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酒店牆畫的設計敲定之後,申城這邊,就沒裴奚若什麼事了。
九月中旬,她又飛回了平城。
戚聽給她接風洗塵。兩人約在一家地下酒吧。
這酒吧不同於其他**,哪怕是晚上黃金時段,也沒什麼人來,生意很寥落。老闆似乎志不在賺錢,只求茫茫人海中,尋到幾位知音,偶爾相聚。
今天更是,一個人也沒有。
「哇不是吧,我就一陣子沒來,生意差成這樣了?」戚聽將手機丟上吧檯,「柳老闆,你能不能行了。」
柳裕山斜倚著酒櫃,長發隨意披散,到肩頭的長度。很有頹廢系藝術家的范兒。
「少廢話。喝什麼。」
「長島冰茶,紅綠燈。」戚聽直接點了他最拿手的兩樣。
滿場都是空位置,她拉著裴奚若坐到吧檯邊。
柳裕山取下酒器,開始給兩人調酒。他手法稱不上炫目,但姿勢老練,加上那一雙手生得修長漂亮,倒也十分有看頭。
期間,裴奚若和戚聽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
戚聽說,這酒吧原先的生意,並不像現在這樣冷清。曾經,它也紅極一時,靠一位帥哥調酒師,和一位美女歌手,成為平城無數人消磨夜生活的好去處。
據說,那女歌手有一把得天獨厚的好嗓音,慵懶輕媚,可是,卻為了加入一個男人的樂隊跑去外地,放棄做主唱,成了一位貝斯手。
個中得失,旁人很難評判。
戚聽很明顯覺得不值,「一個男人而已,難道還能值得我放棄自己的事業?」
柳裕山扣上調酒器,漫不經心地抬起眼皮,「也不是這麼簡單。她那嗓子,本來就不能唱歌了。」
更多的,柳裕山也沒多說。
橫豎沒有生意,他調完酒,便斜倚吧檯,跟兩人聊了起來。裴奚若這才發現,柳裕山和她相似,都有雙狐狸眼,一笑,便顯出了幾分輕佻。
「你朋友?」柳裕山沖她一挑眉。話是對戚聽說的。
戚聽立即一副警惕的模樣,指著他說,「浪人!你別打她主意,她結婚了!」
柳裕山「嘖」了一聲,似是很遺憾。
然而,裴奚若感覺不到他真實的遺憾。
她原本以為,柳裕山和戚聽之間有什麼。
沒成想,走出酒吧,戚聽嘆了口氣,「還是老樣子。我看,他就一輩子不說人話,頹在那算了。」
裴奚若問了句:「怎麼了?」
她今晚回平城,是跟傅展行講過的。他要了酒吧地址,說一會兒來接她。
恰巧,戚聽的司機也沒到。於是,兩人便在門口閒聊起來。
說起來有些狗血。柳裕山跟那位女歌手,其實打小就認識,是感情很深的好朋友。
他天生就一副風流浪/盪的樣子,嘴巴上沒幾句正經話,好似跟哪個女生都能撩兩句。然而,內心深處,卻一直喜歡自己的髮小,害怕失去這份友情而不敢表白。
一年拖一年,直到女歌手喜歡上了個無情的酷哥,義無反顧追去了申城。
「所以說,喜歡上什麼人,就要勇敢出擊!」戚聽做了個總結,「不然等錯過,再頹廢也沒用了。」
裴奚若點了點頭,「有道理。」她沒有喜歡的人,不然,應該也會像女歌手那樣的。
「所以!我約了男人後天吃飯!你明天陪我買衣服。」戚聽神秘一笑。這句才是重點。
「你又認識男人了?」
「家裡安排的相親對象,處處看咯。」戚聽遠遠地瞄見一輛賓利,「喔,你老公的車來了。」
順著她的話,果然望見那霸道的車牌。
越過一盞盞溫柔的路燈光,車子駛近,后座車窗降下,露出男人冷淡清俊的一張臉。
「裴奚若。」
「傅先生。」裴奚若現在一見他,就想發嗲。也不知為什麼,可能是撩和尚格外有意思吧。
傅展行看到戚聽,也略一點頭,算作打招呼。
兩人別過,戚聽靠著酒吧門口的洋槐樹,等司機。
