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臻被他語氣的陰冷嚇了一跳,她退後一步,被他的舉動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只詫異地看著他。
韓斯衡輕哼了一聲,欺身上前,拉近兩人的距離。
喬臻的睡裙是保守的款式,可胸前依然露出了一片白皙的皮膚,上面散落著她烏黑的頭髮。整個人帶著沐浴後的玫瑰味芬芳。
韓斯衡低下頭甚至能看見裡面溝壑的曲線,像山丘一樣。
他伸手,拉起她的一束頭髮纏繞在自己的手指上,細滑又柔軟。
喬臻側頭,看著他沉默把玩自己的頭髮,嘴唇微張,剛要說些什麼。
面前散發著陰鬱感的少年卻先開口了。
「我希望,我以後的另一半成熟、聰明、有智慧,最好有好聽的聲音。他不用很帥,但不要太矮也不要太胖。最重要的是人品要好……」
「我希望,他不是因為我的外表而喜歡我。而是能在了解後因為彼此的內在相互吸引……」
韓斯衡緩緩地低聲說著,像是在背誦課文一樣。
喬臻一開始不明所以,可後來卻越聽越熟悉……
這,這不是自己以前寫的日記內容嗎?
她睜圓了眼睛,臉蛋因為羞恥感而漲得通紅,連帶著耳朵尖都變成了粉色。
「你別說了。」喬臻別開臉。
自己中二時期的日記就這麼被人念出來,她又羞又惱,「你說這個幹嗎呀?!」
喬臻沒想到韓斯衡幾年前看到的東西到現在還記得,更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要提起來。
韓斯衡將手從她的頭髮絲上拿開,目光停在她粉色的耳朵上。
他頓了頓,良久才啞聲說道:「那個人不符合你的標準,你別喜歡他。」
……
喬臻帶著燒紅的臉轉身上樓,一到宿舍就爬上床將自己躲在蚊帳里。
其他三個舍友都在做自己的事,沒有人注意到喬臻的異常。
還有什麼比自己日記被人看到更尷尬的嗎?
喬臻雙手捂臉,懊惱不已,記憶回到17歲的那年暑假。
她那時候有喜歡寫日記的習慣,因為喜歡紙質真實又厚重的觸感,喬臻一直堅持用筆寫日記。
那時候,她剛看了杜拉斯的《情人》,對裡面的一段話印象很深。
——「我認識你,永遠記得你。那時候,你還很年輕,人人都說你美,現在,我是特為來告訴你,對我來說,我覺得現在你比年輕的時候更美,那時你是年輕女人,與你那時的面貌相比,我更愛你現在備受摧殘的面容。」
喬臻知道自己長得還不錯,這本是婚戀市場的加分項,可她卻擔心這樣的喜歡不會持久。她希望,自己以後的丈夫不是因為年輕漂亮的外表而愛她,能在她白髮蒼蒼之際依舊對她如一。
現在看來,17歲的自己太過於杞人憂天了。外表和內在同樣是自己的一部分,沒人能將二者完全剖離開來。
可當時,看了眾多文學作品的自己多愁善感。她正處在青春期,雖然不能早戀,對男朋友還是存有幻想。
那天晚上,喬臻想了很多很多,一直寫日記寫到12點。
第二天早上,韓斯衡來找她。當時她正在吃早飯,於是讓他去房間等。
等到韓斯衡已經進去一會兒了,喬臻才猛地想起自己的日記本還放在桌上沒有收起來!
她顧不上吃飯,連忙回去打開自己的房間門。
「砰」地一聲,房間門因為她太過用力而打在牆上,發出巨大的聲音。
韓斯衡聽到聲音回過頭來,他的身前,喬臻的日記本靜悄悄地攤在那裡。
喬臻意識到自己的日記肯定被他看了,惱羞成怒,想要罵他沒禮貌。
可當她看到韓斯衡的樣子時,責備的話被堵在喉嚨里,怎麼也說不出來了。
——他哭了。
那是喬臻第一次看見他哭,沒有聲音的哭。
他烏黑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喬臻,眼周的皮膚泛紅,大顆大顆的淚珠從裡面不停地湧出來,划過他白嫩的臉龐,一滴一滴落下來,又消失不見。
喬臻驚訝地和他對視,房間裡靜寂無聲。
「你……你哭什麼?」良久,喬臻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自己還沒哭,這個犯了錯的小孩倒先哭起來了。
韓斯衡伸手,用手背抹去自己的眼淚。他剛擦去一些,新的眼淚又流下來,他再擦,再流……
這麼來回幾次,他的手和臉上全都濕了,根本擦不乾淨。
喬臻實在看不下去,走到面前拿出紙巾遞給他,「別哭了。」
他不接,帶著霧氣的眼睛沉沉地看著她。
她無奈,幫他擦去臉上的水漬,「我不怪你了還不行嗎?」
他看自己的日記是不對,但她自己也有責任,居然把這麼私密的東西忘在了桌上。
喬臻是個好脾氣的人,說服自己不生氣後就默默地幫他擦眼淚。
韓斯衡的眼淚止住了,他緊緊拉著她的衣袖不放,想了很久還是小聲說了句,「對不起。」
喬臻摸摸他的頭,他立刻硬邦邦地接了一句,「但你不能早戀!」
喬臻:「……」
此時,躺在宿舍床上的韓斯衡同樣想起了這一段往事。
當時他才13歲,上初三。班裡已經有好幾對情侶。
他在學校是名人,經常有初一初二的女生給他遞情書。他統統都扔掉了。
他對這種事沒興趣,對那些女生更沒興趣。
在這個世界上,他只喜歡喬臻。
從8歲開始,至死方休。
8歲的那天,他照例被母親暴揍。他早已經習慣了這種家庭暴力,棍子落在身上只有身體的疼痛,他的內心沒有一絲波動。
可是突然,門口傳來一個脆生生的女聲,棍子停了。
又餓又疼的他轉頭,恍恍惚惚的目光落到門口那道白色身影上。
他是被打出幻覺了吧?不然為什麼能見到天上的仙女?
