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弱剛睜眼, 就被告知——
她是新娘。【,無錯章節閱讀】
她正坐在殉葬的花轎里。
般弱:「……」
就不能搞點稍微陽間的愛情故事嗎。
司寇般弱,好慘一女的。
她玲瓏嬌小,出身高貴, 是紫貂妖族捧在手心的小公主。
有一天,小公主心血來潮, 背著族人偷偷下山,對街邊的男主一見鍾情, 從此開啟死纏爛打的追夫模式。紫貂小公主明艷活潑,又是貂界小直球,下五除二就把男主撩到手了,小情侶成天膩膩歪歪的, 好不快活。
要是沒有穿書女主,小公主穩坐白月光跟硃砂痣的寶座。
穿書女主是一個很平凡的女高中生,叫徐咚咚。高考當天,她穿到了一本《我覆長天》的修真小說。
男主應長天,原是一個不起眼的魔門弟子, 邂逅天真活潑的紫貂小公主, 男女主剛拍拖沒多久, 滅世浩劫就來了。天劫首先誅魔,男主的師門長輩一個個死在面前, 本就把男主刺激得不輕, 渾渾噩噩, 如同行屍走肉。當天劫劈落下來, 小公主捨身獻祭, 為男主換得一線生機。
男主瘋了,發誓要為小公主覆滅蒼穹。
這之後自然是好幾千章的男主升級打怪內容,為了復活真愛小公主, 男主白手起家,一路打拼到天帝的位置,最後成功覆滅天道。
而天道同樣留了一手,讓他的小公主魂飛湮滅,永不成人。
最後男主孤坐帝位,萬古長夜皆寂寞。
有哪個女粉能抵擋得了這種為愛滅天痴心不改的修真男主?
反正徐咚咚抵擋不了。
她還沒穿越前就對應長天這個虛擬的小說角色好感爆棚,等到穿越之後,發現真人比想像中還要帥氣百倍。
徐咚咚戀愛了,只不過是單方面的。
應長天是闡天門的弟子,雖然地位卑微,但生了一副風流面相,很招女人喜歡。投懷送抱的美人兒多了,自然是看不上徐咚咚這種滿大街都有的普通少女,因此即便徐咚咚有穿書buff加持,比女主更早遇見男主,男主依然沒有對她動心。
等到貂貂小公主登場,應長天更是滿心滿眼都在她身上,徐咚咚每天狗糧吃到發噎,最後一怒之下也找了個人嫁了。
應長天瞟都不帶瞟的。
轉眼浩劫降臨,也是徐咚咚出嫁那一日。
花轎經過小公主曾經獻祭的無夢山時,徐咚咚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她掀了蓋頭,丟開新郎,提著大紅嫁衣——
在仙魔兩派前,為應長天擋了那一劫。
她披著嫁衣,渾身是血,連頸前佩戴的家族玉哨都被染紅了。
她被不可置信的應長天抱在懷裡,露出了悽美的笑容,「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然後嗝屁。
徐咚咚穿回了現代,就當是夢了一場,醒來還是很感動。徐咚咚悵然若失掉了幾滴眼淚,抱著筆袋,走進了考場。
高考當然沒考好,本來徐咚咚也是個中不溜兒的學渣,上課全靠緣分,臨時抱佛腳勉強拿個四十分的,她去了一趟驚心動魄的修真界,又是暗戀男主,又是賭氣嫁人,五年的時間裡把知識點全忘光了,能得個四分,那都是運氣眷顧。
徐咚咚去了個沒門檻的技校,找了個跟她一樣普通的男朋友,差不多的就談婚論嫁,然後生了一兒一女,平平淡淡過了一生。
但她並不知道,修真界迎來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徐咚咚那一死,不僅拯救了應長天,也拯救了整個十六洲!
天劫消失了。
徐咚咚成了十六洲供奉的女神。
應長天覺得很震撼,他從未在意過的女孩子竟然願意為他去死!
他愛上了為他而死的徐咚咚。
應長天丟開了小公主,瘋了一樣要復活應咚咚,在尋回她魂魄的過場中,應長天才發現徐咚咚竟然為他做了那麼多的事情!
