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更愣了愣,正不知道如何回復,秦翰就笑著道:「好了,不開玩笑,說說接下來的打算。」
對於接下來該怎麼辦,陳三更在回來的路上有過一些思考。
首先,已經可以初步判斷,總鏢頭的死就是人為,但動機不明。
鏢師行走四方,除了依靠自身實力,還有一點就是八面玲瓏。
所謂三分保平安,帶三分笑,讓三分理,飲三分酒,因此幾乎很少與人結仇。
排除仇殺,那更大可能就是在押鏢的途中,無意卷進了什麼事情當中。
結合這些時日查到的線索,陳三更想像了一出當日可能的情景:
總鏢頭在送完鏢返程的路上,不小心看到或者參與到了某件事情,被對方針對,他憑藉著凝元境的修為一路逃遁,最終躲在了橫山鎮的某一戶人家。
但最終還是被對方找上了門,逼著他或者模仿他的筆跡寫下了一封絕筆信,然後將其殺死。
同時,為了掩蓋此事,不節外生枝,還將那戶人家的其餘人也盡數滅口,然後通過某些手段偽裝成搬家的樣子離開。
而這件事發生的時間,應該恰好就跟總鏢頭的行程重合,才會讓他機緣巧合地看到或者參與進去。
「所以我認為,我們下一步調查的重心就應該是半年前,在橫山附近,發生過什麼大事。」
他輕輕搓著手指,斟酌道:「而且這件事一定還不小,讓對方寧願這麼大費周章,也不敢冒一絲暴露的風險。」
秦翰嗯了一聲,輕輕擰著眉毛,「方向沒問題,不過我建議你暫時先不要有什麼動作,等確認對方是否已經知曉以及他們的應對之後再做打算。」
陳三更立刻明白了師父的意思,通俗點說就是:以不變應萬變。
對方既然下了那麼大的精力,一旦知曉事情可能敗露,斷然不會就此不管,他們可以等著對方先出招,然後順藤摸瓜。
所以,這次行動的代號便叫做:對手自己動。
敲定了這些事,秦翰終於鬆開疲憊的眉毛,笑著伸出手來,陳三更從懷裡掏出這一趟順道走鏢掙來的一點散碎銀子,依依不捨地遞了過去。
秦翰滿意地掂了掂,揮了揮手,「快去廚房幫幫大小姐吧,新請的廚子昨天又跑了,今天是她在做飯。」
......
廚房,土灶里乾柴燃著烈火,一個姑娘卷著袖子,繫著圍裙,一手拿著鍋蓋擋在面前,一手拿著鍋鏟胡亂地在大鍋里扒拉著,鍋里的油滋滋作響。
「三更!快進來!趕緊!」
瞧見陳三更的身影出現在門口,那個姑娘像是找到了救星,登時焦急地嚷嚷著。
「大小姐,我來了!」
陳三更挺身而入。
......
一邊熟練地在廚房忙活著乾柴烈火的事情,陳三更一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兩年前自己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這是一個修行者的世界,修行是需要靈根的。
有根的人遍地都是,有靈根的人卻千中無一。
發現這一切的時候,陳三更也曾很苦惱,因為他雖然長得帥,雖然可以改名叫陳根碩,但靈根才是重中之重。
他便壯起膽子找到了師父秦翰,跟他說了想要變強的渴望。
秦翰對徒弟突然開竅很是開心,扔給了他一本書,讓他照著練。
書名叫做:《基礎刀法十三式詳解》。
陳三更下意識是拒絕的,但他沒得選。
於是,他就在一個有修行者,有妖魔鬼怪的世界,成為了一個有一身內力的武林高手,還是用刀的。
從好看和能打兩個角度都堪稱災難。
但後來,當他聽到了一個說法,心中慢慢就開始接受了。
普通人逛青樓,草草了事。
武夫逛青樓,天長日久。
武夫,一個讓青樓姑娘們又愛又恨的存在。
......
