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
隨著這個問題在耳畔響起,蘇柏的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曾經和邱青兒相識的一幕又一幕。
他怎麼可能會不喜歡她呢?
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啊……
但是,他喜歡她,卻也不只是因為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感激和愛,蘇柏不會分不清。
但是,他想,自己著該如何告訴邱青兒這裡面的不同呢?
女孩兒的心思細膩,便是邱青兒豁達,若是在此事上讓她誤解,那就著實得不償失了。
邱青兒問完之後便在一旁等著去柏的回答,好一會兒都沒有得到來自對方的回應,莫名的就變得忐忑了起來。
她咬了咬唇,開始有些心煩意亂。
她想,自己和蘇柏初見時的場景,著實算不得好。
那個時候她還在和蘇檀爭風吃醋,她還不小心害蘇檀被毒蛇咬傷差點兒命喪黃泉。
雖然她很清楚毒蛇不是她放的,可是蘇檀是因為她的任性而受傷,這件事情是逃不了的。
想到過往,邱青兒就覺得自己對不起身邊的這個人,也越發的對自己沒信心起來。
他這樣光明磊落丰神俊朗的人,怎麼會喜歡她這樣不知天高地厚又蠻橫無理的人呢?
邱青兒想,自己問這句話,一定讓蘇柏十分為難,都也他不會這麼久都不回應她。
於是乎,邱青兒垂了垂眸子道,「你如果覺得不好回答,那就不要回答了,我以後不會再為難你。」
哪怕這個時候,她都只是覺得自己不應該拿這樣的問題來為難對方,而非覺得自己是在自取其辱。
蘇柏雖然想的認真,但卻沒有忽略身邊人的一舉一動,哪怕帳子裡的光線昏暗,即使近在咫尺也看不清對方的面容表情。
可蘇柏察覺到了邱青兒話里的不安。
「你別多想。」蘇柏趕緊開口,「我不是不想回答,我是在想,我該從何處說起。」
意料之外的回答,讓邱青兒怔了怔,緊接著內心便湧起一股狂喜。
「你……」她下意識地起身,似乎想要去看蘇柏的表情。
只如今夜裡太冷,她這一動便將好不容易才暖和的被子弄出一個大洞,涼意瞬間席捲而來。
她被凍得嚇了一跳,打著哆嗦又直往被子裡鑽,可偏偏這手忙腳亂的,一不小心便往牆壁方向撞去。
蘇柏幾乎是福至心靈,一把撈住了如同小兔子一般的人兒,將人輕輕地往懷裡一帶。
於是乎,原本要跟冰冷的牆壁親密接觸的人,這一下便撞上了一具溫熱的肉體。
蘇柏雖走的是文人的仕途,但也因為常年習武而有一副堅實有力的身軀,邱青兒撞上去的剎那,還有瞬間的怔松。
好半晌才反應過來,當即又立馬紅了臉。
「你……」她深吸一口氣,忘記自己和身邊這人已經成親了,下意識地就要掙扎出來,卻突然被一隻手穩住了腰身。
這一下,邱青兒像是夜裡被光照住的蟾蜍,一動不敢動了。
「莫要再動了。」蘇柏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沉穩,但若是仔細聽,便能夠聽出那些許的不同,「被子裡暖和,仔細凍著。」
只可惜,此刻的邱青兒自己都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哪裡聽得出來。
她只知道,自己現在半邊身體貼著蘇柏的身體,腰身被一隻有力的大手緊緊攬住,雖然害羞,但卻溫暖而又讓人心安。
邱青兒深吸一口氣,穩了穩自己的心神,終於不再掙扎了。
她靠在蘇柏的懷裡,聽著他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此起彼伏的節奏是如此的清晰,以至於她的心跳也在不知不覺間和他的漸漸重合。
黑夜很近,哪怕是一絲聲音都顯得格外明顯,蘇柏便聽著懷裡的小人兒,聽著她的呼吸聲漸漸和緩,聽著她的心跳慢慢與自己同頻,二人的呼吸也一點一點的交織……
一開始邱青兒還覺得這樣很好,可過了一會兒,她又覺得莫名的羞赧起來。
咬了咬牙,她決定打破此刻的沉默。
「你剛剛說什麼?」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和平日裡與蘇柏交談時一樣。
可是啊,少女的心事,那些期待,悸動,歡喜……哪怕是捂住嘴巴,都會從眼睛裡跑出來啊。
更何況是帶著如此明顯情緒的聲音呢?