她送他的糕點,她偷偷看他的那一眼,她小心翼翼抱著他衣服的樣子,暗戀少女的情竇初開都在時光回溯里顯露分明。
應長天簡直痴了。
他闖進了一座萬年的劍墓,九死一生後,奪了一條無妄劍舌,然後喪心病狂讓時光回流,回到他跟徐咚咚初次相遇的那一天。
般弱覺得最絕的地方是什麼?
時間是回流了,徐咚咚也活了,可他媽的是——
整個十六洲的人都重生了!!!
而這一次的徐咚咚不再是小透明,因為感念她的捨身大義,各路強者搶著收她為徒,幾乎要把徐咚咚捧上天。
大家都是好人,都有美好的前途與未來。
除了小公主。
司寇般弱莫名其妙成了插足應長天跟徐咚咚的第者,莫名其妙就被十六洲視為千古罪人,就連她的族人,也表示對她失望至極,剝去她的公主身份,將她永世流亡。
般弱:「???」
我日。
你們還修仙的呢,腦子沒毛病吧?!
般弱花了分鐘整理劇情。
《平凡女高中生的不平凡傳奇日記:我獻祭後全修真界都痛哭流涕了》。
噫。
現在又是什麼情況呢?
應長天重生後,各種強勢霸道,成功跟徐咚咚滾了床單,這欲望滿足了,自然也要想一想怎麼應對接下來的生存危機。
反正他是不會讓徐咚咚擋劫的。
因此應長天將目光放在了那一處萬年劍墓,他想提早取出無妄劍舌,或許無妄真言能夠鎮壓浩劫。應長天有了心愛之人,這回也不願意以身犯險,他聯合了九大仙洲與九大魔洲,要同取無妄劍舌。
貂貂小公主就倒霉了,被抓去殉葬。
更準確一點說,應長天要用她的處子血污了劍墓。
萬年劍墓強悍無匹,就算是當代第一人親自來了,也不一定能開啟墓門,而應長天上輩子誤打誤撞發現了劍墓的缺點。
——它厭血。
當時劍墓還埋在地底不見天日,有一隊婚轎經過,路遇山盜,家丁被殺,小姐被辱,劍墓被污,由此出世。
應長天也趁亂進去,極其好運尋到了主墓室,那裡邊一片漆黑,正中央懸著一副雙人棺槨。應長天是魔門弟子,百無禁忌撬開了棺蓋,裡面躺著一具栩栩如生的美人屍體,她雙目緊閉,皓腕如雪,胸前正環抱著一柄生了鏽的暗紋長劍。
一人一劍,如膠似漆,倒真是怪事。
應長天想也不想就要抽起長劍,他心有所愛,對死掉的美人更不感興趣。
就在剎那,變故突生。
那鏽跡斑斑的長劍竟化作一個陌生少年,發如烏墨,耳系碧珠,它整張臉龐蒼白髮青,嘴唇沉暗,沒有一絲血色。雙眼蒙著一條黑底金紋的薄綢帶,腰下亦飄著黑金兩色的法衣。分明是清正坦蕩的劍魄,卻染上了一縷縷的邪異。
應長天駭然大驚,連忙退開。
當時他已是一方神侯,依然不敵蒙眼少年的劍訣,應長天就發出了他的拔舌地獄。
拔舌地獄定下真言拷問,「在這世上,你願意為一人獻出你的舌頭嗎?」
少年清淡地回,「願意。」
於是應長天逃脫生天,同時還得到了一截無妄劍舌。
有了前世的經驗,哪怕這一世還沒有修到神侯,有各大門派掠陣,應長天也覺得問題不大。徐咚咚這個姑娘,昨晚跟他做的時候,傻得可愛,被他輕易騙出了自己的來歷,原來她是來自異界的一縷芳魂!
還說什麼穿書!
