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琴被罰的消息傳到含光院的時候,蘇檀整個人都有點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
在聽秋蟬把前因後果說完後,蘇檀更茫然了,「我禁足的事情,跟她有關係?」
秋蟬回答:「似乎沒有太大關係。」
蘇檀:「那她去請什麼罪?」
秋蟬:「說是若她能夠站在那裡多等一會兒,便不會讓你進去,你便不會違背殿下的命令,因此受到責罰了。」
蘇檀:「……」
見過上趕著爭功討賞的,沒見過上趕著找罵受罰的啊。
這什麼?
天生的受虐體質?
瞧著也不像那麼一回事呀。
「那殿下呢?可有責罰春琴姐姐?」蘇檀想了想,臉上露出幾分關切之色。
「殿下也罰了她的禁足。」秋蟬神色多了些許微妙。
蘇檀這下是真的無語了,而且是無大語的那種。
她也是剛剛才知道,蕭逐野有下令讓春琴去清理梅園,不要讓人進去。
所以春琴以為她是因為違背了蕭逐野的命令,故而被受了罰,也算是情有可原。
但是蕭逐野呢?
她真正因為什麼禁足,狗男人自己心裡難道沒有一二三數嗎?
怎麼做得出來啊?
她之前還想著,得罪誰都不能夠輕易得罪了春琴,結果倒好,被狗男人這麼一搞,這下那天的好感度清淨不說,估摸著還得結下樑子。
而且倘若只是她被禁足也就罷了,再來個春琴又因為她被罰,其他院子的人怎麼看?
蘇檀幽幽地嘆了一口氣,真尼瑪的晦氣。
狗男人這麼一搞,她這算是竹籃打水一場空,賠了夫人又折兵,外加腹背受敵了。
「秋蟬。」一想到後面要面臨的局面,蘇檀就有些頭大,「找個機會,我們去跟春琴夫人道個歉吧。」
秋蟬挑眉,「她被罰並非因為你。」
蘇檀點頭,「子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秋蟬怔了一下,沉默片刻,「可你現在正在被禁足。」
蘇檀抬頭看了她一眼。
謝謝你提醒我,你可真是好人啊。
秋蟬面無表情,端起桌上準備好的薑湯,「已經差不多了,喝了吧。」
蘇檀磨了磨後槽牙,接過碗皺著眉頭一飲而盡。
溫暖的薑湯入腹,七分辛辣三分甘甜,倒是驅逐了不少寒意。
將空碗遞還給秋蟬,蘇檀扯了被子轉身就躺了下去,拿了個背對著她。
這不是蘇檀第一次做出這般姿態,秋蟬也有了經驗,知道這是耍小性子呢,當即也不再多言,收拾了一番就朝外面走去。
只是臨走之前,還是沒有忘記給蘇檀將漏風的被子給掖了掖,唇角的弧度也帶著幾分寵溺的意味。
禁足了也好,到底能安分上幾日,免得這天寒地凍還跑出去撒歡,這身子哪裡是能夠被折騰得起的?
想到最後一句話,秋蟬臉上的笑容不禁消失了幾分。
蘇檀躺在床上,腦子裡就開始胡思亂想。
一會兒是沒有實現的堆雪人工程;
一會兒是害她被禁足的男狐狸精;
一會兒又是春琴去蕭逐野那裡請罪,蕭逐野趾高氣揚的場景。
當然,最後一幕,是她幻想的。
想著想著,蘇檀突然覺得似乎哪裡不對,但眼下卻也找不到頭緒。
再想想,竟是漸漸有了睡意。
蘇檀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既然想不通,索性也就先不想了,有道是「我醉欲眠卿且去,去尼瑪的……」
落霞院。
朝露心疼地看著跪在佛像前念經的春琴,終於是忍不住了,「夫人,你這又是何必呢?殿下他並未怪罪於你啊。」
她是真的看不懂了。
雖說自家夫人如今暫代掌事,但往日裡殿下去的最多的還是蘇檀、尋芳、香蕊三位夫人那裡。
如今香蕊已經一命歸西,蘇檀被禁了足,尋芳那頭到底也因為中毒傷了身體,怎麼看都是自家夫人的機會來了。
結果倒好,她竟是白白地斷送了機會。
對於身後侍女的詢問,春琴手中的佛珠沒有停下,直到念完三遍佛經後,她才緩緩地睜開眸子,目光裡帶了幾分虔誠與溫柔,「朝露,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朝露愣了一下,下意識回答,「已經四年了。」
「都四年了啊……」
「是,奴婢剛剛被送進府里來,就跟著你了。」朝露回憶起過往,目光多了幾分複雜,她記得那個時候眼前這位還不是夫人。
而眼下幾年過去,竟是物是人非。
「四年了,還沒有看清這府里的形勢嗎?」春琴低低嘆了一口氣,語氣帶了幾分遺憾,「早知你如此愚笨,當初就不該讓你跟在我的身邊。」
朝露嚇了一跳,「咚」的一聲就跪了下來,「夫人,奴婢愚鈍,不知犯了什麼錯,但奴婢待夫人絕對是忠心耿耿,別無二心啊。」
她只是覺得,夫人失去了很多好的機會。
春琴緩緩起身,將人從地上扶將起來,「跪著幹什麼,起來說話。」
「還請夫人明示,以後奴婢會上心的。」朝露目光露出幾分渴求。
春琴沉默了一會兒,眼裡似多了幾分孤寂,許久之後,她笑著搖了搖頭,「我當這夫人之前,有人與我說過一句話。」
「什麼?」
「她說,最得寵的不見得是贏到最後的。」
朝露怔了一下,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麼,「所以夫人你這是把……」
怪不得這麼多年,她們落霞院一直最為風平浪靜。
「若是明白,就不必再說。」春琴轉頭看了她一眼,「剛剛學聰明幾分,何至於又蠢了回去?」
朝露聽到這句話,只覺得又驚又喜,連忙點頭,「夫人放心,奴婢不會說的,以後也不會胡說,夫人想做什麼,奴婢都聽你的。」
春琴輕笑一聲,不置可否。
她轉身朝寢室走去,朝露趕忙上前扶住她。
在那片素白的紗衣背後,一片香霧繚繞,隱約地露出一尊唇角帶笑,卻目光威嚴的救世菩薩像。
書房裡,寧野狐百無聊賴地轉著手中的摺扇,一雙狐狸眼滴溜溜地打轉,「我算是明白了你為何不待見這些美人兒了,一個個心眼子忒多。」
頓了一下,他又道,「尤其是剛剛那個春琴,壞事做了,好人當了,要不是那腳印還沒有被雪完全覆蓋,我就當真是要信了她是無辜的了。」
說道最後,寧野狐想起春琴過來書房時大義凜然自請受罰的場景,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
也就是蕭逐野,有這個本事跟這些女人們斡旋,換了他早就要多遠跑多遠了。
「畢竟是母后調教出來的人。」火光下,蕭逐野緩緩抬起眸子。
昏暗之下,寧野狐看不清蕭逐野的表情,只聽得他語氣冷冽,帶著幾分譏諷。
寧野狐臉上的神色頓時複雜起來,「那怎麼辦?你這一罰,豈不是正中了她的下懷?」
「呵……」蕭逐野低低一笑,食指與拇指摩挲了幾下。
若是旁人,他或許也就罷了。
但算計到蘇檀的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