蘇柏下意識地揚了揚唇角,黑夜裡,他的眸子帶著連自己都不知道的溫柔。
「你是不是以為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三皇子府?」蘇柏問道。
邱青兒點頭,下意識地問道:「難道不是嗎?」
「你家有個堂兄,名字叫邱遠峰吧。」蘇柏垂了垂眸子,握住邱青兒腰身的手緊了緊。
邱青兒點頭,臉上閃過一絲嫌棄和厭惡,「是,這個人不學無術又囂張跋扈……」
話說道一半,她又頓了下來,莫名的有些不好意思。
她雖然瞧不上邱遠峰,可是曾經在蘇檀面前的她,不也是這樣嗎?
「那你還記得,他曾經帶了一個人回去,關在柴房裡嗎?」原本落在腰身上的手往上移了移,輕輕地拍著邱青兒的後背。
邱青兒怎麼可能不記得這件事情?
要說起來,她應該還有那個人有點兒淵源呢。
只是,這件事情她不想讓蘇柏知道。
邱青兒嘴角撇了撇,「我知道,也就是那次,他被祖父罰了一頓好的,就是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怎麼樣了……」
「那個人,就是我。」只是,不等她說完,身邊的人就開了口。
邱青兒再一次宛若驚弓之鳥般要彈起來,可這一次,卻有人護住了她,也抱緊了,沒讓她如願以償。
「是……你?」黑暗中,邱青兒瞪大眸子,眼神里的不可置信宛若實質。
那個人,居然是蘇柏?
怎麼會?
「就是我。」蘇柏微微一笑,再次拍了拍邱青兒的被作為安撫,「所以,我和你的相遇,第一次不是在讓你驚慌失措的三皇子,而是在那個差點兒要了我的命的柴房。」
那個涼風習習的夜,和那道帶著幾分嬌憨卻充滿善意的聲音,他怎麼可能忘記?
此刻的邱青兒早已經怔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好半晌才從腦海里找回思緒。
「你……就是那天夜裡的那個人?」邱青兒深吸一口氣,語氣里仍帶著不可置信。
「是。」蘇柏眸子裡滿是溫柔,微微一笑,再次確認。
他想,自己或許應該早一些和邱青兒說這件事情的,如此便能免去今夜這場「兵荒馬亂」。
但是,現在也不算遲。
「那……你,你是怎麼認出我的啊?」邱青兒從震驚中回過神,腦瓜子立馬就開始轉悠,「我那個時候只是從門外讓人給你送了吃的,你都沒有看到我。而且,我應該也沒有說話吧?」
如果沒記錯的話,她只是帶著自己身邊的人,送了一點點心進去。
她那個時候也不是非得救這麼一個人,只是不能夠讓邱遠峰做的事情影響到祖父,所以能幫就幫一點。
蘇柏回想了一下,那一夜的確如邱青兒所言,她其實並沒有說什麼。
但是……
「只一句話,就夠了。」蘇柏溫柔道。
邱青兒再一次怔住,心臟卻像是被什麼觸了一下,瘋狂的跳動起來。
「所以,你是因為聲音認出的我?」邱青兒問。
「嗯。」蘇柏點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回答,「在三皇子府的時候,還沒有見到你的人,只聽到你的聲音,就認出來了。」
頓了一下,蘇柏接著道:「那個時候我還是因為檀兒之事而心焦,可無論是理智還是情感都告訴我,那個在夜裡冒著寒風偷偷給毫不相干的人送吃的女孩,不會是一個心狠手辣,蠻橫無理的人。」
這句話一出來,邱青兒又一次紅了臉。
不是害羞,而是羞愧。
因為那個時候,她真的有點被蒙蔽了心智,如果當時有機會,她或許真的會對蘇檀出手也不一定的。
「你……你總是把我想的這麼好。」邱青兒覺得自己的鼻子有些酸,眼眶也有些酸。
蘇柏卻搖頭,「不是我想的,而是你本來就很好,諸多事情,不都證明了這一點嗎?」