他聽得稀里糊塗的,不過有一點他聽懂了,他跟紫貂小公主有一段傾世姻緣,讓徐咚咚這個傻姑娘吃味不已。
傻姑娘還故作大方說,「小公主那麼美,我那麼平凡,你、你之前喜歡她也是正常的啦!」
「你不平凡,你心靈極美,若有一天我要死了,也定是你擋在我面前。我現在才發現,容貌美醜根本就是個屁,只有一顆真心方是難得。咚咚,這一次,我不會再辜負你。」
應長天真心實意地說。
徐咚咚也聽得稀里糊塗的,腦海里閃過一些零碎片段,好像是前世的記憶。
她一邊隱約明悟,一邊說不出的高興,本以為自己這種長得平凡還沒有一點修煉天賦的傢伙肯定不得帥哥青睞,但自從穿書過來,大家都對她超好的,應長天更是拋開了明艷動人的小公主,跟她在一起了。
徐咚咚摸了摸胸前的玉哨,這是她父母留給她最後的念想。
她默默地說,爸爸媽媽,你們在天上不用擔心,我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很好。
徐咚咚的父母早逝,或者說徐家的人都不怎麼長命,徐咚咚自然也怕早死,好在她來到了修真界,又有男主這個大腿男友,混一兩顆長生丹不成問題。唯一讓徐咚咚彆扭的,就是她搶了紫貂小公主的官配。
但是徐咚咚也沒糾結多久。
戀愛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勝者為王,應長天就是喜歡她這種心靈美的女孩子,她有什麼辦法?反正紫貂小公主長得那麼漂亮,又是貴人的身份,還怕找不到男人?
然後徐咚咚就被告知——
小公主要去劍墓殉葬。
這種殉葬還有點不一樣,她將會被一個奇醜無比的男人破身至死,用她的處子血開啟劍墓。
她呆住了。
這又是什麼劇情?
應長天怕這個傻姑娘心慈手軟,摟著她的肩膀說,「你不用愧疚,這都是她欠你的!」
應長天神色冷漠,「而且,她作惡多端,臨死之前,也算為十六洲做了一件好事,洗清罪孽!」
在花轎里的般弱聽到了,氣得眉毛打結。
她全身被禁錮,送嫁的還是紫貂妖族的嫡系,如果她敢逃跑,應長天就要整個紫貂妖族為她陪葬。
神經病吧。
談個戀愛我千古罪人啦?
小公主簡直是貂界第一慘。
第一世就不說了,給應長天擋劫了,她用自己香消玉損為代價,讓男主從戀愛腦變成了事業腦,成功登上了天帝的寶座,名垂千古,然後她永世不得為人。
第二世有了徐咚咚這個穿書女,官配飛了不說,自己也莫名其妙背了罪,人人都在譴責說,要不是小公主使出狐媚招數,徐咚咚跟應長天早就心心相印雙宿雙飛了。
欸!欸!我敲你爹咪!
講點道理行不行!
雖然徐咚咚提前跟男主相遇,但就她那自卑暗戀的人設,棍子打不出一個響屁來,就愛偷偷摸摸看兩人約會。
賊猥瑣。
小公主看出了一絲端倪,問她是不是喜歡應長天,她們可以公平競爭,在官配面前,徐咚咚當然不肯自取其辱,先是否認自己的感情,轉頭就揪來了一個小哥當擋箭牌,還給倆人製造約會的時機,就差沒在頭頂上刻著一個神助攻閨蜜的名頭了。
等到小公主跟應長天水到渠成在一起了,徐咚咚也酒醉失身給了一個男人,又在賭氣之下嫁給了對方。
本來你走你的道,我過我的橋,這不挺好的?
結果,徐咚咚也不知道那根筋兒沒插對,又在她的大喜之日,丟下了新郎,給另一個男人擋劫了。
得,她一聲火紅嫁衣,悽美退場,給應長天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然後轉頭拍拍屁股,回了現代,繼續考她的高考,過她的人生。
留在修真界的小公主淪為千夫所指。
那種跨越生死拯救天下的愛戀,豈是你一個小紫貂能插進去的?
般弱接到這種糟心的活兒,真是每一秒都在煎熬。
她真的特煩那種,死了之後才追悔莫及的劇情,人家活著的時候幹嘛去啦?而且你們懊惱懺悔痛心流淚也就算了,拉我祭天幹啥啦?
