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7章 振陽侯
「哦？」
那老者聞言，眉毛一挑，道：「法師，若是說謊，後果可是很嚴重哦。」
「阿彌陀佛，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自是玄奘，法號，是金山寺的師傅起的。」
玄奘面色無喜無悲，輕聲說道。
「好！」
那老者聞言，哈哈一笑，道：「既是玄奘法師，可願和老夫離去？」
「您如此高僧，住在這個地方，卻是太掉身份了，也和陛下禮佛之意不符啊！」
那老者看著玄奘，當即就知道玄奘是真和尚，無論他是不是真的玄奘，他身上的狀態和表情，是裝不出來的。
玄奘聞言，雙手合十，問道：「敢為施主，去往何處？」
「玄奘法師，自然要去法師該去的地方了。」
那老者看向玄奘，道：「長安城內，有兩個大寺廟，一名宏遠寺，一名小佛山寺。」
「其中那小佛山寺以法會著稱，而宏遠寺，則以僧人的佛法著稱。」
「玄奘法師，想去何處？」
玄奘聞言，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貧僧，哪裡都不想去。」
「今日過後，貧僧將離開長安，日後也不會再來了。」
「嗯？」
那老者聞言，立刻一愣。
要知道長安的這兩座寺廟可是整個大唐僧人的集結之地，大量精通佛法的高僧都雲集於此。
有些雲遊的和尚，不惜跋涉數年，受盡艱辛，也一定要進入這兩座寺廟，聆聽佛法佛理。
這眼前的和尚倒是有趣，對著兩家寺廟好似沒有任何興趣，哪怕自已讓他選，他都沒有任何想要選擇的意思。
「法師，您這是何意？」
那老者的臉上明顯出現不悅之色，眉頭微皺的看向玄奘。
此刻，玄奘還沒說什麼，一旁的老闆卻有些受不了，立刻在玄奘耳邊輕聲道：「法師，你可知道他是誰！」
「這位，可是當今陛下身前的紅人，振陽候！」
「如果不聽從這貴人的意思，恐怕法師想離開這長安，也是根本不可能的。」
「法師如果不去，就連我這小店，也要受到波及啊！」
玄奘聞言，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同事心中快速默念佛經，將自己心中剛剛蒸騰而起的情緒快速的壓制下去。
幾息之後，玄奘抬頭，看向眼前的老者，輕聲道：「施主，這長安寺院，怕是沒有玄奘追求的佛理。」
「玄奘自年幼出家，讀遍經文，又遊歷天下，走遍了整個大唐，都無法解除心中疑惑。」
「而進入這長安，心中疑惑不光沒有加深，反而更加深沉。」
「敢問施主，玄奘前往其他寺廟，可能解開這困惑？」
那老者聞言，立刻一愣。
他沒想到玄奘會這麼回答他。
作為當今陛下眼前的紅人，作為整個長安都數得上號的達官貴人，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說話，包括哪些寺院之中的和尚。
無論是主持，還是高僧，哪個見到他，不恭敬的稱一聲振陽候？
可在這個和尚這，他竟然開口問自己問題了。
振陽候看著玄奘，只是微微一笑，隨後問道：「那敢問法師，你心中的困惑，是什麼？」
、
玄奘看向振陽候，雙目沒有一絲一毫的躲閃，目光堅定，輕聲問道：「貧僧不解，佛法有雲，眾生皆平等，可在這長安之中，眾生卻並不平等。」
「不光是這長安，整個大唐，甚至整個東土，眾生皆不平等。」
「敢為施主，您貴為振陽候，若我和尚激怒了振陽候，是否會被法辦？」
「若我和尚不和振陽候離去，振陽候是否要講這客棧法辦？」
「振陽候一怒，多人受傷，甚至可能丟掉賴以生存的活計。」
「而就在日前，在這門前，一乞丐卻被馬匹撞得死於非命。」
「官府前來，卻未有一人詢問此事。」
「貧僧想問，他人的一命，是否要比振陽候的一怒重要？」
「貧僧想問，在這世間，可有佛主說的，眾生平等？」
「貧僧想問，在這長安，如此尊崇佛法，到底尊崇的是佛法，還是人心中的貪念。」
「如此地方，我玄奘在此處，沒有任何意義。」
玄奘的話說完，站在他對面的振陽候目瞪口呆，站在他身後的客棧老闆，臉色煞白。
玄奘什麼都知道，他也知道自己這些話說完，對面的振陽候很可能會發怒，也很可能會法辦自己，甚至讓自己被殺掉。
但這些玄奘都不在乎。
這些事情，在他內心之中憋了太長的時間了。
再玄奘的思想之中，這一切，似乎都極其的不合理，十分的不合理，完全的不合理。
佛經之中描繪的玄妙世界和狀態，在這世間是根本就不存在的。
而玄奘想找的，就是實現佛經之中世界的途徑。
而經過無數日夜的思索和遊歷之後，選在得到的，卻是更深的深淵以及更加無法解釋的現狀。
大唐長安，勝朝之都，衝上佛法，幾乎每一個百姓都能說一兩句佛經之中的話語。
但這又有什麼用？
看到他人流血，非但沒有任何人救人，反倒去圖謀此人的錢財。
看到達官貴人，無論是什麼人，面色表情和情感都會發生變化。
世間追求的，唯有利益而已，誰真正追求的是佛法？
無論是長安的宏遠寺，還是小佛山寺，其實都是一樣的。
那些跋山涉水的和尚，到了這兩個寺廟之後，當真是為了修習更加高深的佛法的嗎？
現在看來，可能並非如此。
佛法，只是他們斂財的手段，只是他們掩蓋自己內心齷齪的工具罷了！
「和尚……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那振陽候看著玄奘，臉上卻沒有怒意。
許是根本沒有人和他說過這些。
玄奘的話，已在某種意義上揭開了現在整個長安的傷疤，甚至整個大唐的傷疤。
但這一切的祥和背後，有的只是相互冷漠和淡漠。
佛經之中稱頌的事情，只是他們掛在嘴邊的道理，而放在自己身上，卻是萬萬不能實現的。
普通人如此，而這裡的和尚和法師，可能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