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
這一日,君瑾並未再說些什麼,只是沉靜的撥動著琴弦,而周子越也正坐在他身邊。
一切好似都回歸了第一日的情景一般。
彈奏了幾曲後,君瑾停下來,他靜靜地注視著周子越,忽然開口道:「世子大人,你悟了麼?」
周子越一愣,眉頭擰緊,抿唇久久不語。
君瑾看著他,知道自己現在距離成功,不過一牆之隔。
他需要下最後一記猛藥,不過這需要周隼的幫助才行。
沒有多說什麼,君瑾向周子越告別,給他繼續思考的時間,還未等他去求見周隼,卻不想對方主動找上門來了。
君瑾眼皮一跳,抬頭見周隼正站在面前,手中端著一副棋盤鋪,正用一種奇妙的目光看著自己。
這又是怎麼了?
周隼微微一笑:「孤閒來無事,想來與先生對弈一番,不知先生可會下棋?」
「自然是會的,殿下若不嫌棄我這裡簡陋,那便請進吧。」君瑾答道,眼中出現一抹瞭然。
周隼顯然也是看見了周子越的變化的,他現在來,恐怕是來試探他的了。
見君瑾答應,周隼心情變好,嘴角微微向上翹起,他將棋盤置於桌上,然後坐到了君瑾對面。
屋內的侍女們已經十分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只留下他們二人。
棋盤擺上,周隼和君瑾同時伸手向黑棋,手指相觸時二人皆是一愣,半晌後周隼收回手道:「先生先選吧。」
小白在腦海里緊張道:「這人果然是個斷袖!!宿主你要小心點!!!!」
君瑾:「你想多了。」
腦海中卻是回憶方才他觸碰到周隼的那一刻,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病痛被壓制了。
沒猜錯的話,昨日躲在暗處的那人定是周隼。
而周隼的身上,有對他身體有益的東西。
思及至此,君瑾對小白道:「我感覺到接近周隼的時候身體會變得好受一些。」
小白一愣,模糊道:「這怎麼可能,周隼雖然是攝政王,但他也就是個普通人,宿主你是不是弄錯了?」
君瑾心頭冷漠,陪小白裝傻:「是這樣麼……」
這個系統,倒是會裝傻。
君瑾眼眸微眯,按下心中的不快,瞥了周隼一眼,毫不客氣將裝著黑子的玉盞拿來。
白子代表平民,黑子代表權貴,因此作為謙讓下棋為白子先手。君瑾選了黑子,這在常人眼中可能是不敬的行為,周隼卻不覺生氣,反而有種理所應當的感覺。
小白更加警惕,只覺周隼渾身上下寫滿了不懷好意,意圖對它純潔不諳人事的宿主下手。
但它也清楚方才自己惹了君瑾生氣,於是只能憋在心頭不說。
君瑾從玉盞中抓出一枚棋子,棋子由玉製成,入手質感溫潤細滑,令他忍不住摩擦了一下。
見君瑾流露出喜歡,周隼便道:「先生若是喜歡這副棋局,那孤便送給你了。」
君瑾回過神來,也沒有拒絕周隼的討好:「那便謝謝殿下心意了。」
手中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清脆聲響。
棋盤上戰況焦灼,周隼眉頭緊擰,面色仿佛如臨大敵,而棋盤上白子已經呈現出頹勢,一旦君瑾加緊攻勢,便是要兵敗如山倒。
最終,周隼丟下棋子認輸道:「先生好棋藝。」
君瑾淡淡應了聲,內心暗道無聊,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其實周隼也是冤枉,想他棋藝實際並不差,至少至今未曾落敗過,沒想到在君瑾這裡翻了跟頭。
一盤棋下完,君瑾便順勢提出了自己先前準備找周隼幫忙的事情。
周隼聽了他的計劃不由暗暗稱奇,一口答應了君瑾要他配合自己做的事,
要說對這王府最有掌控的人,除了周隼便沒有別人了。
君瑾知曉,周子越的自我封閉來自於他的自卑和對自己的不自信。
長年累月外界對他的評價,影響不可謂不深,大家都說他是傻子,就連他自己的內心也深刻這樣認為了。
那麼現在君瑾要做的就是,打破他的這個認知。
在布置好的第二天,君瑾去找周子越,然後對他提出了一個要求:
「能夠推我在王府走走麼?」
周子越猶豫了一下,在經過這些天的治療後,他的情況確實有了很大好轉,但是在他內心深處還是下意識的牴觸著去外面的世界。
然而他看著君瑾的那雙眼睛,覺得自己無法拒絕他。
最終周子越還是按照君瑾的意思,推著他順著王府的小徑走了起來。
君瑾在王府里的人緣不錯,路上有侍女和家丁路過見了他都會打聲招呼,周子越一開始很是緊張,一直低著頭只當自己不存在。
他聽著君瑾與那他們談笑風生,那些人語氣中帶著真心實意的傾佩,心中也暗暗生出了絲羨慕來。
