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空船的繩索斷開,便順著水流而下,後面船上有火光閃動,繼而什麼東西入了水,水面波紋漂蕩一陣,很快恢復了平靜。
所有人屏息看著漂蕩的空船,等待的時候總覺得時間過得慢,趙德昭也是如此,他見那船越漂越遠,忍不住開口,「之前也是如此?」
黃虎「嗯」了一聲,目光始終未離開水面,「殿下別急,許是今日風大了些,那船漂得快了些,霹靂彈還沒追上。」
既是這麼說,趙德昭也不再問,倏地,便見空船突然震動,而後似乎有一股大力推動似的,整個兒彈了起來,船身從中間斷裂,有木板飛上半空,又重重摔回水中。
緊接著,耳邊才傳來「轟隆」聲響,繼而是「噼里啪啦」落水之聲。
「殿下覺得如何?」黃虎轉頭,滿臉邀功得笑著問道。
趙德昭卻是覺得好不錯,雖比不了現代魚雷,但在宋朝能用在水戰之中,不說最後能發揮多大功效,但給敵軍一個出其不意,打擊他們軍心便是夠夠的了。
「南方戰船比這小船可要大多了,也結實多了,你這水中霹靂彈得再改進改進,可別最後給人瘙痒痒。」
黃虎聽了這話,臉立即垮了下來,他還想著能得幾句誇讚,或者再得些賞賜,不想卻被嫌棄,枉他這幾個月沒日沒夜研究,連殿下給他安排的宅子都沒住幾日。
「不過,能有此進展也算你大功一件,我自會稟報官家。」趙德昭拍了拍黃虎的肩膀,笑著又勉勵了一句。
黃虎立即又燦爛了起來,「是,多謝殿下,下官再琢磨琢磨,爭取能給炸個大的。」
......
冬至後,武德司終於在附近州城抓住了幾個散播謠言的契丹人,將他們押至京師後遊街示眾,也貼了公告解釋了始末。
知道了真相的百姓俱是氣憤不已,只覺得契丹人實在可惡,而相信那些話的自己也簡直太過愚蠢。
緊接著,去往漳泉的使臣命人送了消息入京,說漳泉平海節度使陳洪進願意歸順大宋。
陳洪進在南漢降了之後,便有了歸順的心思,同時也在觀望其他幾個政權的態度。
便在這個時候,聽聞大宋使臣去了吳越,同時有一隊人來了漳泉,陳洪進便猜到了大宋朝廷的意思。
自己這個小地方,別說同江南大國吳越比了,便是同南漢都比不上的,大宋要這塊地方也是分分鐘的事,還不如自己奉上,免了百姓一場兵禍,也能保留自己富貴。
所以,去到漳泉的李昉本想試探陳洪進的意思,不想陳洪進已是率先透露了自己想要歸順之意。
如此,商談漳泉這地後續管理,也順暢起來,李昉傳達朝廷之意,陳洪進仍為平海節度使,掌漳泉一地兵權,但其餘監察、財政、民政,則由朝廷指派官員擔任,陳洪進無權干涉插手。
陳洪進子孫,允其恩蔭朝廷官職,也能通過科舉入仕。
這些條件已是超出了陳洪進的設想,他本以為大宋朝廷會將他調離漳泉,不想還能讓他留在此地,他還有什麼不滿的。
信報抵達京師的時候,李昉他們還沒從漳泉出發,陳洪進興致勃勃,一盡地主之誼,帶著使臣們在漳泉觀光遊覽、品嘗當地特色美食,美名其曰熟悉漳泉地理民風,好讓朝廷派合適的人前來接管。
李昉有什麼不同意的,他趁此領略漳泉風貌,倒也寫了不少文章,跟著一起的薛惟吉更是興奮,他長這麼大從未離開過京師,漳泉這兒氣候也好,吃食也好,風景也好,同京師有著天壤之別,他恨不得多留些時日才好。
漳泉的出使順暢,吳越卻不一樣了。
盧多遜比李昉先抵達目的地,漳泉歸順消息傳到京師的時候,他還沒同錢俶說到正題。
錢俶並不是不想納土歸宋,這些年來他對大宋供奉不斷,有什麼好東西從不敢自己留著,定是要送入開封去。
大宋要對外用兵,但凡讓他出兵協助,他也從不拒絕,排兵布陣更是聽大宋號令,實際早就是大宋臣民。
可是,只要他還是吳越國主,是王,便代表他沒有丟掉吳越社稷,若納土歸宋,吳越就此消亡,社稷沒了,祭祀也便沒了,他這不肖子孫,如何有顏面去見錢氏列祖列宗!