她回憶方才一男一女,想起裴奚若說,傅展行是個塑料老公。
可今日一見,又覺得未必。
她們這個圈子中,有多少女人嫁進豪門之後過得一天不如一天,沒關心不說,還要容忍老公在外面亂/搞,錢袋子再晃也只能聽個響,離婚也不能拿走一分一毫。
起碼,他還會次次來接她。
多少真夫婦都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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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次在申城別過,裴奚若跟傅展行又有十來天沒見。
不過對於她來說,幾小時沒見也好,幾天沒見也好,自己面對的,都是一張陌生的臉。
當然,這話是不能說的。
「今天傅先生格外帥氣,遠遠的,我就認出你來了。」裴奚若沒忘自己「賠禮道歉」的任務,一上車,就開始展現誠意。
「你認的是車牌。」傅展行一眼就將她看穿。
裴奚若無言了下。
十天沒見,和尚還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為了記住傅先生的長相,我已經做了很多努力,」她忽略他的拆穿,兀自從包包里掏出一串東西,「看。」
那是一串「項鍊」,由兩寸大小的照片穿成,收起來時像一疊卡片,展開來立即成了一長串,可以掛在頸間。
她把項鍊掛在脖子上,隨意拿起一張,朝他飛去一個笑眼,「這樣天天對著看,一定能記住傅先生的樣子。」
傅展行幾乎要佩服她的智慧,「裴奚若,你真是別出心裁。」
「過獎過獎。」
裴奚若說到做到。
在家裡時,還真掛著那串項鍊,走來走去。
尤其是在傅展行面前,她更加使出了十二分的努力,像背英語單詞那樣,仔仔細細地盯著觀摩。
然而傅展行摘掉佛珠,與她偶遇,她還是沒辦法認出來。
於是傅展行知道了,她這臉盲的毛病,沒治。
「裴奚若,算了。」大不了以後他都戴著佛珠。她這樣天天掛著一串照片項鍊,晃來晃去,更像個女神棍。
他沒說什麼事算了,但裴奚若卻是一下就聽明白了。
當即在心中一喜。
想她和他認識以來,吃過多少次敗仗?現在好了,她終於鹹魚翻身,讓這和尚投降了。
哈哈。值得載入史冊。
「這怎麼行呢?」裴奚若乘勝追擊,面上擺出一副戀戀不捨的樣子,「我都答應要記住傅先生的樣子了。不好出爾反爾的。」
「沒關係。這次例外。」
「我過意不去呀…」她瞄了瞄餐桌,忽然心生一計,「要不,我給傅先生做一餐飯,我們就一筆勾銷了吧?」
傅展行看了她一眼,「你會做飯?」
「當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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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展行不應酬時,每日的午餐,都由專門的私廚做好送過去。
這天,裴奚若則扮演了一回「私廚」。
歸根到底,還是太無聊。
畢竟,前幾天剛完成那麼大一個工程,腦袋這會兒已經空了,沒有靈感,急需找點事做做。
何況,她難得在跟和尚的鬥法中短暫獲勝,當然要一鼓作氣,殺到他害怕為止。
沒想到,卻在門禁這關被卡住。
前台小姐溫聲有禮,然而看她的眼神,已將她當作了糾纏不休的、來路不明的女人。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我們傅總現在正在開會。沒有預約的話,您是無法進去的。還請諒解。」
