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溫妍自從前段時間逃婚的事情之後,就很少在顧家人面前表現出她尖銳的那一面。
提起過去,大部分時候,她也大都只是雲淡風輕的態度,似乎已經不再受到過往的困擾,並且無所謂曾經有怎樣的委屈,吃過什麼苦。
葉以雯雖然也心疼顧溫妍,可那些過去,她到底沒有親眼看到,所以短時間的難過之後,就更覺得應該往前看,而不是一直沉浸在過去的痛苦裡。
至於顧溫妍的另外幾個哥哥……雖然是知道顧溫妍小時候的委屈,可是就算顧溫妍直接說出來,他們沒有感同身受,也就很難真正意義上的去心疼她,感覺到她的不易。
直到此時,顧綿綿以為她做了一個非常聰明的舉動。
她想用這個行為來告訴顧溫妍,自己就是被家裡人寵著長大大的,她對於顧家人來說意義截然不同。
就算顧溫妍這個親生的女兒回來了,就算他們會寵著她,對自己也永遠不可能差!
自己一定會很奪走顧家人大部分的疼愛,以及注意力,顧溫妍永遠別想跟他爭!
只是……
顧綿綿偏偏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當她播放了這些視頻,而顧溫妍正好出現,她的這種態度,令顧家人都清晰地意識到了,過去他們虧欠她的到底是什麼。
顧綿綿將這種虧欠變得具象化,就比如生日,她小時候的生日哪一次不是家裡人用心為她準備的?
顧家人會請來顧綿綿所有的好朋友,開一個非常大的生日宴會,所以,顧綿綿享受的就是小公主待遇。
可是顧溫妍呢,她這個真正的顧家千金,得到了什麼?什麼都沒有!
只有她剛才所說,五歲時,並沒有過生日。
葉以雯更是驚愕地直接站了起來:「妍妍你說什麼,你小時候沒過過生日?」
顧溫妍腳步慢下,轉過身來,平靜臉上,仿佛有著努力抑制的苦澀笑容:「五歲那年的生日,我應該是在……家門口蹲著,拿了一個小盆子,洗自己的衣服。」
「我記得那天,天特別冷,洗完之後,我的手已經凍到沒有知覺了。」
正是因為那一天的經歷太過刻骨銘心,所以,顧溫妍到現在都還記得。
「怎麼可能?!」
葉以雯臉色驟變,後退了幾步,喃喃道:「我和你爸叮囑過,那家人要讓他們好好照顧你,他們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是啊,你們是叮囑過,但你們叮囑之後就再沒去關注我到底過得怎麼樣,所以也不知道我在那個家裡……就像是個透明人。」
顧溫妍輕笑:「因為在你們把我送過去之後,那家人就有了一個新的孩子。」
「那……那你後來,你怎麼不跟媽媽說呢?!」
葉以雯一臉的痛心疾首和難過,還有無數的悔意在臉上交織著。
顧溫妍輕輕搖頭:「我和誰說呀,對於那個時候的我來說,他們不是我的父母,而我真正的父母遠在天邊,我要怎麼和你們說?」
「那……那我們去接你回來的時候,你也……」
顧溫妍輕聲細語道:「那個時候我和他們已經沒什麼關係了,也沒有依靠他們生活,你和爸都不在吧?」
「是……顧綿綿回來接我,不如問問她,那天她到底是在哪裡接到我的?」
根本不是在那家人的家裡,而是在遠遠的路口,顧溫妍拎了個行李箱,孤零零的一個人站在那裡。
只是這個事情,顧綿綿從來都沒有告訴過父母,甚至在他們問起的時候,她還會說,感覺顧溫妍過得也挺不錯。
葉以雯不斷的喃喃自語:「不可能的,怎麼會如此……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她難以接受這個事實,如果真的像顧溫妍所說,她在那一家人過的生活如此糟糕惡劣……
葉以雯有些受不了了。
顧溫妍就像是沒事人一樣道:「都過去了,我也沒留在以前的陰影當中,至於生日,我那個時候沒有過生日,所以不能夠體會到顧綿綿的快樂,你們繼續看吧,我上樓去了。」
此時三個哥哥里,只有顧夜霆在家裡。
顧夜霆不由自主看了一眼電視上還在播放的畫面,歡聲笑語傳出來時……
他終於能夠想像得到,在一個寒冷的日子裡,一個弱小的女孩兒,是怎樣蹲在門口用冷水洗衣服……
他的胸口忽然間像是被什麼東西重重錘擊了一下,悶得有點喘不過氣來。
連帶著,他之前對顧溫妍的惡劣態度,此時也顯得格外諷刺。
顧綿綿看到母親和哥哥的表情變化,心道不好,趕緊說:「哥哥,這也不是你們的錯,以後我們對姐姐好一點就可以彌補她了,你千萬不要自責……」
顧夜霆之前完全不把顧溫妍當回事,不將她放在心裡,對她所做的一切都很厭惡,甚至希望,顧溫妍趕緊從顧家滾開。
可有些事實改變不了,顧溫妍永遠都是顧家的孩子,而顧綿綿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養女,過著快樂幸福的日子時,她卻孤苦伶仃受著折磨……
以前的顧夜霆根本沒想過這些,現在則是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之前做的事情,對自己的親妹妹而言,又是一種傷害!
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要讓顧夜霆這樣驕傲肆意的人反省自己的錯誤,猶如天方夜譚,但事實就是……
現在,顧夜霆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回到房間的顧溫妍把門關上,走到陽台澆水,除了後院裡的花,她在陽台上也種了一些植物。
顧溫妍哼著古典樂曲,嘴角勾得弧度很翹。
她剛才可沒有說謊,五歲那年的生日確實記憶猶新,不過他們不會知道……
五歲之後…她所處的那一家人周圍,陸陸續續來了很多鄰居,而他們,也徹底改變了她的人生。
所以,顧溫妍不會再想起童年過往時有多麼的遺憾,雖然沒和顧家人在一起,但她過得其實也不差。
只是,這些和顧家人無關,他們該有的虧欠感,必須得有。
幾盆花澆完,不出意外的,顧溫妍聽見了迅疾的敲門聲。
這種著急的節奏,一聽就知道是屬於誰的。
顧夜霆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