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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Chapter 20

2024-09-01 10:10:58 作者: 蜀七
  天光大亮,難得沒有下雨,雖然還是霧蒙蒙的,看不見太陽。【Google搜索】

  強盜的屍體還在原地,管家的提議是挖個坑直接埋了,但池晏要求他們把這些屍體燒了。

  雖然氣溫已經降下來,不像夏天時那麼熱,但池晏還是擔心疫病。

  管家自然不會反對池晏的命令。

  強盜一共有三十多個人,昨天池晏心神不定,加上晚上看不清,以為來的是一大波人。

  這三十多個人只有不到十個看起來身強體壯,其他人都是統一的瘦弱模樣,估計是剛加入這個團隊不久,或者是地位太低。

  池晏沒有去看屍體,他還是有點過不了心裡這個坎。

  他以前連殺豬都沒看過。

  看過的屍體,也是親戚家的老人死了,他們去火葬場送最後一程。

  老人被家人打扮的很漂亮,穿著絲綢做的壽衣,臉上還化了妝,看起來很慈祥,就像沒有死。

  但強盜的屍體可不會有那麼好看,幾乎個個缺胳膊少腿,還有些被開膛破肚了。

  這次池晏這邊沒死人,先要歸功於艾伯特和卡爾,他們兩個解決了身強體壯的那些人,畢竟對方的武器應該是從別的領地搶來的,都是生鐵鑄造,斷的乾淨利落。

  如果換做其他人,估計兩人的劍都斷了,只能一起俯身去撿,或者拼拳腳。

  可卡爾和艾伯特手裡拿著的是鋼刀。

  而且他們是受過教育的騎士,知道哪些地方是人的要害,絕不會亂砍一氣。

  還有就要歸功於奴隸和平民們執行了卡爾和艾伯特的命令,他們從兩邊包夾,對方才反應過來這一邊,另一邊也完蛋了。

  有時候能夠聽從命令,就已經是非常大的優點了,大到可以左右戰局的結局。

  畢竟是人都怕死,臨到戰時,只要有一點恐懼,就會忍不住後退,當看到敵人手中的利刃,就會下意識的轉頭逃跑。

  逃兵不少見,還曾經有騎士從戰場上逃下來。

  說不怕都是假的。

  池晏覺得要是他自己上了戰場,會不會逃他也不能打包票。

  雖然他已經死過一次了,但還是一如既往的怕死。

  「受傷的人都安置好了嗎?」池晏問卡迪。

  管家畢竟年紀大了,心有餘而力不足,池晏就把照顧傷患的任務交給了卡迪。

  這讓卡迪興奮的臉頰通紅,眼睛亮的要命,他咽了口唾沫,先暗自清了嗓子以後才說:「都安排好了!專門騰出了一個房子,讓他們進去之前也打掃乾淨了,還兌了鹽水給他們洗傷口。」