他沒有否認自己有些許「情人眼裡出西施」的感情色彩,可事實表明,他並沒有判斷錯誤。
「可是當時也確實是因為……」邱青兒撇了撇嘴角,想要說什麼,卻最終覺得這些事情不應該再提了。
他和自己說,往日種種皆為序章,來日之路必定光明燦爛。
「所以,就是因為那一次嗎?」邱青兒想了想,覺得如果是這樣,或許蘇柏對自己更多的是感激。
可是感激之情不是愛情啊。
想到這兒,邱青兒的心瞬間從雲端墜了下來,眼眶越發的酸澀。
蘇柏沒有忽略身邊人的情緒變化。
他稍稍側了側身,「怎麼會?」
頓了一下,他帶著遺憾又無奈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想,我該先跟你說聲抱歉才是,方才我沒有立馬回應你,便是在想此事要如何與你說才不會讓你心生誤解,可事實證明,我依舊沒有做好。」
他語氣溫柔,帶著十分的誠摯,哪怕是邱青兒這般粗心的人,也無法忽略他隱藏在其中的小心翼翼。
於是乎,在這一瞬間,邱青兒心裡所有的擔心和疑慮就都放下了。
她將身體轉了過去,伸手擁住了蘇柏的腰身,將頭輕輕貼上那寬闊的胸膛,「你很好,是我太心急了,你都告訴我,我會好好的聽。」
在邱青兒主動抱上來的那一刻,蘇柏整個人都僵住了,在某一瞬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
便是再穩重,這一刻也做不到安之若素。
「好。」他深深平復了一下,才艱難地吐出這一個字。
「第三次見,便是我在書樓里那回。」蘇柏手掌依舊輕輕在邱青兒背後拍著。
邱青兒磨了磨牙,「你……你又知道那個人是我?」
雖然還是疑問,但卻好像已經順理成章了。
他都能夠憑藉著聲音認出她來,那麼所謂的「面紗」,又算得了什麼?
蘇柏自然也感知到了邱青兒語氣的變化,眸子裡閃過一抹笑意,「其實,我該再次感激你的,感謝娘子的贈書之恩。」
「娘子」二字一出來,很多感覺就都變了。
「快別說了。」邱青兒又羞又惱,當即就要伸手去捂蘇柏的嘴。
蘇柏好笑的等她平復心緒,也不著急,也不催促,可一等到邱青兒將手挪開,他便又接著開口了。
「再往後細數,便是我中榜之日裡,那日家裡的親眷都過來恭賀我,但我卻看到了一個本不應該出現的人。」
「她站在人群里,明明想上前,可卻沒有,她就遠遠地看著,但是我知道她在為我歡喜。」
……
蘇柏不疾不徐,將他和邱青兒之間發生的事情一件一件說下去,從最初的相遇,到二人的獨處,這些回憶就像是皮影戲一般,在邱青兒的腦海里重演。
聽到最後,邱青兒下意識地眨了眨眼睛,似乎好像後面是她追著他跑……
完了,蘇柏不會發現了吧?
想通這點,邱青兒又開始心虛起來了,想逃……
可蘇柏卻一反常態,單刀直入地將這個話題挑明了來。
「所以,娘子對我所做的這些,是因為感激之情嗎?」蘇柏轉頭,目光灼灼。
即便是夜裡,邱青兒依舊能感受到對面洶湧的情緒。
她幾乎不假思索地反駁,「當然不是。」
「那是什麼?」蘇柏問。
「自然是因為……」邱青兒深吸一口氣,那幾個字幾乎脫口而出,卻在最後一刻堪堪頓住。
但其實也沒有停頓,因為蘇柏自然而然地將這幾個字接了過來。
「因為喜歡。」
他聲音清潤,擲地有聲。
沒有任何的猶豫,也沒有絲毫的質疑。
他是在說她內心最真實,卻不好意思說出口的情感。
也是在告訴她,他心也是這般想。
他會和她在一起,絕對不是因為什麼感激。
而是,他喜歡的女子是她,而她恰好是自己當初的救命恩人,僅此而已。
當然,他也很慶幸當初救下自己的人,是如今的她。
緣分其實早已經開始,但也不僅限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