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流沙一般,越想握緊流失的愈快。閱讀在充實與忙碌之中,兩年多的時光轉瞬即逝。
天光日暖、和風習習,似乎永遠都看不到盡頭的草原之上,冰雪已經融盡,迎來了嶄新的春天。
部落的牛羊在冬日雖也沒少了草料,但是再度品嘗到爽脆鮮甜的鮮草,依然忍不住嘴饞,一邊加餐一邊時不時開心的叫著。
朝陽初升,李興背對著北方坐在一個小土坡上,靜靜地望著遠方的地平線。
這是他每天難得的閒暇時光,他總會放空自己找處高坡坐上一會兒。
耳邊的呼喝聲、馬蹄聲、叫好聲,此起彼伏,縈繞不斷。
這對於李興而言,似乎是最動聽的音樂,撫平他內心的不安與焦躁。
有時他甚至想,就這麼在草原上平平淡淡的了此一生,未嘗不是件好事。
但是他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平靜不過是風暴來臨前短暫的假象。
在這弱肉強食的草原之上,殺戮和毀滅才是永恆不變的主題。
尤其在此亂世即將來臨之際,這份平靜隨時都會被打破,安於現狀無異於坐以待斃。
雖然看著部落的實力一天天不斷強大,心中的成就感和安全感日益增長,但每日龐大繁雜的事務卻始終壓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手邊缺乏長於治政的文士,他不得不擔起偌大個部落。
緩慢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李興頭也不回便知道來人是誰。
能在此時打擾他的只有兩人,妹妹以及李文,腳步聲如此沉穩,來人是誰李興自是知曉。
坐在李興的身旁,李文同樣靜靜地看著遠處。
「主公,累了吧。」
「嗯。」李興依然眺望著遠方,仿佛失去了意識,本能的回應道。
看著那堅毅而又有些疲憊地臉龐,李文心中一陣酸楚。他還只是個孩子,卻在本該無憂無慮的承受著所有人難以想像的壓力。
數千人的性命擔在他的肩上,每一步都要仔細斟酌、反覆推敲,一個念頭就可能挽救幾個人的生命。
對於李興而言,他並不享受於自己的權力和地位,這個位置帶給他更多的反而是壓力。
自李興幼時便看著其長大,李文知道這冷靜果敢的面容、成熟穩重的性格背後,是一顆多麼純善而又柔弱無比的心。
他這般費盡心機只是想讓身邊的人都能夠活下去,結束這顛沛流離、朝不保夕的生活。
但可惜生於草原,不爭即死。
草原民族多是殘暴野蠻,但又何嘗不是被逼出來的。
資源的匱乏、惡劣的環境,每天都有無數人死於飢餓和戰亂,每天都有部落被屠戮吞併。
不爭不搶,就得死。
好人在草原是活不長久的。
「你已經做的很好了,不要太過於逼自己。」李文忍不住嘆了口氣道。
「沒事的。一年,最多再過一年,我一定會帶領族人尋一方樂土,到那時,我就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了。但現在不同,必須抓緊每一刻來提升部落的實力,每提升一分,將來逃出生天的可能性就大一分,就能少死幾個人。」
「思慮過度、必不長久。主公,你沒必要把自己逼得那麼緊。部落能否存活最重要的便是你,若是你倒下了,一切都將煙消雲散,便是為了大家,主公你也該保重自己的身體才是。」
隨手從袖口拿出一片千年雪蓮放入口中,李興微微一笑:「文叔,這點你放心,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一拳能打死一頭牛,活到八九十歲完全沒有問題。」
「勞心費神,你這樣讓我們怎麼能不擔心,阿龍他們明面上不說,心裡都急著呢。」
「自從之前檀石槐的使者來過以後,你把自己逼得越來越緊。整個部落也像繃緊的弦一樣,雖然熱火朝天,但是須知過於急躁反會事倍功半,無論何事都要把握一個度,注意勞逸結合。」
「而且,我們已經很強了啊!」李文轉過身,看向山坡下繁華有序的部落,感慨萬分道。
不過短短兩年間,李氏部落已經完美消化了當初吞下的戰果,而且還在不斷地吸納人口發展壯大。
現如今的李氏部落,族人近兩萬,控弦之士逾三千。
而且經過李興等人的不懈努力和諸多手段,已將新加入的族人盡皆收心、凝入部落。
整個部落雖然壯大數倍卻依然凝聚力如初,絲毫不顯臃腫,依然一副欣欣向榮,如旭日方升一般。
「現在的部落確實已經接近了兩年前的水平,但還是有一定的差距。不說別的,單是現在軍中士卒的平均水平就比當初差上一些。」有些完美主義的李興,猶不知足道。
「軍中舊卒那是當初培育了近十載才有的那般戰力。更何況,現在舊卒中最差的也是煉肉境中期。新兵之中已經有近一成也達到了這個水平,七成皆是煉肉境。若不是這兩年陸陸續續的在不斷招新兵,平均戰力比之當初差不了幾分。主公你要求的太高了。」李文搖頭道。
「我們部落現在的實力,別的不說,對上彌加還是能夠輕易地戰而勝之的。」
「凡事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舉族遷移,行軍速度必然很慢,距離我們最近的不僅是彌加,還有素利。當初和檀石槐佯裝聯姻,已經觸碰到了他們的敏感神經。他們若是聯起手來,萬一再拉上闕機和槐頭,我們怎麼辦?」
李文無奈道:「主公你多慮了,我們又不是一開始便大張旗鼓的殺回漢土。找些藉口,搶先下手,面對的最多不過是彌加和素利,闕機和槐頭離我們遠隔千里,根本來不及的。更何況漢境之內又不是沒有人接應我們。」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還是謹慎為上。」李興已經患上了戰力不足恐懼症。
「天地萬物之理皆生於從容而卒於急促。主公你有危機感、目光長遠是好事,但過於急躁卻反而易生禍患,須得平和自信。」
對於李興這種謹慎過頭的想法,李文著實頭疼。
凡事都往最壞了想,不斷地要留一手、備一手,打仗時沒有三倍以上於對方的實力都不想開戰。
「將乃兵之膽,帥乃兵之魂。大家都看著您呢,主公。您若無必勝之信心,將士們如何有必勝之士氣?」
「無妨,戰場之上、有我無敵。」李興自信道。
平日裡雖然無比謹慎多慮,總是把事情往最糟糕的情況去想,但在戰場上便換了個人。
仿佛繼承了李氏一族天生的將才血統,李興在戰場上自信無比,從不知畏懼膽怯為何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