老娘又沒對不起她!!!
紫貂小公主願意為族人屈服,般弱可不願意,她滿肚子都是怨氣,因為嘴巴沒有被封,她叉腰就罵了起來,「應長天,你是不是吃屎長大的啊,老娘犯了什麼罪,犯了什麼法?老娘就是瞎了眼,跟你這個缺愛的蛇精病談戀愛!」
般弱才不慣著他,她都快要掛掉了,而且還是以一種非常恥辱的姿勢——
眾目睽睽之下,她將被醜男人強辱致死!
還美其名曰,是為天下而死!
嘔嘔嘔。
天下要是爛到需要強一個少女可以拯救,你們還不如去團滅呢!
小綠茶囂張至極,還沒受過這種開局就祭天的委屈。
因而般弱豁出去了,根本不在乎身份暴露的懲罰,她越罵越起勁,「應長天,你是生來就沒屁/眼的吧,還是屁/眼都被狗屎糊了,徐咚咚給你擋劫死了,你很感動是不是?那你怎麼不問問他,原書劇情里給你擋的,是姓徐的,還是姓司寇的?」
應長天雖是地位卑賤,但靠著一張臉,向來都是被女子呵護備至的,哪裡被罵得這樣狗血淋頭?
而且對方說的話也讓他心驚。
什麼叫原書劇情給他擋劫的?
應長天不自覺就看向了身側的徐咚咚,「你,你不是說我躲開了天劫……」
徐咚咚臉色發白,「我,我……」
般弱才不管他們感情有沒有裂痕呢,冷笑著說,「徐咚咚,你裝個什麼裝,端著暗戀卑微的人設,鬼心思可一點沒少啊,你可真能一箭雙鵰的,自己想回家,想穿回現實,還順手拆了一拆官配,死在暗戀男主的懷裡,呵呵,還真挺能的啊。」
「應長天果然愛上了你,你應該爽死了吧!又能回家,又能當他的白月光,不費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你的愛情!」
徐咚咚頭腦空白,緊張反駁,「你,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不明白,應天愛上我,是因為我的心靈美……」
「得!千年聊齋,皮毛厚實,還在裝呢,矯不矯情的?」
般弱半點沒給她面子,不是說我惡毒嗎,口舌不惡毒一下,還真對不起這罵名了。
「大家都重生了,你擱哪當兩眼迷離小白兔呢?還心靈美?您也不拿鏡子瞧一瞧,就您那綠豆眼老鼠嘴,寒不寒磣呢?我倆那次月夜約會,你哪兒去不好,非要在我們的上游洗澡。」
惡毒小公主不屑得很,「不就想要炫一下你那胸前幾兩肉嗎?應長天根本看都不看的,你還在那潑水,我都沒好意思戳穿你。」
沒了那個下了全員降頭的擋劫buff,徐咚咚就是路邊的野草,誰會在意到她?
般弱不是對平凡的女孩子有什麼意見,事實上她挺喜歡那種其貌不揚性格超好軟軟乎乎的女孩子了,哪怕沒長到她的審美點上,但對方就是有一種溫暖吸引的特質。她是對徐咚咚這種平凡暗戀的女主特有意見!
問你要不要公平競爭,你清高,你不要!
等情侶倆甜蜜在一起了,互許終身了,你他媽穿婚紗給我男朋友擋刀?!
玩人呢這是。
哦,對不起,她是貂貂!
貂貂也是成精的,有感情的,憑啥要受人踐踏啊?
徐咚咚這一擋是爽了,痛幾分鐘,流幾滴淚,立馬回城走人,感動了男人,感動了天地,感動了十六洲,重新讀檔後,徐咚咚成為既得利益者,直接躍為修真界團寵小咚咚,各路強者爭著給她當爹當媽當外掛。
貂貂這種敢跟男主談戀愛的,還讓暗戀女主黯然銷魂的,當然得套上一個惡毒白月光的身份,扔去挫骨揚灰啦。
般弱呸了一嘴,陰陽怪氣,「九年義務教育,真秀哦。」
徐咚咚既是羞惱般弱的惡毒話語,又為她戳穿的真相感到心悸。
這、這傢伙到底是誰?怎麼什麼都知道?
