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有蘇檀的極力阻止,可到了第二日出門,前往蘇家的賀禮還是扎紮實實地裝滿了兩大車。
蘇檀瞧得無奈,又看到蕭逐野一臉「理當如此」的表情,只能夠雙眼一閉,索性來一個眼不見為淨。
蘇家這頭早就接到了消息,一大早便候在門外,不僅有蘇父蘇母,蘇柏,邱青兒,蘇柳,蘇槿,蘇樟等一眾家人都在,小錦鯉也在其中。
眾人都巴著腦袋翹首以望。
等到馬車出現在巷子口時,蘇樟第一個歡喜地叫了起來,「來了來了,檀姐姐回來了。」
他話音剛落,就被身後的蘇柳落了一個爆栗,「如今可不能夠叫姐姐了,要叫良娣娘娘。」
「哎呦,二哥你說話就說話,幹嘛打我頭啊。」蘇樟摸了摸後腦勺,仰頭瞪蘇柳,他雖然才十歲不到,但在書院裡卻學了不少詩書禮儀,也知道自家哥哥說的在理。
但是,萬一把他這個未來狀元的腦袋給打笨了,那就虧大發了!
於是乎,他嚴肅地對蘇柳道,「以後可不能夠再打我腦袋了,不然我就告訴良娣娘娘,說你欺負我。」
蘇柳嗤笑一聲,又「啪嗒」一下給了他一個爆栗,「嚯,小小年紀就學會告狀了,還未來狀元,哪有未來狀元跟你一樣,一日吃六頓的。」
只話雖如此,但是手中力度明顯小了不少。
蘇樟被說得面紅耳赤,可又覺得自己不能夠因為這句話就弱了氣勢,抬了抬下巴道,「這不叫告狀!」
蘇柳:「那叫什麼?」
蘇樟:「這叫審時度勢!」
蘇柳:「我看你這是見風使舵!」
……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對嚷著,旁邊的大人們也不阻止,一邊笑著一邊等馬車靠近。
待得馬車停下,爭吵的聲音自然而然也就沒了。
在馬車車簾掀開的那一瞬間,蘇父蘇母率性行禮,「拜見太子殿下,良娣娘娘!」
蘇檀打開帘子,看到這麼多家人都在,心裡一陣感動,趕忙快步下車,將眾人扶起,「爹,娘,大哥,你們這是做什麼,快起來。」
蕭逐野在一旁護著蘇檀,幫著蘇檀將人拉起來,「岳父岳母,兄長和各位弟妹不必多禮,今日是本宮陪太子妃回娘家,便莫要拘束。」
眾人還沉浸在這久別重逢的歡喜里,一時間沒有聽到蕭逐野話里的「太子妃」三個字,倒是心細的蘇槿詫異地抬頭看了一眼,但見長輩和兄長們都沒有反應,便也沒有多言。
「哎,好,好。」蘇父蘇母趕忙應下,當即將人往屋裡領,「外面冷,快快進來吧,屋裡燒好了碳火,暖和著呢。」
蕭逐野笑著點頭,「外頭備了一些給大家的禮品。」
蘇父一怔,正準備叫蘇柏和蘇柳兩兄弟去迎接,卻突然發現跟在第一輛馬車後面,似乎還有……一二三輛車?
隨著蕭逐野的話音落下,一群穿著僕役衣裳的人從後面的馬車上跳下,掀開了馬車車簾,從裡面開始搬東西下來。
眾人:「??」
所以,這後面跟著的車駕是裝禮品的?
