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二人到底是留下來用了晚膳,可這頓飯卻讓蘇檀吃得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於是乎,在自家大哥起身表現時辰不早了,該回去了的時候,蘇檀也沒有再做挽留。
「大哥,嫂嫂,我送送你們。」蘇檀微微一笑,跟著起身。
她想,若真像蘇柏所言每個月都來看她,那便總有一日會出現賓主盡歡的場面。
而不是像今夜這般,尷尷尬尬。
「不用送了,你歇著就是。」蘇柏趕忙擺手攔住蘇檀,眼神里滿是溫柔,「外頭風雪大,你就別走了。」
「是啊。」邱青兒也跟著附和,上前拉了拉蘇檀的手,「你好好養寶寶,我下次再來看你。」
她說著,還朝蘇檀眨了眨眼睛。
蘇檀好笑地看著她,心想若是這小姑娘有了身孕,蘇柏十有八九不會再讓她隨意出門。
而且,以她的直覺來看,邱青兒極大可能是當真有了。
「好。」蘇檀點頭應下。
只沒有確定的事情,她也不好多言,畢竟就像邱青兒嬤嬤所顧慮的,萬一沒有,豈不是空歡喜一場?
人生不易,最好是能夠少些失望。
「我送送大哥罷。」蕭逐野看著眼前這「難捨難分」的場景,幽幽地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邱青兒一聽,當即就想要拒絕,可蘇柏沒有說話,她到底還是沒有開口。
蘇柏眸子閃了閃,心裡有些許猶豫,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拱手道:「有勞太子殿下。」
蕭逐野喚他大哥,他沒有拒絕;但他卻不可能當真直呼當今太子殿下的大名。
主打的就是一個:已讀亂回。
蘇檀將一行人送到屋子門口,看著他們的背影漸漸融入夜色,唇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心滿意足的弧度。
如今這樣,倒也挺好。
「秋蟬。」蘇檀轉頭看到秋蟬,下意識地就往她身上靠。
秋蟬嚇了一跳,連忙將蘇檀接住,「可是哪裡不舒服?」
「嘿嘿,沒有。」蘇檀將頭在她肩窩裡蹭了蹭,「我就是吃飽了。」
吃飽了,發飯暈。
秋蟬:「……」
她很想將這人一把推開,可如今這狀況,她哪裡敢呢?
只好小心翼翼地哄道,「你啊,還是要注意些自己的身子,倘若我一個不慎,沒有扶穩你怎麼辦?」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秋蟬便越是害怕,說道最後,連語氣都嚴肅了起來。
蘇檀倒是壓根沒有想這些,在她看來,秋蟬就不可能出現她說的那種情況。
「秋蟬姐姐,你最靠譜了。」蘇檀忍不住又蹭了蹭。
秋蟬:「……」
她伸手扶住蘇檀的身子,心裡卻是止不住的感慨。
她們已經有多久不曾這般親昵了?
從前在三皇子府時,她時不時就會如今夜這般抱著自己撒嬌,可自從她從三皇子府出來,再到如今回來已是太子良娣,她明顯感覺二人的關係不再像過往了。
她依舊對她很是信賴,可那僅僅是信賴。
她也知道,若是以發生的種種來看,曾經的親昵也極大可能不過是權宜之計,可她卻總會在不經意間,想起那種感覺。
直到今夜,這個小姑娘再一次如此親昵地靠在她的懷裡。
她莫名的眼眶發澀。
因為她明白,今夜這句話絕非虛言。
「靠譜。」秋蟬輕輕呼了一口氣,拍了拍蘇檀的肩膀,「累了嗎?累了就回去躺著吧,殿下一會兒就回來了。」
站在門口著實有些風大,她身子本就弱,加之如今有了身孕,可不能輕易著涼。
「嗯。」蘇檀用額頭抵著秋蟬的肩膀,「進去吧。」
蘇檀一進入裡屋,便感覺暖意撲面而來,原本只是吃飽了不願意動彈,結果這一熏,困意便當真浮了上來。
等到蕭山送完蘇柏夫妻回來後,便看到蘇檀已經裹著被子在榻上躺著了。
蕭逐野不由得啞然失笑,大步流星走到她的身邊,伸手在蘇檀鼻子上輕輕一刮,「瞧瞧你,都困成這樣了,還說要去送。」
「不困。」蘇檀拍開那隻作怪的手。
「不困?」蕭逐野挑眉,這都能夠反駁?