白色的紗裙,好看的臉,輕柔的說話聲,還要帶他離開這裡,這不是仙女是誰?
他看得出來,仙女也怕他的母親,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顫抖,可她依然倔強地站在他面前,要帶他走。
他當然願意和她走啊,不管到哪,不管去多久。
喬臻是個乖乖女,一直很聽父母的話。
他知道,她不敢早戀的。
可那天,他無意間看到喬臻的日記,他才第一次知道,原來心臟真的會像被撕裂一般的疼。
喜歡成熟的?比自己大一點的?
那他怎麼辦?
內心惶惶然不知道怎麼辦,生理卻先行一步做出了反應。
被母親打得半死的時候他沒哭,被同學嘲笑沒爸爸的時候他也沒哭。他以為自己沒有眼淚這種東西。
原來不是的。
他從不知道自己身上會有這麼多的眼淚……
韓斯衡摸了摸自己的臉,乾乾的。
可他似乎還能聞到那時眼淚的味道。
夜裡,韓斯衡做了一個夢。
夢裡的他縮在一個矮小的身體裡,心裡的聲音不停在喊:「快長大!快長大!」
他想衝出這個桎梏,可怎麼也逃脫不開。
身體裡的有什麼東西想噴薄出來卻不得法,擾得他心癢難耐。
場景一換,他長大了。
夢裡的他在和喬臻接吻。
她面若桃花,乖巧地閉著眼睛坐在他懷裡,睫毛輕輕顫抖像是蝴蝶飛舞的翅膀。
他扶著她的後腦勺,慢慢靠近她紅潤的唇瓣。
兩唇接觸的那一刻,他的心幾乎要跳出胸膛。
一個吻,從溫柔到激烈。原本是和風細雨,漸漸失控變成了狂風暴雨。
有野獸在他的身體裡肆虐,慾念在不斷升騰。剛剛憋在體內的東西像是終於找到了出口,暢快地噴涌而出……
第二天早上,韓斯衡皺眉看了眼自己的內褲,去廁所默默將它換下洗了。
「誒,你們要不要報運動會?」躺在床上玩手機的盧懷安突然問道,體委在班級群里通知了。
「不報。」柳承之想也不想地拒絕了。
「舍長你去報嘛!我看你骨骼清奇,是個運動奇才,一定能代表我們計算機系取得好成績,迎娶白富美,成為我們203宿舍之光。」劉牧坐在床頭,床上支起一個桌子,上面的電腦正在播放電影。
「光你妹,我只喜歡打籃球。」盧懷安拒絕。
「老四呢?你一個人在下面幹嗎?」盧懷安從床上探出個腦袋。
「臥槽,你又在洗東西!你潔癖啊!」
學校里哪個男的不是積一堆襪子再洗,這個學霸小弟弟為什麼就不能加入他們「臭男人」的行列呢?
長得帥,學習好,還愛乾淨!讓不讓他們其他人活了啊!
韓斯衡沒有理他,默默將自己洗好的內褲晾在陽台。
「我沒看錯吧?你洗的內褲?」劉牧瞪大眼睛,他昨晚洗好澡不是洗過了嗎?
柳承之嗤笑一聲,「我們懂我們懂。唉,年輕就是好啊!」
「臥槽!哈哈哈!老四你……」
盧懷安也反應過來,笑個不停。
「哎呦我去,哈哈哈……」
「閉嘴!」韓斯衡惱了,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
「沒事沒事,精滿自溢嘛……」劉牧作為過來人安慰道。
「神踏馬精滿自溢,哈哈哈哈……」盧懷安終於發現韓斯衡「正常人」的一面,樂不可支。
韓斯衡刀子般的眼風掃過去,他瞬間萎了。
「那你到底去不去參加運動會嗎?」
「不去。」韓斯衡沒好氣地說。
話音剛落,他的手機鈴聲響了。
三人驚訝地發現,底下的人在看到手機的那一刻立即收起了戾氣,表情變得柔和下來。
只見他接起電話,「嗯嗯」了兩聲,接著有些焦急地說:「那我陪你!」
「我運動會要跑步的。」
其餘三人:「???」
……
說好的不去呢?
作者有話要說:#在宿舍做夢被發現了怎麼辦# ̄□ ̄||
☆、叫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