又驚又怒又氣又惱之下,徐咚咚被般弱罵哭了。
各路人馬心疼了。
雖然他們聽不太懂兩個女孩子的對話,但是小公主絕對是在惡意污衊他們的小神女!
小咚咚多善良的一個人啊,她是個普通人,沒有任何的修煉天分,卻能捨己為人,以她血軀,擋下浩劫,拯救了十六洲!就沖這一點,他們是絕對要護她周全的!
「聒噪。」
一道符籙飛進了花轎,封住了般弱的雙唇。
般弱怒得問候他祖宗十六代。
徐咚咚也在熱心修士的安撫之下,臉龐漸漸恢復了血色,應長天被般弱動搖了一瞬,但在徐咚咚怯生生看過來時,他又想起了她血染嫁衣的模樣,想起他跟小公主在一起時,她是如何在身後偷偷擦淚。
他心軟了,抱住徐咚咚,發誓道,「那就是個妖女,我絕不會再被她矇騙!」
花轎行到了那一處破敗的劍墓前。
應長天揮了揮手,正要讓那醜八怪取小公主的處子血。
九大仙洲的冬女派師太猶豫片刻,「各位道友,花轎頂上烏雲凝聚,正是妖族的戾氣源頭,那,小公主會不會……化身厲鬼,壞了我等謀算?」
她當然是站在徐咚咚這一邊的,但作為女人,她也覺得這種奪人元貞還置之死地的方法有些過了,司寇般弱是紫貂妖族的公主,身份高貴顯赫,以這種奇恥大辱的方式死去,難免不會讓她覺醒一些古老的詛咒。
琴宗的掌門人也環抱著金琴,嘆息著說,「此是毒計,但第九魔窟的天劫近在眼前,我等不得不做,不如,問一問小公主還有什麼遺言,也好替她完成。」
大恕宗的老祖宗則是有些不耐煩,老頭子護短不講道理,「你們一個個的,怎這麼婆婆媽媽的?不就是死一隻貂嗎?那就是個帶毛小畜生有什麼好同情的!咚咚救了十六洲,她還敢破口大罵,換做是我老頭子,早就熱水燙毛剝皮吃了!」
紫貂妖族的臉色微微一變。
浩劫當前,魔門也摒棄前嫌,給氣氛僵硬的仙門打了個圓場,「既然諸位道友都有疑慮,不如讓山河道尊起一卦吉凶?」
山河道尊出身參商門,每一卦都在問道諸天,名氣在外,地位尊崇,便是九大仙洲也心懷敬畏。
「那就勞煩山河道尊了。」
山河道尊搖了搖頭,「人間浩劫,應是本分,待老夫算上一算。」
半晌之後,山河道尊狂噴鮮血,目露驚駭,「……怎,怎會如此!」
這一次的占卜,竟然比重生之前的卦象更凶!
是天道絕棄!
是滅世之象!
眾人被山河道尊示警,投鼠忌器,轉而勸說應天長,「既然前路未明,我們不妨周全些,還是問一問小公主,她有何遺言,我們也好替她了結。」
般弱有什麼遺言?