他們還以為是帶著的護衛呢。
「太子殿下,這……」蘇父表情有些惶然,「草民受之有愧啊。」
「岳父大人不必自謙。」蕭逐野微笑安撫。
蘇檀早就猜到了會有這一幕場景,當即拉住蘇父蘇母的手往裡面走,「爹,娘,讓他們搬吧,外面冷,莫要凍著了。」
說罷,還將蕭逐野也給丟在了身後。
被拋下的蕭逐野看了看自己進了門的蘇檀,又看了看還在卸禮品的眾隨從,轉頭吩咐七寶,「你在這裡讓他們將東西送進來,動靜莫要太大。」
七寶:「奴才明白。」
麻了,他真的麻了。
也就是蘇檀走得快,要是她聽到這句話,絕對會感慨一句:七寶當真是太子府天選冤種打工人。
雖說蕭逐野已經盡力表現得和藹可親,可他到底是太子,加之那一身不怒自威的矜貴氣度,蘇家人便是再怎麼放鬆也還是繃著一根弦。
最後還是蘇檀無奈的搖了搖頭,拉著蘇母的手道,「爹,娘,女兒好不容易回家,弟弟妹妹們也都在,咱們都隨意輕鬆點兒吧。」
「這……」蘇母一怔,下意識地朝蕭逐野看去。
蕭逐野朗聲一笑,「檀兒說的不錯,岳父岳母千萬莫要拘禮,否則下回檀兒回來,該就不會再帶著我了。」
他的稱呼,也從「本宮」自然而然地切換成了「我」。方才畢竟是在外面,蕭逐野擔心若是被外人聽到了,會說蘇家恃寵而嬌。
「太子殿下,草民……」蘇母嚇了一跳,當即就要起身告罪。
好在蘇檀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娘!」
「既然是太子殿下的吩咐,臣莫敢不從。」蘇柏也起身行禮。
蕭逐野微微一笑,「大哥不必多禮。」
見自家大兒子也這般說,蘇父蘇母才徹底把心放回肚子裡,笑著打量著蘇檀,心裡說不出的感慨。
他們是怎麼都想不到,有朝一日他們蘇家能夠和太子殿下坐在一起,還是在年初二這個時間。
蘇檀一一問候了屋裡的親人,看著邱青兒笑語盈盈地望著自己,眸子閃了閃,雖覺得唐突,卻還是問道,「大哥今日不陪嫂嫂回國公府嗎?」
可千萬不要因為是她和蕭逐野要來,所以特意在家裡等著。
他們剛剛成親,這娘家自家大哥必然是要陪著回去的,這是禮儀也是常情。
蘇柏正要說話,卻被邱青兒先一步打斷,「要回的,檀兒放心,我們已經收拾好了東西,隻眼下還早,過會兒也就要出發了。」
蘇柏聽邱青兒這般說,也就只能夠輕輕點頭。
至於真實情況,蘇柏想了想,不由得啞然失笑,罷了,不說也罷。
「那就好。」蘇檀自然看出來這二人之間的「隱情」,卻也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只笑著點了點頭。
屋子裡,蘇樟見蘇檀和眾人說著話,半天沒有輪到自己,忍不住湊到蘇檀面前,拉了拉她的袖子,眨巴著一雙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阿姐,阿姐,你今天好漂亮啊。」
蘇檀看著眼前半大的孩子,頓時就是心一軟,下意識地就要像過往那般將人抱著坐在懷裡,只手還沒有伸出去,便被蕭逐野拉住,其他人也明顯變了臉色。
蘇檀這才回過神來,自己如今正懷著身孕。
她這忘了不打緊,倒是讓這一整個屋子裡的人跟著提心弔膽。
當即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蘇樟的頭,「樟兒也長高了不少呀。」
蘇樟確實長高了許多,這個時候的孩子正是快速長身體的時候,眉眼也比三年前要舒展許多,少了幾分圓頭圓腦,多了幾分獨屬於蘇家人,與兩位兄長相似的俊朗。
蘇樟一聽這個,頓時得意起來,「檀姐姐慧眼識珠。」
說罷,又轉向蘇柳,做了一個扮鬼臉的表情。
不像二哥,天天埋汰說他歸家這段日子,一日比一日心寬體胖。
蘇柳接收到自家幼弟的表情,噗嗤一聲笑道,「自然能長高,一天吃六頓若是還不長高,不白糟蹋了糧食?」
這句話一出來,屋裡的人頓時都哈哈大笑起來,把蘇樟氣得小臉通紅,「你們,你們就知道欺負我。」
說罷,轉頭撲向蘇檀懷裡。
他這一下太快太急,以至於在蘇檀身邊的蕭逐野都沒來得及攔住小傢伙的舉動。
眾人笑聲戛然而止,臉色再度大變,蘇柏都急得站起了身。
蕭逐野臉色也肉眼可見的收了笑容,緊張地問道,「沒事吧?」
蘇檀瞧著眾人大氣兒不敢喘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沒事兒,他收著了力道。」
這小傢伙,也就是看著莽撞。
方才那一下著實太過於詭異,蘇樟也終於回過了味兒來,抬起頭,眨巴著大眼睛,有些忐忑地問道,「阿姐,我是不是闖禍了呀?」
「沒有。」蘇檀溫聲安慰,又在他頭上輕輕拍了拍,「放心啊。」
到底蘇柏擔心這樣的事情再度發生,伸手將蘇樟招了回去,按住他肩膀道:「你阿姐如今肚子裡有了孩子,你且安穩些。」
這事兒,家裡其他人都知道,唯獨這孩子眾人覺得他還小,便沒有人告知於他。
如今看來,孩子雖小,卻也不應該把他排除在外。
「孩子?」蘇樟一聽到這兩個字,眼睛都亮了,飛速轉過頭盯著蘇檀的肚子,「阿姐你有寶寶了?!」
蘇檀看著他那亮晶晶的眼神,臉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一抹笑容,輕輕點頭,「嗯。」
「耶!」蘇樟聽到蘇檀肯定,激動得跳了起來,「阿姐肚子裡有寶寶了,我可以當舅舅了!」
「我要當舅舅了!耶耶耶!家裡終於不是我最小了!」
眾人看著他歡喜雀躍的模樣,又聽著他說出來的話,都忍不住低低笑出了聲。
到底是孩子,天真爛漫的模樣最是動人心。
蘇檀看著他這活潑的模樣,腦海里也不由自主地想像,自己的孩子生下來會是怎樣一個性子。
是古靈精怪開朗活潑,還是寡言少語少年老成,亦或者性情平和溫文爾雅?
