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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養虎為患

2024-08-06 11:42:42 作者: 無事小C
  一月之期將近,蕭玉融的生辰也臨近了,估摸著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蕭玉融在案邊,一面吃著醴酪,一面算算時候,「父皇的氣早消得差不多了,我也不必去哭喊,叫人把抄好的書和刺好的繡送去父皇面前便可。」

  「你生辰將近,陛下也是時候要解除你的禁足了。」柳品珏道,「回頭叫御前的宦官多問一嘴今年生辰,要不要額外給你備禮。」

  「我早安排了。」蕭玉融說,「我生辰將近,再者文王封地動盪不安,父皇必定會提前解禁,叫我重新回去。」

  「不枉費我一番苦心,倒是聰明了不少。」柳品珏從來不吝嗇誇獎。

  蕭玉融自然還是故作謙虛地回答:「哪裡的話?還是先生教得好。」

  柳品珏擱下手裡的書卷,「教你的東西,能夠融會貫通,那便是你自己的。」

  蕭玉融頓了頓,忽而就抬頭盯著他問:「先生教我,不怕我來日將這些手段都用在先生身上?」

  柳品珏反而笑了起來,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似的。

  「我既然敢教你,那便從來不忌憚後果如何。」他道,「恰恰相反,我很期待。」

  「期待?」蕭玉融半眯起眼睛。

  「對,期待。」柳品珏點頭,「我期待你能成長為什麼樣子,期待有朝一日你我真的雙方對陣,你會撐上幾個來回。」

  蕭玉融面無表情地看著柳品珏,「這麼說,先生是瞧不上我了?你就不怕,到時候能傷了你的,殺了你的人是我?」

  「哈哈哈哈哈哈!」柳品珏笑得更歡暢了。

  蕭玉融仍然沒有表情地盯著他看。

  柳品珏猛地收住了笑聲,握住了蕭玉融的手腕,「展現給我看。」

  他眼裡異色的光芒灼灼,「展現給我看,你能成長到什麼地步,能撼動我?能傷了我?還是能殺了我?」

  「你當真那麼想?」蕭玉融冷聲問道。

  「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卿卿,莫要讓我看低了你。」柳品珏笑道。

  蕭玉融盯著柳品珏的眼睛,那雙死水微瀾的眼睛,猶如墨玉般沉沉的。

  她突然間笑了起來,「好啊,先生今日不吝賜教,我甚是感激。」

  「但也原諒我來日對陣,不念舊情。」她又驀然收了笑,森然說道。

  「好,你可千萬不要手下留情。」柳品珏眼底的笑愈發真切了起來,「因為到那時候,我也不會心軟。」

  蕭玉融從太傅府離開的時候,柳品珏還站在門口親自送了一程。

  「先生這模樣,知道的是我解除禁足了,不知道的是送我遠去千里之外呢。」蕭玉融調侃了一句。

  馬車都已經在府邸前面候著蕭玉融了,柳品珏依然不緊不慢。

  「倒也大差不差。」柳品珏道,「如今,你也算出師了。」

  「出師?」蕭玉融愣了愣,隨即便不滿道,「昔日師兄弟們都有出師禮,到了我這怎麼什麼都沒有?」

  柳品珏氣定神閒,「因為你是算出師。」

  蕭玉融問:「算?」

  「還沒出師,勉強算是,往後也不用日日來上課了。」柳品珏道,「待你正式出師,我必有一份大禮送上。」


  「那我可就恭候先生的禮物了。」蕭玉融輕哼一聲,轉身被翠翠扶著上了馬車。

  馬車鑲金嵌寶的窗牖被一簾縐紗遮擋,縐紗看似細薄卻給人以一種厚實感。

  隔著有細折的朦朧縐紗,柳品珏瞥見車內等候的蕭玉歇。

  蕭玉歇冷毅的眉目在看到蕭玉融時才稍稍柔軟些,抬手扶了一把上車的蕭玉融。

  柳品珏目送馬車遠去,若有所思。

  他府上幕僚立於左右,說道:「昭陽公主是為天子與名門貴女結合,從小文治武略地教輔,所以飛揚跋扈。主君如此教導,後患無窮。」

  另一位幕僚也連連稱是:「昭陽公主,來日必成我柳氏天下的心腹大患!」

  「她既然是我的學生,我自然得負責到底。」柳品珏抬手制止了他們的你一言我一句。

  「如今內憂外患,她看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實則楚樂上下危如累卵。」柳品珏淡淡道,「她在此局之中,若真能卓爾高立,那也不枉費我與她師徒一場的緣分。」

  幕僚聞言,略有遲疑,「主君此意……是想要招攬公主於麾下?這是在養虎為患啊。」

  「她既是蕭氏女,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她一身殊榮因蕭氏所有,自然需要維護蕭氏皇朝。」柳品珏道,「若是蕭氏罹難,她作為公主又該如何自處?」

  他們本就立場不同,利害不一,怎麼可能有誰臣服於誰之說?