「你知不知道有一句話叫作春困秋乏,夏倦冬懶?」蘇檀言之鑿鑿。
蕭逐野:「……」
他忍不住噗嗤一笑,「哪裡來的歪理?倒是一年四季都找到了偷懶的理由。」
蘇檀:「這不是歪理,這是事實。」
蕭逐野笑得眼睛都快眯起來,可嘴裡的話風卻是轉的很快,「對對對,不是歪理,是事實,是為夫說錯話了。」
主打的就是一個:對對對,你說什麼都對。
蘇檀瞪著蕭逐野,明知道這人的話純粹是為了應付自己而言,可卻生不出惱怒之意。
最後,蘇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你要不要上來?」她拍了拍自己身邊的位置。
狗男人這幾天一直在忙著公務,還樂此不疲的兩頭奔波。
蘇檀的邀請,蕭逐野哪裡會拒絕,唇角一揚,笑得那叫一個不要錢,「自然是要的。」
待得二人都躺在了榻上,蘇檀自然而然地往他懷裡挪了過去,抱住他的腰身,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汲取熱量。
蕭逐野哪裡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但他樂得給自家媳婦兒當湯婆子,「今日你大哥他們來看你,可開心?」
「自然是開心的。」蘇檀點頭。
這種事情絕對沒有睜眼說瞎話的必要。
「和邱青兒說什麼?」蕭逐野點了點頭,又道。
「那你和我大哥說什麼了?」蘇檀不答反問,二人在書房密謀這麼久。
蕭逐野被這反問問得有一瞬間的愣怔,接著啞然失笑,「怎的?還懷疑我和大哥有什麼事情會瞞著你?」
「哼,那可說不定。」蘇檀撇了撇嘴角。
「你啊,」蕭逐野樂了,「若說事情,倒是說了一些事兒,不過是朝堂之事,告訴你不過是平添你的苦惱。」
雖然他臉上帶著笑容,可最後幾個字,蘇檀明顯感覺到了蕭逐野的話里其實帶了幾分擔憂。
蘇檀眯了眯眸子,「什麼事情?」
以蕭逐野和蘇柏二人的聰明才智,能夠讓他們都覺得犯難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簡單。
「無事。」蕭逐野搖了搖頭,還是沒打算和蘇檀說。
他的媳婦兒聰明機智無雙他自然是知道的,可有的事情,本就是男人該承擔起責任。
「幹嘛非得瞞著我?」蘇檀蹙眉。
她也不是非要知道,可眼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什麼叫做「平添她的苦惱」?
她可不是一個會給自己自找麻煩的人。
蕭逐野轉頭看向蘇檀,「真想知道?」
「我不會自找麻煩。」蘇檀道。
她能做的事情就做了,不能做的事情,如今何必自己為難自己?
「告訴你也無妨。」蕭逐野眯了眯眸子,壓低了聲音,「今年北地遭遇了暴風雪,苗疆之地,隱隱有南下的動向。」
「苗疆?」蘇檀下意識地坐直身子,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現一道妙曼的身姿和瑰麗的面容,「莫黛?」
「你還記得她?」蕭逐野聽到這個名字時,眼裡閃過一抹錯愕。
蘇檀嗤笑,「你不是也記得?」
蕭逐野看著她那狡黠的眸子,眼裡多了幾分哭笑不得,「你若是不提,我哪裡還會記得這麼一個人?」
而且,他的確沒想到會從蘇檀嘴裡再聽到這個名字,
「一個人?」蘇檀唇角勾起一絲似笑非笑的弧度,將蕭逐野的手往下一掰,說一個名字便彎一根手指。
「尋芳,香蕊,春琴,莫黛……」
「好了好了。」聽到蘇檀一個一個將曾經後院裡那些個人名字念出來,蕭逐野差點兒汗流浹背,「別說了。」
蘇檀瞥他,「敢做不敢當嗎?」
她都已經向前看,不計較過往了,這個男人居然不敢面對過去。
「何為敢做不敢當?」蕭逐野怔了一下,終於回過神來,他好像忘記和他的小媳婦兒說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了。
這還要問嗎?
蘇檀覺得好笑,太死頭揉了揉蕭逐野的臉,「你放心,咱們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就行了。」
男人的俊臉在蘇檀的手心裡被「擠壓」,莫名的有些滑稽,蘇檀看得忍不住笑出了聲。
可蕭逐野眼下當真是沒有一點兒想笑的心思。
「我沒有做過那些事情。」蕭逐野欲要解釋。
「沒關係,都過去了。」蘇檀想,難不成是自己不夠大度,所以讓蕭逐野不願意面對過往啦了?