錢俶還想著拖延些時日,不想就聽聞漳泉歸順的消息,如此之下,南邊就只剩下他們吳越和江南國李氏。
李煜仍舊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以為大宋還能容他們偏安江南,他錢俶卻是熟知趙匡胤的脾性,江南,遲早都會是大宋領土。
如此,錢俶下了個決定,他也並未言明歸順與否,只同盧多遜說,趙匡胤壽辰將至,他早已備下厚禮,想要親自前往開封為趙匡胤賀壽。
這個要求,盧多遜自然是不會拒絕,但因為李昉先他一步完成了任務,他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喜。
盧多遜此人本就恃才傲物,在他心裡,吳越已是大宋囊中之物,眼前這個吳越國住,同自己並沒什麼區別,是以,表明的恭敬是有,可實際上對此還是表現出了不耐。
錢俶只作不知,命人收拾好了壽禮,點了隨從人馬,就同盧多遜一行人朝開封而去。
與此同時,便有消息在市井中流傳開來。
若此前黃河決堤,說趙德昭是災星的,眼下完全顛倒了過來。
「災星?殿下才做了多久開封尹,漳泉就歸順了,連打都不用打。」
「是啊,你看就連吳越國王都親自來給官家賀壽呢!」
「契丹人也實在沒什麼可以中傷殿下的,只好說這些了,我就說,殿下這麼好的人,怎麼可能是災星。」
「你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記錯了,我從沒懷疑過殿下!」
百姓就這個問題津津樂道,加上救濟一事已開始籌備,京師流民得知回鄉後朝廷除了免稅之外,還能給自己發放錢糧補助,更是將趙德昭夸上了天。
此時郡王府中,沈義倫夫人田氏正同王七娘說話,見她一臉喜氣,將手邊一個匣子雙手奉上。
「綰兒能同呂家結親,當真是再好沒有的姻緣,還要多謝郡王妃牽線,這封謝儀還請郡王妃不要嫌棄。」
「沈夫人客氣了,不過舉手之勞...」王七娘笑著推拒,「再者說,阿綰知書達禮、溫和素雅,同呂狀元正是相配。」
「京師中好人家的閨女多的是,可狀元郎卻沒幾個,能得如此佳婿,是我沈家福分。」田氏將匣子放在王七娘手邊,這才重新落座。
王七娘笑著命人收了,「我再推辭,便顯得我小氣了...對了,可合了八字?」
田氏臉上的笑就沒停過,「前日去大相國寺請主持合了,二人是天作之合,極好的姻緣。」
「這便最好,可定了日子?」王七娘又道。
「明年十月,屆時還請郡王、郡王妃賞臉喝杯喜酒。」
「自是要的,呂狀元是郡王同門,郡王定會前去。」
二人說了一陣,田氏見天色不早便起身告辭離去,王七娘心情也是頗好。
說來這親事能成,還是因為趙德昭,他那日聽了王七娘的話,在腦中將所有適齡未婚的兄弟都盤了一遍,最後有幾家都挺合適。
呂蒙正是一個,還有便是韓崇訓和薛惟吉。
王七娘將趙德昭給的人選遞給沈家,沈家便選了呂蒙正,趙德昭倒是能猜到緣由,韓崇訓雖然年齡最合適,但是武將之家。
沈義倫生怕文臣武將聯姻犯了什麼忌諱,便直接將韓崇訓從名單了剔了出去。
至於薛惟吉,只怪他從前名聲實在不在,即便他有個做參政的爹,也掩蓋不了他是個紈絝的事實。
趙德昭也不好同沈義倫解釋,說薛惟吉實際上還是不錯的,但再不錯,也比不過科舉出來的狀元。
呂蒙正是三人中家世最低的一個,不過頂著個狀元的名頭,怎麼看都閃閃發亮。
趙德昭便去信問了呂蒙正的意思,同時將沈綰的畫像,以及家中情況一併寄了過去。
他的意思,若有意,可入京述職時見上一面,若覺得可以,也要同在洛陽的呂夫人商議後再定。
不想呂蒙正一個月後回復的信中,便直接同意了下來,呂夫人為此從洛陽來京,同沈家換了庚帖,定下了這門親事。
後來,趙德昭從呂夫人口中得知,沈家閨女,呂蒙正雖不熟悉,但在京時也是見過的,性子活潑討喜,是個可愛的姑娘。
再加上沈家門風也正,沈侍郎年歲不大,已是朝中三品,其子沈繼宗也入了太學。
想想他們呂家,倒算他高攀了。
趙德昭將這件好事同薛居正一說,薛居正也替呂蒙正高興。
「若我有閨女,自是要選象賢,他滿腹詩書,又能吃苦,至純至孝,這麼好的孩子,誰家不稀罕?」
趙德昭聽了這話也忍不住笑出聲來,「老師這麼說,惟吉要聽到,可要不高興呢!」
薛居正臉一板,哼道:「他有什麼不高興的?論學問才幹,哪點能同象賢比?若他能有象賢的本事,我也放心。」
趙德昭聽了這話,忍不住心頭一動,「老師,我倒是有個想法,就怕老師捨不得惟吉吃苦!」
薛居正眼中透著疑惑,說道;「殿下請說,若對他好,我自是不會捨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