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七娘不明所以,卻還是將這張帖子取出放在一旁。
「如今三司是王祐管著,可他一個人,許多事總是忙不過來,我早想著找個人給他分擔一些,沈義倫不僅於財政上頗有心得,處置其他事務也清晰,人也清廉,假以時日,是能入政事堂的。」
聽了趙德昭這番解釋,王七娘也明白過來,點頭道:「那妾準備的及笄禮倒是得重新選才是,不過也還有些日子,尚來得及,只是...」
「只是什麼?」趙德昭問道。
王七娘翻開帖子,指著帖中沈義倫夫人的名號說道:「這田氏卻不是沈侍郎的嫡妻,沈侍郎的嫡妻為閻氏,陪伴沈侍郎度過微賤之時,可惜的是閻氏沒有兒子,而這田氏卻是生了一兒一女。」
「難不成沈義倫為此寵妾滅妻不成?」趙德昭眉頭微皺,自己只知道沈義倫擅於理財,可不清楚其他,想著可別同呂龜圖一樣的人品,若是如此,倒真不適合重用。
王七娘嫣然一笑,搖頭道:「這倒不是,這沈侍郎入京後,閻氏因為無子,自請留在老家,為了能讓沈侍郎這唯一的兒子有個好出身,更是勸沈侍郎以田氏為正妻,只不過田氏也不願意,如今倒還是個妾的身份。」
妾的女兒,郡王妃親自去,架勢確實大了些。
「無妨...」趙德昭鬆了一口氣,「她們妻妾之間和睦,若沈義倫只這一個兒子,閻氏、田氏都為正,朝廷也會酌情考慮,你去便是。」
「好,妾曉得。」王七娘得了趙德昭的話,點頭應下。
趁此機會,趙德昭也將府中這些帖子細細看了一番,選了一些可以走動的人家,讓王七娘也去走走。
有些關係,用不著自己親自出面,女眷之間暗示幾句便是足矣。
三日時間一晃而過,趙德昭解了禁閉走出府門,百姓照舊油鹽醬醋茶得忙碌,官吏們也進出在府衙和宮門之間。
王七娘按照趙德昭的吩咐親自去了沈義倫千金的及笄禮。
一個侍郎庶女的及笄禮,起初並未有多少人前來,多是自家親戚、以及沈家故舊,郡王妃的到來讓沈家措手不及。
他們雖是遞了帖子,可卻也沒預備郡王妃會來,而這個消息也很快傳了出去,不過短短半個時辰,沈義倫府前門庭若市,本接了帖子沒打算來的,聽到消息也臨時準備了厚禮前來道賀。
沈義倫是個清官,自不想如此招搖,可郡王妃準備的也不過是副頭面,至於其他人因為此事夾雜在賀禮中的其他東西,則被沈義倫嚴詞拒絕了去。
這動靜也傳到了宮裡,趙匡胤聽聞之後,同時賞了封誥給閻氏和田氏,這一舉動便是承認了田氏正妻的身份,其子沈繼宗及女沈綰便成為了嫡子嫡女。
之後,兩家女眷倒是走動頻繁了起來。
女子及笄後,要說的自然是親事,田氏同王七娘熟絡之後,自然想要她幫著物色人選,更確切得說,是想讓趙德昭幫著推薦幾個才俊。
畢竟宮裡的幾個公主嫁的,不是郡王的兄弟,就是郡王的下屬。
王七娘一聽,心中盤算著莫不是他們打了要嫁四殿下趙德芳的主意?
田氏素來有禮數,更有自知之明,解釋道:「妾也不想要多大的富貴,只盼著自己這女兒能過得舒心,這便滿足了。」
這話,就是表態不想將女兒嫁入皇室,王七娘聞言,心中也有了數,笑著應道:「京中好人家的兒郎不少,阿綰年紀還小,慢慢挑就是。」
「是,妾也捨不得她,多留幾年也好。」田氏笑著說道。
二人心照不宣,王七娘回府後自是同趙德昭說了此事,趙德昭腦中瞬間有了合適人選,只不過不知對方如何想,他也要問一下才好。
幾日後,趙德昭從昭慶口中得知,宋皇后懷孕了!
趙匡胤自是高興不已,賞了不少藥材、錦緞、首飾去到慈元殿,每日散了朝都要前去陪宋皇后用飯,聽御醫診脈後才放心離開。
「也不知會是皇子還是公主?」昭慶眉目擔憂。
趙德昭卻不甚在意,「皇子公主都好,長姐這是擔心什麼?」
「我擔心什麼你還不知道?」昭慶瞥了趙德昭一眼,見他不似說笑,果真沒有擔憂的神情,無奈嘆了一聲,「罷了,你自己心中有數就好,皇后雖然待我們都好,不過有了自己的孩子後,自是要為親子綢繆的,若是公主還好,若是個皇子,二郎...只怕你要更辛苦了。」
趙德昭笑著點頭,「我知道,長姐該相信我才是。」
昭慶看他自信的模樣,緊繃的神經也忍不住放鬆了下來,「是,我信你,總之,你有任何事,我同延慶不會不管,可知道?」
趙德昭心頭一暖,緩聲道:「多謝長姐,二郎知道。」
昭慶這邊在擔憂,宋皇后也在擔憂,她擔憂的同昭慶截然相反,她一點也不想生皇子,她只盼生個公主便好。
雖說趙匡胤仍在壯年,但趙德昭也已娶妻,想來很快就能有自己的子嗣,她若是生個皇子,不說會不會被趙德昭所忌憚,繼而生出些什麼波折來,能不能平安長大都是個問題。
不是他不相信趙德昭的人品,只不過皇室,親兄弟都相互傾軋,何況不是親的?