可她當真沒有要追究的意思啊。
就在蘇檀想著該如何幫著狗男人度過這道「心理障礙」時,便聽到蕭逐野帶著幾分氣急敗壞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你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女人。」
蘇檀:「?」
她剛剛聽到了什麼?
「你說什麼?」蘇檀抽了抽嘴角。
她只是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聽,所以決定再問一遍,絕對沒有讓狗男人故意重複一遍的意思。
蕭逐野磨了磨後槽牙,只覺得自己的里子面子都被扒了。
為何他從這女人的眼裡看到的不是感動和歡喜,反而是不可置信和嫌棄?
可話都已經說出口了,便是覆水難收。
「我說。」蕭逐野磨了磨後槽牙,「你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女人。」
蘇檀這下是真的聽清了,也是真的震驚了。
要說她此刻的心情,絕對是天空雷聲炸裂,草地上萬馬奔騰。
不是,這個人……他在說什麼啊?
她心裡說不出的複雜,「這種事情,你倒也不必強行洗白。」
她也沒有那麼嚴格的處男情節。
畢竟,對於她來說,愛與不愛,不僅僅要由這方面來決定。
更何況,這是在這個時代,加之蕭逐野的身份,要想潔身自好,那便是難上加難。
蕭逐野被蘇檀這句話瞬間弄得鬱悶了。
不是,這女人怎麼不相信他呢?
「你覺得我在騙你?」蕭逐野深吸一口氣。
蘇檀:「不是,我只是覺得沒必要,我又不怪你。」
這究竟是什麼跟什麼?
怎麼反過來她還得安慰蕭逐野?
蕭逐野看著一臉大度又淡定的蘇檀,終於明白了什麼叫做作繭自縛。
他定定地看著蘇檀,像是要透過她的眼睛看清楚她此刻內心的每一個角落。
蘇檀被他盯得發毛,下意識地想逃,卻被蕭逐野一把捏住臉蛋。
這還是蘇檀有了身孕後,蕭逐野為數不多地對她這般「粗魯」。
「你給我聽著。」他改捏為捧,將人兒控制在可控範圍之內,「我當時中了蠱,別的女人壓根進不了我的身。」
蘇檀眨了眨眼睛。
「聽明白了嗎?」蕭逐野又問,「我沒有在騙你。」
蘇檀繼續眨眼,從牙縫裡擠出來兩個字,「懂了。」
蕭逐野深吸一口氣,平復下來心情,看著那張吹彈可破的臉多了幾道紅痕,這才心疼地鬆開,「今後不許再懷疑我,否則……」
「所以你那個時候,對別的女人不舉?」蘇檀沒等他說完,迅速地輸出了自己腦海里的結論。
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曾經惡意揣測過的假設,在某個意義上來說,居然是事實。
蕭逐野:「……」
只見某張俊臉,肉眼可見的青了。
蘇檀嘴角輕輕一抽,也後知後覺自己說錯話了。
無他,男人就是不能說他不行。
當然,擺爛的男人除外。
可惜,蕭逐野在某方面上,是絕對要強的男人。
「你閉嘴。」這下,輪到蕭逐野從牙縫裡擠出來話了。
蘇檀點了點頭,覺得這個時候確實不好再多說。
因為,她也得把這件事情捋捋……
蕭逐野也沒有再說話,他得緩緩。
但,蘇檀很快又想到了一處不對的地方。
「你不是……當時尋芳還懷孕了嗎?」蘇檀蹙眉。
雖然尋芳確實可惡,可是她也當真可憐。
至少,孩子是無辜的。
「她那個孩子,壓根不是爺的。」蕭逐野輕哼一聲,只要不是對上蘇檀,這男人便恢復了與生俱來的矜貴與傲然。
「那她……」蘇檀抿了抿嘴角。
蕭逐野有些煩躁,他不太想告訴蘇檀曾經那些腌臢事情,眸子閃了閃,「她和別人苟合的。」
這麼說,倒也不算撒謊。
蘇檀嘴角一抽。
「你有點可憐。」她由衷道。
堂堂皇子,卻被戴綠帽子。
主動戴綠帽子的某人打蛇上棍,「是啊,我當真是可憐,所以娘子可要多多憐惜為夫。」
他想,這個理由,倒還真就不錯。
蘇檀:「滾!」
她可沒有忘記,狗男人當初是怎麼折騰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