她被拆了符籙之後,譏誚挑著唇,「要我照做也不是不行,喏,你們把那個要跟我行房的男人,拖到大街上,讓他跟十頭牛交/配,什麼時候死了,我就消氣了。」
徐咚咚忍不住道,「人怎麼能跟畜生那個呢!你這太惡毒了吧!」
般弱瞥她,「怎麼?被強的不是你,說得倒是正直,來來來,我這身嫁衣給你,你心懷蒼生,你大義,你給他們再死一次吧!」
「……口無遮攔!」
大恕宗脾氣火爆,見不慣般弱如此挑釁救命恩人,隔空打了般弱一掌。
全場寂靜。
卻也沒有人為她求饒。
般弱舌尖頂了頂發腫的內壁,緩緩轉過頭,眼神幽魅,「這滋味,有點熟悉啊,你是恕宗的老不死?」
大恕宗的長老有些驚疑,「你怎麼知道吾等萬年前身?」
「哈!萬年前身!你個糟老頭子你他媽還敢跟姑奶奶提前身!!!」
般弱臉龐血管遊走,眼睛同樣微微泛紫,「太京門何在?」
她突然提及一個沒落的宗門,眾修士還有些懵。
他們大部分人並不熟悉其中秘聞,但百年前出了一處太京門的遺蹟,他們多多少少了解了些。
「太京門,萬年第一劍宗。」山河道尊流露出緬懷之色,「可惜,也消失在洪流當中,劍道不興啊。」
「呵,劍道不興。」般弱笑得很諷刺,「要不是為了你們這群廢物,為了一群拖後腿的天下蒼生,琴哀素何至於賠上他的劍道與太京門!我就說他笨的吧,本來順應天道,跟我快快活活活個百年多好,非要逆什麼天,改什麼命,還給老娘搞出一個變心的傳聞。」
山河道尊繼承了前道遺澤,「您……您莫非是……」
「是你萬年的老祖宗!」
般弱把他噴得抬不起頭。
「萬年過去了,你們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動不動就讓人獻祭!」
「怎麼啊,你們修煉都修到狗肚子去了,光是殺人奪寶玩兒去了,連個像樣的抵擋天劫的都沒有?萬年前老娘自認倒霉,給你們挨了一劫,壽命只剩百年,現在老娘還得被人強給你們擦屁股?爛貨!你們怎麼不去茅坑裡吃呢?」
來劍墓的都是有頭有臉的,被一隻小紫貂指著鼻子罵,臉色變了又變。
山河道尊則是運功走岔,又是七竅流血,他強撐著身體,當場給般弱磕了個頭。
「竟,竟不知是澹臺前輩的轉世!」
他羞愧得無地自容,「快,快放了前輩。」
然而他只是個算卦的,說了不算。
少部分人遲疑,而大多數人都是一臉冷漠。
這小紫貂真是狡猾,死到臨頭還編排了這一出!
般弱見他們這地獄無門偏闖進來的無畏,知道他們沒死過,比較心高氣傲,因此她也不罵了,慢吞吞點名,「金陵琴派、冬女派、金台宗、闡天門、諸天門、垂天門……」
眾人被她念得寒氣直冒。
這是閻王爺點名呢?
「十六洲的仙魔兩門都到了是吧?一千十九人,行,你們的臉,我都記住了。」身披血紅嫁衣的小公主眯著一雙妖魔眼,「待我他日重來,必醃了你們的頭顱下酒,有我在一日,你們道統滅絕,永不見天!諸位,我,說到做到。」
能救你們一次,就能團滅你們十次。
「……大膽!」應長天喝道,「死到臨頭,還在胡言亂語!」
般弱慢條斯理,「尤其是你,應長天,我做主,給你開畜生道的後門,好好給我當萬年的禽獸去吧。」
這女人,簡直不可理喻!
應長天擊掌,「吉時到!」
他的身後立即走出一個男人,臉上縱橫著肉疤,有著蒲扇般的大掌,目光令人很不舒服。
這也是小公主上一輩子屈辱慘死化身厲鬼的罪魁禍首。
憑什麼。
司寇般弱就想問。
她就是跟應長天談了一段戀愛,也沒有加害徐咚咚,是她自己心酸暗戀,又為應長天擋劫死掉,關她什麼事啊?憑什麼別人終成眷屬了,她卻要死得這麼慘,這麼屈辱,還是當著族人跟全天下的面!
她……不服。
蒼天不公,她不服啊!!!
般弱冷眼看著肉疤男朝著她的花轎走來,重疊前世慘死的軌跡。
「不可!不可!」
山河道尊被闡天門的掌門壓制住,滿臉絕望,「住手!會死的啊!會死的啊!」
眾人以為他說的是般弱。
但通曉萬古的山河道尊卻知道,別說這位姑奶奶受到刺激爆發有多厲害,她還有倆厲害男人,前一個便是天生劍骨亘古長明的劍道至尊,後一個卻是他所向披靡的法劍君不見。
姑奶奶壽終那一日,劍尊失蹤,法劍同葬,天下劍道亦從此步入暗淡長夜。
也不知道姑奶奶再死一次,這十六洲會怎樣,而且還是那種死法,這祖宗姑奶奶不把他們屠了剁成肉醬才怪!