  幕僚神情愈發古怪,既然如此,主君又何必如此悉心指導呢?

  想了想後,他又道:「主君,昔日留在玉京是權宜之計,如今允州萬事俱備,我等何時啟程,返回主家啊?」

  「留在玉京並非權宜之計,而是我深思熟慮之所為。」柳品珏轉身走進府內,「如今蕭皇久病未愈,大業將成之時即將到來。」

  幕僚連忙追隨上他的步伐,「主君深謀遠慮,我等弗如遠甚,自愧不如。」

  柳品珏沉沉闔上的眉睫,片刻之後,再次睜開,「修書給允州,讓他們定定心,稍安勿躁。」

  「主君,公孫鈐求見。」部下見縫插針,上前稟報。

  「公孫鈐?」柳品珏稍顯詫異,「他來做什麼?」

  蕭玉融解禁回府,估計用不了多久就會接見這個新上任沒多久的公主府門客,公孫鈐如今跑來太傅府做什麼?

  「叫進來。」柳品珏揮了揮手。

  公孫鈐很快就來到柳品珏面前,看著應該是剛從酒肆里爬起來,身上一股酒味。

  他往前兩步還沒靠近柳品珏呢,就被柳品珏兩側的護衛攔了下來。

  「哎呀,真不好意思哈,忘了太傅這人素來是不喜歡與人貼近的。」公孫鈐一點都沒覺得被冒犯了,沒個正形。

  柳品珏沒理會他這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的姿態,開門見山:「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做什麼?」

  「哎喲喂,太傅您這話可不就是問到點子上去了嗎?」公孫鈐一拍大腿,「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小生欠了些酒錢,還得罪了御史大夫,他現在正想著把小生送牢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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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著又嘆了口氣:「御史大夫是小生叔父政敵,如今小生叔父都被發配到西北去了,他還揪著小生不放呢,人家好怕怕哦。」


  他捏著帕子在那裡嚶嚶嚶,柳品珏不冷不熱地瞥了他一眼。

  誰不知道這小子前不久去御史大夫家赴宴,不請自來,還寫了好幾篇諷刺御史大夫的文章。

  公孫鈐有今日,被御史大夫記恨,那可以說完全是他自己作死,成日裡上躥下跳去挑釁人家,完全不算冤枉了他。

  「這些話你來同我說什麼?理應去找卿卿才是,她現在才是你的正經主子。」柳品珏從容不迫地端起茶杯。

  杯中碧玉般的茶葉輕輕搖晃,茶香四溢。

  公孫鈐笑嘻嘻地說道:「小生既然投誠了公主,就明白以公主的秉性,若是知道小生惹了那麼多事來投誠,必定會懷疑小生的忠心,然後把小生丟出門去。」

  柳品珏抿了一口茶,「那你來找我,又是何意?」

  「那自然是知曉太傅那麼多學生里,那麼多親傳弟子裡,最為疼愛昭陽公主,所以這不是來求助太傅了嘛。」公孫鈐嘿嘿一笑。

  「呵。」柳品珏笑了一下,「你怎麼知道我會幫你,又能幫你?」

  公孫鈐擺擺手,一副你就別謙虛了的模樣,「柳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布朝野。太傅從御史大夫手裡保下小生,這還不簡單?」

  他又故作憂愁,「御史大夫本就同我們昭陽殿下不對付,十分不滿她入朝為官。只怕到時候,小生會牽連公主啊。」

  柳品珏幽幽抬眸,「你想以卿卿威脅我,借我之手,除你後患?」

  「哎呀我去,太傅哇,你這說的什麼話?罪過哦罪過,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這樣算計你吶!」公孫鈐嘴上說得浮誇,臉上卻還是嬉皮笑臉的。