  池晏找不到草藥――他也不知道什麼草藥能夠消炎止血,就只能用現代人知道的方法,用鹽水或者酒清洗傷口。

  酒是不行的,這裡的酒甜的就像果汁,沒什麼度數,於是只能上鹽水。

  如果傷口裡有髒東西的,那就要受點罪了,用鹽水一遍遍的洗,洗乾淨就用乾淨的布條裹住。

  所以一到換布條的時候,受傷的那些人慘叫聲比受傷時還大。

  傷口上撒鹽的滋味一定不好受。

  他開始想念克萊斯特了,他覺得克萊斯特什麼都懂,說不定也懂草藥知識。


  如果可以的話,池晏還想找個巫醫過來。

  反正他不要只會放血和讓人不吃東西的正經「醫生」。

  國王都能被他們放血放死,更別提其他人了。

  不過巫醫難得,一旦被發現就會被處死,因為跟巫有關係,所以都是火刑,綁在柱子上,下面堆著柴,燒給所有人看。

  久而久之,就算真誘人懂巫醫,懂草藥,也都藏著,哪怕最親密的人也不敢說出口。

  有一段時間情況更嚴重,很多采野菜的人被抓,說他們是去采草藥的,然後統統燒死。

  其慘烈程度大約也只有西方浩浩蕩蕩的獵殺女巫行動可以比擬了。

  如果她哭求,證明她是女巫,罪證確鑿,只有真正的女巫才會這麼恐懼。

  如果她鎮定,那她依舊是女巫,因為只有女巫才能在大難臨頭時這麼鎮定。

  把她扔到井裡,如果她淹死了,那麼她就不是女巫。

  如果她沒被淹死,證明她是女巫。

  一旦被「舉報」,無論是不是女巫,都得死。

  所謂的辨別方法,無論正面反面,都只有一個結論。

  這裡的巫醫也是這樣,聖院認為巫醫是在跟魔鬼溝通,用其他東西交換病人的生命,辨別巫醫的方法也很多,很雜,並且非常莫名其妙。

  現在每年都還有上千「巫醫」被處死。

  池晏對卡迪笑了笑:「你做的很好,這幾天給他們熬小麥糊糊吧。」

  不加麥麩和豆子,純小麥熬出來的糊糊。

  卡迪嚇了一跳,他想勸,但看一邊的管家老神在在,只能抵著頭答是。

  等卡迪走後,池晏才對管家說:「幸好這次強盜不多。」

  如果來的是一個大的強盜團,人數在百人以上,估計就懸了。

  傷員們待在房子裡,卡迪正讓僕人們給他們換布條,有幾個傷口深的又要用鹽水洗一遍傷口,正被好幾個男僕一起按著,發出殺豬一般的慘叫。

  「把他按好。」卡迪讓男僕們去給傷員端排泄物。

  因為大人說要保持乾淨,所以這些東西都要端出去埋著。

  處理好了以後,僕人就端著廚娘做好的小麥糊糊進來了,那股香味濃得要命,傷員們拼命咽著唾沫,全都支著腦袋看過去,一臉的垂涎欲滴。

  卡迪在分發糊糊,一人一碗,多了也沒有。

  除了傷員以外,昨天參與的人都能得一碗。

  大河此時就和母親一起喝著小麥糊糊,手裡還拿著之前存放下來的黑麵包,黑麵包很能放,不容易壞,放久了會很硬,但一口麵包一口糊糊,對他們來說已經非常美味了。

  大河原本臉上就有一道疤,現在更多了幾道傷痕,不過不深,手臂的傷也用布條纏好了。

  他傷得不算嚴重,因此沒有和其他傷患一起躺在屋子裡動彈不得。

  地精的媽媽小口喝著糊糊,還想倒半碗給大河,被大河攔住了。

  「媽媽,你自己吃,我夠了!」大河提高了音量,母親才收回手臂。

  她覺得這像是一個夢,好像一覺醒來,她已經躺在泥地上,像牲畜一樣為領主大人幹活,別說小麥糊糊,就是麥麩和爛豆子熬出來的糊糊都吃不了幾口。


  有時候她都不敢睡覺,很多族人都不敢睡覺。

  他們都覺得這一切是假的,如果睡了,就要回到真的生活中去。

  那還不如讓他們去死。

  現在她能住在這麼好的屋子裡,活了這麼多年,頭一次喝到了小麥糊糊,沒有活的時候也能夠休息,還有麵包吃,大人還給了他們的火種,等天亮了,只要他們找僕人,僕人們就會給他們點火堆取暖。

  大河喝完最後一口糊糊,吃掉自己手裡的那塊麵包,舔乾淨嘴唇以後說:「媽媽,昨晚我聽見大人說只要我們能夠戰勝敵人,他就會免除我們的奴隸身份,讓我們成為自由民!」

  然而母親的反應卻不像大河期待的那樣。

  她瞪大眼睛看著大河,結結巴巴地問:「不當奴隸?」

  大河:「對!」

  屋子裡其他的地精也看了過來,他們沉默了很久,終於有一個奴隸問:「不當奴隸,我們當什麼?」

  大河以為他們沒聽懂,解釋道:「當自由民!就像那些平民一樣!」

  有一個地精小聲說:「我不想當平民,我可以一直當大人的奴隸。」

  就連大河的媽媽也說:「當了平民,就要自己種地,交稅,要買東西,但是當奴隸,就什麼也不用擔心,大人對我們這麼好,我們只需要好好幹活,就可以填飽肚子。」

  他們沒有當過平民,他們很害怕。

  大河不明白媽媽為什麼會這麼想,其他地精都很贊同大河媽媽的話。

  「對啊,我不想當平民。」

  「我覺得這樣就很好,大人不打我們,也不罵我們,還給我吃糊糊和麵包。」

  ……

  大河看著他們,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湧起了一股令他無法忍耐的憤怒,奴隸就像牲畜,幹活吃飯睡覺,他們沒有自己的家,生的孩子也是奴隸,永遠都是奴隸。

  現在有了改變命運的機會,他們為什麼不願意?

  大河很想罵他們,問他們是怎麼想的。

  但是話到嘴邊,罵不出來。

  因為說這話的人里有他的母親。

  管家這個時候也在跟池晏聊奴隸的事――他昨晚也被嚇得夠嗆,因此沒有攔住池晏,現在冷靜下來了,才對池晏說:「您要免除奴隸的身份,是要上報給聖院的,免除一兩個還好,全都免除,聖院是不會答應的。」

  池晏眨眨眼:「……那怎麼辦?」

  管家只能出一個比較中庸的主意:「您可以讓他們在領地內當自由民!」

  池晏明白管家的意思,就是不要官方認真,但是無名有實,他們可以在領地內享受平民能享受的一切,但這就產生了一個隱患,一旦奴隸們覺得他言而無信,會不會一時氣憤,揭竿而起?

  就像是在一個餓久了的人面前說:「你幫我干件事,我給你一個雞腿。」

  結果人家把事情幹完了,幹得還挺好,他卻不把雞腿給人家。

  人氣急了,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管家聽了池晏的意思,就說:「您沒有把雞腿收回去,您明明是把雞腿給了他們,只是不讓他們當著別人的面吃,肉已經進了他們的肚子,怎麼能說您沒給呢?」

  池晏很是憂愁,覺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考驗,他該怎麼完成他的承諾呢?

  他不知道的是,很多努力都在希望領主大人不要完成他的承諾。

  他們除了當奴隸,並不知道該怎麼生活。

  也畏懼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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