然而沒人關注山河道尊。
他們只關心那劍墓里的無妄劍舌,有了這一件鎮天殺器,他們就更有把握度過大劫!
肉疤男被小公主的冷漠眼神煞到,為了避免意外,他抽出了自己的大刀,極其輕佻地撥開她的衣領,「小公主,臉色這麼難看做什麼?我們的結合都是為了天下蒼生,別這麼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大家都在看著呢,等下識趣點,我給你個痛快。」
小公主竟然笑了。
那當真是冰河解凍,萬物復甦,但說不出的陰森詭譎。
「我好好做人,你們偏要我做鬼——」
她脖頸撞向刀鋒。
血濺尺。
「滴答、滴答……」
蒼白的手背蜿蜒流淌血線,越來越多,形成一片血海。
肉疤男驚慌失措後退,跑出了花轎。
「不、不是我,是她,是她自己撞上來的——」
小公主身體歪斜在婚轎內,紅服被鮮血染得烏黑,煞氣沖天。
「今日,九幽之路,當為我開!」
就在她斷氣那一瞬,隔著一道繡簾,唇角帶笑死不瞑目望著眾人,只見她身軀僵硬之後,玉肌發出寒氣,極快蔓延上了暗青色的屍斑。
天地剎那入夜,黑霧遮眼。
「這是……這是獻祭幽冥!快阻止她!」
魔門有一處幽浮屠,對此道最是熟悉不過。
然而遲了。
花轎四分五裂,與幽冥做了交易的鬼公主踢開了繡鞋,赤著一雙蒼青色裸足走出來。
她偏了偏頭,似乎在跟誰說話,「天道,你是不是看著群龜孫子不順眼很久了?難得你的九幽路大方一次,我就替你收拾下這群孫子吧。」
仙魔兩道震驚到失語。
他們難道……真刨了一個萬年姑奶奶的祖墳?
鬼公主玩著手背,「嘖,剛做的美甲,紅得怪好看的,再染就不禮貌了。我讓我亡夫陪你們好不好?」
她隨手沾了一點脖頸還未凝固的血,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與夫書。
君不見滄海桑田人心易變。
君不見妾骨淒淒無人可收。
「鏘——」
金石撞擊。
又像是兵器出鞘。
「鏘。鏘。鏘。」
聲音從混沌沉滯到尖銳高亢。
越來越清,越來越冷!
萬里荒野,兵器自毀!
「轟隆!!!」
萬年劍墓轟然坍塌,一道寒芒刺破黑夜,眾人僅是直視一瞬,疼得流出血淚。
「鏘!」
那是一支生了紅褐色鏽斑的法劍,即便沉睡也難掩凶性,它所在之地,寸草不生。
鬼公主卻很歡喜,「這不是巧了嘛,竟然是在家門口。」
她雙手抱起法劍,緊貼著心口,再仰起臉,用雙唇磨挲著劍身,「我的劍靈小夫君,你該醒了。」
暗紅鏽斑仿佛遇到了什麼煞星,驚恐地蠕動,卻也難逃一死。
剝離、脫落、消失。
殉葬萬年的法劍洗去深重晦澀的腐氣,重見天日。
劍靈雙眼蒙著金圖黑綢,上身宛如冷瓷,不著片縷,肋骨兩側各自鎖著一道皇經的漆黑符文。
「妻,你歸了。」
萬年無邊剎海。
萬年浮雲萬變。
它等得太久,心如枯水,劍已生死鏽,漸漸地,快忘了她的模樣,忘了她紅袖覆面的心動。
仿佛曾經,只是浮生一場虛夢。
它對她太多千言萬語,牽腸掛肚,甚至還有一絲陰鬱的怨恨。
你怎麼還不來。
你到底來不來。
你是不是騙我,你再也不會來了。
可真當她出現——
劍靈收斂了所有殺性,透著一絲軟軟的哭腔,「你怎麼才回來,我的小劍都生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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