  柳品珏輕嗤,慢條斯理地擱下茶杯,「只要你待卿卿忠心,我替你料理後事也無妨。」

  公孫鈐瞭然一笑,拱手作揖,「那就有勞太傅相助了,日後有用得上小生的地方,太傅只管說就是。」

  「我也盼著自己這一幫,別是姑息養奸。」柳品珏意味深長。

  「那小生欠的酒錢……」公孫鈐搓了搓手,向柳品珏暗示。

  「至於你的酒錢,找你的新主子討去。」柳品珏微笑,冷酷無情地讓人把公孫鈐丟了出去。

  公孫鈐被兩個護衛一左一右架著往外面拖,不可置信地看向高座上氣定神閒的柳品珏。

  「喂喂喂!這就給我丟出去了?」公孫鈐一路上大喊大叫。

  沒人搭理他,丟出門口後直接關上了大門。

  「切,真是小氣,真是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公孫鈐拍拍身上的灰塵,唉聲嘆氣地往回走,「向公主要,那以後的日子可就過不好咯。」

  公孫鈐剛走到公主府門口,就又被兩個人架上了往裡面拖,「誒誒誒!幹嘛呢幹嘛呢?給我放下!」

  「公孫先生,你可趕緊跟我們走吧,公主要見你!你這剛剛都跑哪去了?我們四處找都沒找到你!」那兩個護衛充耳不聞,徑直把人拽到了蕭玉融面前。

  把人拎到蕭玉融面前,兩人就齊齊撒手,站到了一邊。

  公孫鈐狠狠地摔了一下子,一邊扶著腰一邊直喊哎喲喂,「我說啊公主,咱倆這還是初次見面呢,就這樣動手動腳的真的好嗎?」

  「你方才去哪了?去見了誰?」蕭玉融面無表情。


  「瞧您這話說的,我能見誰啊?」公孫鈐裝傻。

  「少給我揣著明白裝糊塗。」蕭玉融冷笑,「說吧,剛剛跑太傅府,跟柳品珏說了什麼?」

  公孫鈐還想掙扎一下,蕭玉融已經下最後通牒了。

  「再不說,你就收拾包袱給我滾人。」她開始有些不耐煩了,森然道,「你要是敢說假話,我就讓人拔了你的舌頭。」

  玉殊在她身後,應聲把手按在了劍柄上。

  公孫鈐只能實話實說:「找太傅幫忙,因為我欠了酒錢又得罪了御史大夫。找你幫忙你可能會懷疑我忠心,還會考慮我是不是真的能給你盈利大於虧損,所以我去找了太傅。」

  他思考了一下,補充:「而且御史大夫跟你一直不對盤,你們的關係已經沒有可以下降的程度了,你即使是幫我出頭,可能也沒什麼用。」

  看他阿巴阿巴說了一堆,蕭玉融目光冰涼,「那你為什麼要投到我麾下?」

  啊?這是可以說的嗎?

  公孫鈐眼珠子剛轉一圈,瞎編亂造的話還沒說出口,蕭玉融就喊:「玉殊。」

  玉殊拔出了劍。

  「我說我說!」公孫鈐毫無骨氣可言,「因為所有能投誠的主公裡頭你最有錢,也最不拘一格,我可以盡情喝酒沒有什麼約束。而且、而且……」

  「而且?」蕭玉融等他說下去。

  他弱弱地說道:「而且您是公主嘛,可能好哄很多。」

  「怎麼?本宮看著比他們都要好糊弄?」蕭玉融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哪裡哪裡?」公孫鈐連忙賠笑臉,「我這不是覺得公主心地善良,跟個天仙似的,不會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嘛。」

  他先把蕭玉融的帽子戴高了,可惜這招對蕭玉融沒有用。

  蕭玉融一腳踹在公孫鈐的膝彎上,公孫鈐「嗷」地一聲徑直跪在了地上。

  他身嬌肉貴的,就是個弱不禁風的文人,當下就冷汗涔涔的。

  「你說得對,你我今日第一次見,既然你以後都是要效忠於我的,那我就得先立下規矩。」蕭玉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不疾不徐道:「從今往後,唯我之命是從。忠心,是最要緊的。其次,本宮麾下不養閒人,食君之祿,便要忠君之事。發揮你的才能,你的用處。」

  打了一悶棍,自然還要給顆甜棗,蕭玉融道:「自然,本宮也不會虧待手底下的人。方才你說的那些,錢、酒,本宮都能給你,規矩,本宮這裡也沒那麼多。」

  「本宮這麼說的話,你聽明白了嗎?」蕭玉融臉上的笑容堪稱溫柔。

  「明白明白!」公孫鈐頂著滿頭冷汗,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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