裴奚若只好跟沈鳴說了聲。
沒一會兒,沈鳴就急匆匆地跑了下來。
「裴小姐,您怎麼來了?」
「來給傅展行送午餐呀。」裴奚若晃了晃手裡的保溫食盒,笑得十分賢妻良母。
然而,她長相就跟「賢妻良母」背道而馳。笑得越溫柔,反而讓人心裡越不踏實。
沈鳴被這笑容嚇得全身麻了一遍,感覺她像是不懷好意的白骨精,拎著不知是癩/蛤/蟆還是石頭變的東西,預備去毒害他們傅總。
當然,這也就是在腦子裡開開腦洞。
沈鳴跟前台姑娘叮囑了聲,把裴奚若的樣子記下來,連忙帶著裴奚若走專屬電梯上樓。
考慮到消防因素,傅展行的辦公室並不在總部頂層。電梯一路上行,十幾秒後,到達目的地。
整個傅氏的裝修,都透露出一種現代高科技感。這一層也是如此,不同的是,多了幾分清寂意味。
沒等一會兒,傅展行就開完會回來了。
他顯然是還有正事沒說完,走進辦公室時,身後跟著一眾高管。
裴奚若還沒來得及躲起來,就立即有眼尖的馬屁精發現了她,「啊,這位就是傅太太吧?」
裴奚若只好朝他們微微一笑。
對於她的出現,傅展行略感意外。不過,瞄到茶几上擺的食盒,他便瞭然。
「傅太太真是賢惠啊,還給傅總送飯來。我家那位要是有你一半貼心,我就心滿意足了。」這位高管說完,其他人也發出附和的笑聲。
這人是傅老爺子留下來的,能力尚可,就是愛拍馬屁了點。傅展行不喜這種花哨言語,不過,也未表現在明面。
高管們一看,傅總太太都來了,這顯然不是自己能摻合的場合,於是方才還嘰里咕嚕說事的,也有眼色地撤退了。
總裁辦公室門關上。室內就恢復了安靜。
這辦公室的裝潢是冷色調,卻不讓人感到淒清。色調簡單優雅,不失現代科技感,還隱約飄著股檀木香。
傅展行在對面坐下,「裴小姐吃過了?」
「是呀。」裴奚若將兩個食盒拿出來,專心打開其中一個,「傅先生,今天的飯菜可是我費了好大力氣才做出來的,你要吃完。」
他沒答應,靜靜看她操作。
食盒的蓋子被揭開去,露出這餐午飯的真面目。有什麼東西,藍紫色糊成一坨,另一格中,則是碧綠碧綠的顏色,米飯是深巧克力色,散發出一股滯悶的、甜膩的味道。
「這是什麼?」有幾樣食材已經面目全非。
「藍莓炒蛋,黃瓜炒絲瓜,奧利奧米飯。」裴奚若十分自豪一般,挨個介紹。
傅展行連筷子都未拿起,朝她投去一眼,「裴小姐,這餐飯我吃不起。」
「沒關係,」裴奚若似是早有準備,又敲了敲另一份食盒,「這裡面呢,是味道完全正常,一點都不黑暗料理的糖醋小排——我吃的也是這個。」
「哦?」傅展行向後倚著沙發,明白她有後話,「裴小姐有什麼條件?」
「傅先生果然是聰明人。」裴奚若翹起二郎腿,支肘望他,眸中笑意更深,「我要和傅先生和睦相處,井水不犯河水。」
「我們現在不是?」
「和睦的意思是指,你不會拿賠錢、還有回山里住威脅我。」裴奚若強調。她要把自己的死穴,徹底從傅展行手裡抽走。
傅展行視線落在她得意洋洋的臉上,幾乎沒怎麼思考便道,「可以。」
「你這就同意了?」倒是裴奚若有點不可思議了。
「嗯。」傅展行拾起筷子。不拿這個威脅,他也有別的辦法。反正不會讓她跑開他身邊。
讓她高興一下,也不錯。
「好吧,」裴奚若放下心來,看傅展行,也覺得順眼了許多,「哎,傅展行,你真的不想試試我的創新菜式嗎?聽說,很多名牌大學的菜譜就是這樣。說不定,那些學霸腦袋瓜聰明,就是因為吃了這些菜。」
「不了。我還想多活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