無論是怎麼樣,蘇檀發現自己都很期待。
她想,她大抵會很愛這個孩子。
想到這兒,她下意識地看向坐在自己身邊的人,卻發現對方也在看自己。
四目相對,二人都從對方的眸子裡看到那不約而同的柔情和期許。
那是對一個新生命降臨的最誠摯的祝福。
「檀兒。」看著眾人的目光都落在蘇檀身上,眼神裡帶著希冀,邱青兒眸子閃了閃,朝蘇檀招了招手,「我待會兒要回國公府了,你同我看看我準備的東西好不好?」
蘇檀看她一眼,頓時心領神會,「好啊。」
說罷,不等蕭逐野開口,便起身拉住邱青兒的手,和蘇父蘇母告了一聲,二人便一起朝屋外走去。
蕭逐野眉頭微蹙,想說什麼,卻被蘇柏叫住。
蘇柏和邱青兒的院子離前廳有一段路程,好在沿路都有迴廊,倒也阻了些許寒風。
蘇檀跟在邱青兒的身後,看著她邁著輕快的步伐,便知道並非是什麼嚴峻之事,當下也就放了心。
待回到裡屋,邱青兒將蘇檀迎了進來,左右掃了一眼,又吩咐照顧自己的人守在外面。
蘇檀看著她這般小心翼翼的模樣,眼裡閃過一抹笑意,「什麼事情,這般神神秘秘?」
頓了一下,又道,「可是你上回說的那件事兒確定了?」
邱青兒怔了一下,下意識問道,「你怎麼知道?」
蘇檀眼裡閃過一抹笑意,「你猜。」
她雖步伐輕盈,但實則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若非格外注意,以邱青兒的性子,今日怎會這般沉穩。
「你快告訴我,我們還沒有告訴爹娘呢,別她們也看出來了。」邱青兒拉住蘇檀的手晃了晃,她本來特意想將蘇檀拉到一旁來告訴她這個消息,結果發現自己在蘇檀面前根本無所遁形。
蘇檀愣了一下,「還沒有說?」
怪不得方才這般神神秘秘。
邱青兒點頭,「是我跟你大哥說,先別告訴爹娘,還是等過完正月再講吧。」
她說著,伸手撫上自己的小腹,臉上滿是柔色。
蘇檀點了點頭,「你和大哥商議好了就好。」
若是自己懷裡沒有揣一個,或許也會認可邱青兒的做法,但卻無法做到感同身受。
但如今,她覺得很是能理解她的心思。
就像她做的這些決定,不想讓眾人眼裡的期待落空,便是她們共同的心愿。
畢竟,這個時代女子懷孕著實兇險。
「那檀兒,今日和你說了,也是要請你幫忙跟爹娘一起保密。」邱青兒眨了眨眼睛道。
「我知道的。」蘇檀點頭,頓了一下又道,「你也莫要太憂心,你和大哥都是福澤深厚之人,這個孩子也定然會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來到這個世界。」
邱青兒眼睛一亮,像是吃了一劑定心丸,「檀兒,謝謝你,你也是哦。」
她說著,便上前來拉蘇檀的手。
蘇檀正要回握,卻在剎那間一陣天旋地轉,雙眼一黑,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後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