什麼時候他也能像先生這樣就好了。
正暗暗思索著,前方已經走到了周隼平日裡與心腹討論公務的地方了,周子越正準備折返,忽然迎面走來一個氣沖沖的人。
那人生得虎背熊腰,一身腱子肉顯得體型精壯,但他的面上卻顯得十分苦悶。
「殿下這不玩我們麼!忽然叫我們來答那什麼莫名其妙的問題……老子是武將!武將!!」
他語帶怒意道,抬頭才發現眼前的君瑾和周子越兩人,這才略尷尬的朝周子越行了個禮。
正要轉身離開,卻被君瑾給喊住:「這位大哥,請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那人原是正在氣頭上,然而對著君瑾的這張臉卻是以前火氣也生不出來了,忸怩了一下,他終是把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原來是周隼忽然將自己的這些心腹手下召集起來,然後甩給了他們一個難題。
這道難題誰也解不出來,就連周隼帳下那名以聰慧聞名的謀士也束手無策。
周子越皺了皺眉,正欲帶著君瑾離開,但君瑾卻開口道:
「子越,我們去那裡看一下可好?」
這些天來君瑾和周子越的關係雖然親近了不少,但是這樣直接喊他名字卻是頭一次了。
少年臉上飄紅,一時間被哄得東南西北都找不著了,等回過神來他已經按照君瑾的話走到了那處地方。
周子越暗暗懊惱,君瑾在腦海里道:「這孩子真可愛,我都想將他收作徒弟了。」
小白心中警鈴大作:「有什麼可愛的!」
君瑾細數道:「哪裡不可愛了?又乖又聽話,還很好哄,教起來也聰明,一點也不費力。」
小白:「……」原來宿主喜歡這種類型的麼,失策了,趕緊記下來。
腦海里跟小白插科打諢一番,此時君瑾和周子越二人已進入周隼與心腹們議事的大堂中了,一雙雙眼睛瞬間遍看了過來,周子越渾身僵硬。
君瑾和周子越貿然進入,其中的一個心腹正要呵斥他的無禮,卻被周隼給攔住了。
周隼與君瑾對視了兩秒,二人以眼神暗中傳遞過訊息後,周隼似笑非笑道:「不知先生忽然闖入這裡是有什麼事麼?」
周隼自覺自己表演的毫無破綻,卻不知自己方才的舉動在這些心腹面前便別有一番意味了,那些手下相互對視,聯想了一下周隼這些年來的傳聞,眼中紛紛流露出了瞭然的神色。
君瑾絲毫不懼這些人的瞪視,慢條斯理道:「我和世子偶然經過外面,聽說這裡有一個難題,我便想讓世子來試一試。」
周子越驟然被君瑾推出,一雙眼睛不由瞪大,他正想逃跑,手卻被君瑾給拉住。
君瑾看著他:「試一試。」
被他眼中的相信所安撫,周子越定下神來,硬著頭皮往前走了一步。
周隼將難題推到他面前,語調平靜暗含鼓勵:「子越,來。」
周子越低頭,開始讀題。
這是一個十分獨特的題目:有一條河穿過,河上有兩個小島,有七座橋把兩個島與河岸聯繫起來,問怎樣才能不重複、不遺漏地一次走完七座橋,最後回到出發點。
周子越看了很久,久到有人幾乎快要沒耐心之時,他忽然抬起頭來。
「這道題根本沒有答案。」周子越用無比篤定的口吻答道。
他這話一出,之前被這道題目折磨許久的謀士們頓時不樂意了,紛紛要求周子越給出證據來。
周子越當即拋出解法,周隼門下的謀士們本身腦子便聰明,得到解法後便迅速用這個試了一下,頓時有沒有答案一目了然。
謀士們表示服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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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院中,君瑾問他:「感覺如何?」
周子越眨眨眼,沒有說話,他似乎還有些沒回過神來。
君瑾朝他招招手,少年疑惑的走過來,忽然被拉進了一個懷抱中。
這個懷抱並不多麼健壯,甚至還有些瘦削,鼻尖充盈著清苦的草藥氣息,周子越眨眨眼,聽到耳邊君瑾對他說道:
「方才你能夠解決普通人解決不了的問題那就已經說明了,你並不是傻子,只是生了病而已。」
「現在,你的病已經好了。」君瑾微笑。
周子越呆呆的倚在君瑾的懷中,不聲不響,不知何時他已淚流滿面。
TBC.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問題就是「七橋問題」啦
至於為啥世子就能找到解法證明沒答案什麼的……因為他是個天才!!【餵
好吧,小說而已,表太較真噠=w=