自己已是皇后,不管最後誰做皇帝,她都能是太后,何苦要去爭什麼?
只不過如今尚未生產,她這些想法也只好放在心中,頂多在禮佛時盼著菩薩送自己一個公主,讓宮裡少一些爭端,讓自己的孩子平安順遂罷了。
......
趙光義的離開,並沒有在京師掀起多大的波瀾,諸人好似早已習慣一樣。
只除了二人。
趙德昭自不必說,趙普也更是得意了許多,他同趙光義鬥了多年,如今可算是將人趕出了京師,睡著了都要笑醒。
但凡見著他的人都覺得趙普愈發意氣風發,走路都是帶著風,臉上春風和煦,見誰都是帶著三分笑。
眼下,大宋福利機構的事雖沒有正式開展,但一些準備總要提前開始。
趙德昭的文書提到政事堂,趙普、薛居正、呂端三人看了之後,便要寫上自己的建議,以便各部門落實。
薛居正對於趙德昭的提議一向支持,再者這次的事,也是利百姓之好事,他自是沒有不同意的。
呂端也沒有什麼問題,二人簽下自己花押後,便等著趙普的,本以為同此前一樣,趙普簽下後便可送入宮去落章。
不想趙普卻沒有籤押,只見他皺眉將文書合上,看向薛居正同呂端二人,對著他們不解的神色解釋道:「殿下這心自是好的,只不過其中涉及太多,不說要投入多少人力去做統計,便是要用去朝廷多少物資,這便是個龐大的數目,哪裡能說成就成的?還是得好好商榷一番才是。」
薛居正心中打了個突,卻還是道:「趙相說的是,只不過殿下在文書中也寫明,統計之時,府衙下達縣衙,縣衙下達鄉里,再由里正去辦便可,再者所需物資,養濟院本就有朝廷撥下錢款,再者尚未得出具體數額,如何就說不成?」
「本相也沒說不成,不過是要再商榷罷了,薛參政何必著急?」說罷,趙普又笑了一聲,看向薛居正,眼中微微透出不滿來。
「薛參政,可別因為殿下是你學生,就不分輕重,什麼事都應下,你可知本分,是要以朝廷大事為先。」
趙普這話說得重了些,薛居正當即正了神色,甩了衣袖道:「趙相是以為下官對人不對事?是以為下官徇私不成?」
「薛參政何必動怒?本相何時是有這個意思了?」趙普收了笑意,看了眼牆角滴漏,「時辰不早,該進宮了,此事如何,還得看官家之意。」
趙普說完,揣了文書轉身便走出大堂,薛居正氣得臉色通紅,他為官數載,向來對事不對人,可從未因為誰而徇私枉法過。
趙普今日如此說他,他實在氣不過,也不管入宮的時辰,取了空白的奏本就要寫自辯。
呂端忙上前一把按住奏本,勸道:「薛參政何必如此?趙相沒有明言,您卻因為此事自辯,不說官家會如何看,此事卻因為殿下所提之事而起,豈不是......」
呂端兩手一攤,未盡之意明顯,薛居正深吸一口氣,最後還是將筆放回桌上,「罷罷罷,本官也進宮去,我倒是想聽聽,除了趙普,到底還有哪個人會想要反對此事。」
看著薛居正急匆匆的背影,呂端忍不住揉了揉額頭,心中忍不住想著,政事堂怕也要變天了。
他無奈嘆了一聲,想著今後更得謹言慎行得好,趙普是首相,得罪不了,薛居正是殿下老師,也得罪不了,唯有自己兩邊不靠、左右為難啊!
今日的朝會自然就說到了這件事,薛居正義正言辭,將此事的好處講了個透徹,言明戰亂、災害讓百姓流離失所,失去土地、祖產的更是數不勝數。
若朝廷能對此有所舉措,除了能凝聚民心,更能讓百姓恢復生產,與其說是付出,不如說是投入,也能讓各處穩定,少一些動亂。
「若有動亂,朝廷派兵所付出的,可不比眼下這些錢財少,還請官家三思。」薛居正最後道。
趙普哼了一聲,對薛居正的固執很是不滿,他當真以為有了殿下這個學生,就能凌駕於自己之上了不成?
趙普多日的好心情隨之消散,沉悶道:「官家,殿下此舉是為百姓著想,臣等敬佩,可為朝廷想,卻是沉重,全境多少孤寡?多少產業不足五十貫者,若都如此救濟,怕是將戶部掏空都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