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國上京,天氣愈發嚴寒,大雪將整座皇宮染成白茫茫一片,而宮裡,也沒有一絲歡聲笑語,沒人敢在這個時候露出哪怕一絲笑意。
原因無他,他們的皇后怕是要不好了。
蕭思溫裹著厚厚的大氅走在宮道上,帽檐下鬢髮雪白,雙眼下烏青一片。
他已是好幾日沒合眼,不是不想睡,是根本睡不著。
閉上眼便是蕭綽的笑顏,驚醒過來,才發現眯了不過一柱香的時間。
如此苦苦熬著,別說一個老人了,便是年輕人,這麼熬著身體也吃不消。
「蕭相......」宮門外,耶律休哥神情同樣憔悴,可比之傷心的蕭思溫,他臉上更多的是不甘以及仇恨。
蕭思溫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疲憊的他出口聲音沙啞,「怎麼樣了?」
耶律休哥嘆了一聲,上前扶了一把蕭思溫,將人送上等候的馬車,自己也鑽了進去。
「消息已是放出去了,其餘的,就看老天開不開眼了。」耶律休哥說道。
蕭思溫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是整個眼眶血紅,「說來都是本相的錯,若不是因為我被俘虜去,燕燕又怎麼會想著喬裝出使宋國?也就不會......」
說到最後,老人聲音哽咽,眼角濕潤滑下一滴淚來。
耶律休哥抿了抿唇,若是這麼說,無能的豈不是自己?是他沒有保護好皇后,讓她落到如今這番地步。
「去南邊的人可有消息?韓匡嗣找到了嗎?」蕭思溫穩定心緒後,又道。
耶律休哥聞言,哀慟神色立即轉變為憤怒,說道:「還沒有,但末將一定會找到他!」
蕭思溫眼中希冀落空,最後苦笑一聲搖頭道:「罷了,便是命吧,如果能找到他,帶回來怕也是晚了,就...殺了!」
耶律休哥聽到「晚了」二字,又是沉痛說不出話來,最後朝蕭思溫拱手道:「蕭相放心,害了皇后的這二人,末將總是要讓他們還的,還請蕭相保重身體。」
說罷,耶律休哥打開車門,縱身跳下車去,車夫一甩馬鞭,馬車「啪嗒啪嗒」在雪地上奔走起來,一串腳印很快又被落下的大雪覆蓋。
耶律休哥看著馬車離去,這才轉身走進宮門,耶律賢還在等著他。
耶律賢同樣憔悴不堪,整個人又消瘦了一圈,他不止掛心皇后的傷病,還要處理政務。
沒了皇后的幫忙,所有事都壓在了他自己身上,心神俱疲之下,舊疾復發,原本還只是夜咳不停,如今大白天的,也止不住得咳。
耶律休哥見到他的時候,他剛將太醫開的藥喝完,服侍的宮人收拾了藥碗行禮告退。
殿中暖和,耶律休哥將沾了雪的大氅脫去,宮人接過放在暖爐旁烘乾。
可就算脫了衣裳,殿中溫度讓耶律休哥覺得太熱了些,可他看耶律賢,見他還披著件斗篷,心知皇帝怕是畏寒得厲害。
「臣參見陛下!」
耶律賢剛喝了藥,這會兒止了咳,精神也還不錯,賜了座問道:「消息可都讓人散出去了?宋國那兒現在怎麼樣?」
「都已是命人散布了出去,只是臣打聽到,宋國豫王還被軟禁著,不知道趙匡胤會不會讓他官復原職?」
「不打緊!」耶律賢搖了搖頭,「趙光義做不做開封尹,對我們沒什麼關係,朕要趙德昭做不成這開封尹。」
耶律休哥垂下腦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耶律賢見他神情,問道:「你有什麼想說?都這個時候了,不用藏著掖著。」
耶律休哥忙起身告罪,說道:「其實,臣覺得與其散布流言中傷趙德昭,還不如讓人將他捧得再高一點,中原有句話說功高蓋主,說不定比那些流言有用。」
耶律賢聽了,卻是搖頭道:「趙匡胤不是普通的皇帝,這招對他沒用,如果將趙德昭再捧高一點,說不定趙匡胤直接封他做太子也不無可能。」
這樣相互信任的父子在中原皇室中的確少見,可就被他碰上了,捧趙德昭,只會讓他更接近那個位子,只有讓百姓恨他、憎他,趙匡胤才會因為民意而捨棄他!
「去,不要讓流言斷了,皇后好不了了,朕要讓趙德昭也不好過!」
......
「流言還沒止住?」
開封府衙後院,趙光義坐在書房,他面前是負責採買的僕從,今日剛從外頭回來,就被趙光義傳了來。
「是...」僕從低著腦袋回道:「也不知道怎麼了,流民都安置得好好的,吃的也有,衣裳也有,可就還有人說,武德司日日在街上巡邏,抓了好些人了,就不知道從哪兒傳出來的。」
趙光義皺了皺眉頭,想著到底是誰在傳這些流言?傳這些話出去,對誰有好處?
想了一圈,發現這流言最終獲利者或許就是自己,不覺一陣氣悶,想著該不會是趙德昭的苦肉計,想將此事栽贓給自己吧!
納賄案加上這流言,是要讓自己翻不了身吶!
「行了,下去吧!」
沒了陳從信在身邊出謀劃策,趙光義心中也是煩躁,想了想還是決定寫封自辯奏本送入宮去,表一表自己的清白,別真讓那小子得逞了才好!
「朕當然知道不會是他!」趙匡胤看這奏本的時候,政事堂幾人同趙德昭都在,看完就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朕讓楊義圍的府,若他還能傳消息出去,楊義也別幹了!」
趙普卻是懷疑一切的可能性,還是忍不住道:「可府中採買能正常進出...若...」
「不會!」說話的是趙德昭,態度也是堅決,「府中管事都被看管起來了,如今的採買都是臨時調上來的,沒這個膽也沒這個本事,三叔也不敢用不熟悉的人。」
趙匡胤瞟了一眼趙德昭,對他在自己面前就這麼堂而皇之的說這些表達了略微不滿,而後將趙光義的奏本扔在一邊,朝趙普說道:「這案子還沒結?蘇曉要不行,換個人來做。」
「官家容稟,蘇正卿昨日同臣說了這事,還有幾筆帳對不上,這才拖了些日子。」
「幾筆帳...影響整個案子了?」趙匡胤又問。
「這...」倒是沒有,只不過還想查細一些罷了,趙普聽出了皇帝話中的怒意,起身小心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