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韓德讓轉身的剎那,沐漣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只有無盡的冷意。
這個自詡深情的男人,所做的一切也不過都是為他自己考慮罷了,當初對皇后的承諾,如今看來不過就是個笑話。
沐漣其實並不是真的需要韓德讓相助,這個世界上,除了皇后,她不會相信第二個人。
孩子在什麼地方,她早就打聽出來了。
此前,侍衛將她押往一個小屋關著,綁了手腳後讓一個婢女盯住,門外安排了侍衛值守,聽他們話中意思,待宴席結束後,趙德昭要親自審問自己。
雖不明白為何要在府邸中、在這個時候審問自己,但如此好時機,她豈能錯過。
沐漣對上侍衛沒有什麼勝算,但府中手無縛雞之力的婢女,她豈會放在眼中?
沐漣很輕鬆把人放倒,用燭台小心切斷了繩索,從後窗翻了出去,又利用自己這一身婢女服飾,探聽到了剛出生不久的小郡王的所在。
至於為何要特地讓韓德讓幫自己,自然是為了能拖他下水。
皇后的傷是趙德昭所為,可這傷無法痊癒,同韓德讓父子也脫不了關係。
「趙德昭,韓德讓,我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回了宴會廳的韓德讓卻是越想越不對勁,適才一心記掛燕燕,同沐漣的對話很多都沒來得及細想,可眼下坐在這裡,才覺得她話中漏洞百出。
她說自己混入府邸為婢女,尋找機會刺殺趙德昭,可初見她時,她身後那侍衛,好似專門為了看管著她。
剛才所見,她胳膊也是受了傷,且行色鬼祟,明顯是要躲著人一樣。
要麼,是她身份暴露,她不得不放手一搏...
要麼,她同自己說的都是假的,她或許壓根不是自己進了這府邸,而是被人押入這府邸。
若是後面一種...韓德讓當即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自己好似成了池塘中的游魚,魚餌是那沐漣,而手持魚竿的人...
韓德讓打了個冷顫, 目光忍不住便向上首看去。
此時,宴會廳中的趙德昭正附耳聽著何承矩的稟報。
「是蕭綽身邊的婢女,說是要為其復仇,這才找上門來的。」
趙德昭不動聲色得瞄了韓德讓一眼,心想這人也的確是可憐,按照歷史的走向,他本該好好的待在遼國,之後順理成章地成為蕭太后的入幕之賓,掌遼國無上之權。
權、錢、女人,他都會有,最後在七十一高齡時病逝在從高麗班師途中,遼國會追贈其為尚書令,賜諡號文忠,陪葬乾陵。
如此風光的一個人物,如今卻戰戰兢兢苟活在南唐,也不知當南唐被滅,他又該何去何從,總不至於最後還是降了他大宋吧!
「那女人朝後面去了,殿下預備怎麼辦?」何承矩繼續說著,「雖說有這麼多內廷侍衛在,可這女人實在狡猾,殿下還是小心為上。」
趙德昭看向門外搖了搖頭,嘆道:「我本還想給她一次機會,她若能逃,逃了也罷,不過既然她冥頑不靈,呵...」
殿下竟然還想要放過她,何承矩不禁訝異。
雖不知道殿下說的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這對於何承矩而言是堅決不成的,就算殿下要放,他也會命人將其殺了以絕後患。
只不過眼下是不需要了,這不要命的女人自己尋死,誰都攔不住!
正想著,又聽趙德昭說道:「既然如此,那便去看看吧!」
何承矩剛要應聲,倏地見趙德昭一拍桌子,大喝道:「什麼刺客?你說府里有刺客?人在何處?還不速速拿下?」
饒是跟了趙德昭許久的何承矩,也是不由愣了一下,差點便接不住他這戲了。
「殿下放心,已發現蹤跡,定不會讓她逃了!」何承矩眼部抽搐了幾下,無奈且大聲道。
宴會中的賓客們被突如其來的動靜打斷了交談,猛地抬頭看向趙德昭他們。
兵部侍郎胡會雙目圓瞪,起身道:「刺客在何處?下官這便為殿下擒來!」
胡會起身了,宴會廳中不少武將也都站了起來,但看模樣,擔心的少,看熱鬧的多,神情都是興奮得厲害。
開玩笑,昨日官家還送了不少內庭侍衛入晉王府里,加上殿下麾下禁軍,還有府中本就有的侍衛,除非殿下自己把刺客放進來,要不然,怎麼可能有刺客闖得進來?
殿下怕是又要整什麼人吧,跟著起鬨造勢就好了,准沒錯!
只有一個人與他們的亢奮格格不入,韓德讓已是將事情理了個七七八八,明白自己上了沐漣的當,心中頓覺後悔莫及。
「別讓她活著,千萬別讓她活著!」韓德讓在心中祈求,只有沐漣死,自己才能活!
此時,廳中歌舞也停了,伺候酒菜的僕從讓到了一邊,趙德昭帶著諸人大步跨出屋子,興沖沖得朝後面大步而去,諸人跟在身後,已是在討論哪個得罪了殿下。
韓德讓腳步沉重跟在後面,心中盤算的是若沐漣僥倖沒死,若指認自己為幫凶,自己又該如何解釋方能脫身。
過了幾重月亮門,前方隱約傳來喧囂,又穿過一扇院門,只見幾十個內廷侍衛拿著刀團團圍城一圈,中間,一個身著晉王府婢女服制的女人呆呆地坐在地上,她手邊是個嬰兒襁褓,襁褓用上好的絲綢所制,繡了祥雲和五福紋樣,看得出準備之人對孩子美好的祝福。
「這是怎麼了?小郡王他——」
「出什麼事了?」
「真是刺客?」
賓客們竊竊私語,又小心得打量趙德昭的神情,見他並未將眼神分給地上的襁褓,猜測小郡王當是安全著的。
趙德昭剛要走上前,何承矩立即伸手攔了一攔,「殿下小心為上。」
「無妨,」趙德昭擺了擺手,「這個情況下她要還能傷我,便是我自己實力不濟了!」
何承矩無法,雖放下了胳膊,但還是同周威一起跟著上前,一左一右站在沐漣身側,她有任何舉措,他們也都來得及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