捉鬼。
誰成想,他們低估了這隻鬼的能耐。
到現在已經五天了,他們根本毫無辦法,只得求助五行門的天元道長,也就是顧時笙的師父。
可惜,天元道長不在國內,就將自己的徒弟推薦了過來。
這徒弟是來了,可張口就是錢是幾個意思?
況且他們接的這筆生意總共也才二十萬酬勞,一開口就全要了,這是誰給她的底氣。
「行!二十萬就二十萬,不過,能不能吃得下來就看你的本事了。」男人臉色鐵青,「小心胃口太大,撐著了。」
顧時笙拿起胸口掛著的墨鏡帶上,起身就走:「地址發到我的微信上,其他的就不用擔心了。」
要不是被那個糟老頭子誆來了,她才懶得管!
臨出門,顧時笙還不忘提醒男人:「錢記得打到我的帳戶上。」
抓鬼嘛,能有多難!
*
錢宅,別苑。
顧時笙拎著她的小包包,穿著當季最新款的短裙,扭著身子從車上下來。
看著面前明顯有問題的宅子,她面無表情的抬手按下了門鈴。
錢管家戰戰兢兢的將大門拉開了一條縫,他先是縮著脖子疑神疑鬼的四處張望了一下,這才打量眼前的人。
看著面前打扮時髦,卻年紀明顯很小的女生,錢管家皺了皺眉,這跟他想像中的道士形象相差甚遠。
那個男人不是說要請高手的嗎?
就這!
錢管家又打量了顧時笙一眼,到底是沒說什麼,但心裡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僅要投訴他們,酬金也勢必得重新談了。
看顧時笙是個小姑娘,錢管家倒是沒為難,他抬手將門再度拉開了一些,剛夠一個人進去的大小。
「進來吧!」
顧時笙冷著臉跨了進去。
一進來,顧時笙就察覺到了不同。
先前在外面,天氣雖然不好,陰沉沉的很是有些壓抑,但那是正常的氣象。
可現在,同樣是陰沉壓抑的天空,空氣里卻瀰漫著森冷陰氣。
隱隱間還有些腐朽的味道。
這到不是說有腐屍之類的,而是那種來自靈魂深處的腐朽之氣。
錢管家見真的她進來了,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隨後『啪』的一聲就關上了門。
他上前帶路,引著顧時笙朝里走去,一邊介紹宅子裡的情況:「我不知道之前的人有沒有跟你說過,不過我會再說一遍。」
顧時笙沒開口,錢管家也沒在意,只自顧自地完成自己的職責:「我們老爺買下這座宅子是打算養老的,一個月前叫人打理好以後就搬了進來。」
宅子有個不大不小的花園,拾捯的倒是有些雅致,不過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花盆和假山、水池的位置都有些問題。
錢管家還在前面說著:「開始的時候倒沒什麼,直到兩個星期前,少爺突然就有些不大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