砍、剁、劈、截、撩、扎、刺、扇、攔、滑、刮、掃、纏。
十三式基礎刀法他早已融會貫通,尤其擅長撩和刺。
在秦翰的請求下,總鏢頭就讓他出師了,很快他便越過了趟子手的階段,成為了一名鏢師。
為了慶祝他成功成為鏢師,以及幫助他在押鏢時自保,秦翰又給了他一本《金鐘罩十五天速成》。
第一趟獨自押鏢,去了臨近的一個縣城,遇上了怨靈攔路,陳三更下意識的一刀,直接將怨靈砍成了飛灰,順道還砍翻了一大片山林。
他便悄然意識到了自己似乎有些不同。
當主角的心蠢蠢欲動,他旁敲側擊地詢問秦翰,他是不是有什麼非凡之處,比如說什麼仙人轉世啊,大成聖體啊之類的。
秦翰卻只是輕輕瞥了一眼他的襠部,淡淡道:「你知道世間真正的上三境大能是什麼樣嗎?」
世間修行九境:築基、聚氣、凝元、通幽、入微、洞玄、知命、問天、合道。
上三境指的便是知命、問天、合道三境,上三境修行者鳳毛麟角,在人間任何的勢力都是會被奉為座上賓的存在。
這些都是陳三更知道的,所以,他搖了搖頭。
「朝發蒼梧,暮至北海。」
「一擊斷江河,一擊崩山嶽。」
「憑虛御空,追日逐月。」
「神念覆蓋千百里,一劍可當百萬師。」
秦翰看著他,「請問,強大的你,會什麼?」
我會為他們鼓掌,並報以嚮往......
陳三更仿佛聽見了夢碎的聲音。
秦翰看著他,語氣平靜而嚴厲,「道儒佛劍、妖魔鬼怪,天下英才輩出,無奇不有,切莫自大。」
陳三更心中凜然,鄭重點頭。
自那之後,他便默默地習武,認真地走鏢,鄭重地斬殺著攔路的妖魔鬼怪。
雖然明白他和尋常的武夫有些不同,但他更明白,在這個神奇而變態的世界中,他還差得太遠。
所以,平平無奇的小鏢師很謹慎。
但當總鏢頭離奇身死的消息傳來,他卻毅然承擔起了奔走查案的重任。
道之所在,心之所向,咳咳,義不容辭。
......
時間倒回三天前。
天益城,整個天益州權力和財富的核心。
一棟在天益城中都稱得上豪奢的院子,廊腰縵回、檐牙高啄,假山掩映,流水叮咚,後院的一處水榭中,有位錦袍老者正端坐飲茶。
一個年輕男子快步走來,白衣出塵,相貌不俗。
他恭恭敬敬地在水榭外止步,匯報各種事項。
老者都是淡淡地嗯一聲或者惜字如金地安排幾句。
最後年輕男子像是想起了什麼,「師父,剛才接到橫山鎮那邊匯報,順風鏢局的一個鏢師過去了。」
知道老者日夜操勞,興許記不起這些小事,年輕男子補充道:「就是半年前,那個呂老頭開的鏢局。」
老者輕輕吹了口浮沫,「終於還是去了?」
年輕男子稍一遲疑,「事後,我們的人進了屋子,沿著腳印和痕跡,發現了床腳的一塊空心磚,裡面的東西已經不見了,估計是那戶人家原本積攢的家當。」
老者端茶的手為之一頓,雙目驟然一道精光閃過,睿智如他,立刻就想到了事情暴露的可能。
年輕男子將腰彎得更低,「是我們辦事不夠細緻,請師父責罰。」
老者望著面前的水潭,嘆了口氣,「我們要做的事情太大了,事情一大,容易出現紕漏的地方就多,沒有堵上的漏洞一多,這事情就越不容易做成。」
年輕男子沉聲點頭,「弟子明白。」
從水榭旁出來,背心已經浸出冷汗的年輕男子回到自己房中,取出有關順風鏢局以及陳三更的情報思量片刻,招來屬下,吩咐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